把《八劍八》抓在手里,我愜意地躺在地上,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悠閑時光,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慕容老頭見我做出了最終的選擇,過來看我到底選了個啥。當看到我手里的秘笈時,臉上瞬間就掛滿了生生不息的失望,還特別夸張的搖頭嘆氣。
我就納悶了,慕容老頭,我好不容易選了本武功秘笈,你這唉聲嘆氣地是什么意思?該不會是你心疼這本《八劍八》故作惋惜吧?想讓我重新選一本。
慕容老頭說,老夫才不會這般小家子氣,既然拿出來了,你放心取便是。只是這本《八劍八》啊,是個殘本,你翻一翻便知,目錄里說武功一共分為八式,書里也是齊全了八式的心法,但是唯獨缺失了第八式的大部分圖譜。而第八式的圖譜是正本秘笈的點睛之筆!
哎,慕容老頭兒,既然這第八式的圖譜如此重要,怎么會缺失了大部分呢?還有,這么些年過去了,難道就沒有武學奇才嘗試著推算補齊第八式的圖譜么?我問道。
慕容老頭兒給我一個白眼,說,你以為武學奇才跟街上賣大白菜的老太婆一樣多么?老太婆可以時時刻刻都有,可是武學奇才可能百年一遇,倒是你這種懶惰的練武胚子也是常常有。至于這圖譜遺失的原因我倒是不知道,從祖上傳下來便是這般。
咦,這就有點奇怪了,從祖上傳下來就遺失了么,我就不信,你們家的老祖宗沒有傳下來相關(guān)的話?我追問到。
慕容長風笑了,說,我就知道你小子會問。但是我還是不會主動說出祖上傳下來的話。
我激動地坐起來,抬頭望著慕容長風,慕容爺爺,您和我爺爺親如手足,這樣算的話,我也是您們慕容家的人。既然是自家人,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再加之,在皇天的安排下,我還選擇了修煉了此秘笈,我覺得我有足夠的知情權(quán)。
哈哈哈,慕容長風仰天大笑,搞得我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他捕捉到的笑點是啥。我無計可施,只得盯著他,任由他笑個痛快。好一會,慕容長風才停下來,臉上還笑意盈盈,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看慕容長風停止了笑,我說,慕容爺爺,您趕緊告訴我吧,我這脖子都仰望您偉岸的身姿以至于有些酸痛了。
慕容長風捋一捋胡子,說,我慕容家,祖上傳下來的話呀,便是,《八劍八》圖譜,隨緣,不可強求。哈哈哈。言罷飄然而去。
我坐在地上,整個人呆住了。先是老天給我開個玩笑,讓我挑了這么一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破爛;然后慕容家的祖上佛性的留言讓我大吃一驚;最后慕容老頭一言不發(fā)不辭而別讓我無所適從。
我是誰?我在哪里?我接下來要干什么?這就是當前面臨的人生拷問。
呆了半天,我覺得有點累,復又躺下去,拿了六本秘笈墊在腦袋下面當枕頭。又覺得如果保持仰面躺著,那就是屁股一直在毫無怨言地默默承著受我的體重,長此以往,那我的屁股一定會變得扁平。為了體現(xiàn)公平和追求美觀,我決定側(cè)著躺。因為心臟在左邊,壓迫到可能影響全身的供血。我一貫喜歡朝著右邊躺,然后眼睛就看著手里的書。
我突然有了重大的發(fā)現(xiàn),我發(fā)現(xiàn)右眼的視力沒有左眼好,還發(fā)現(xiàn)左臉沒有右臉平坦。
由此可見,認真學習真的會腐蝕一個人的身體。哎呀,不管他了,我還是先睡一覺再說,我可是一個很注重勞逸結(jié)合的人,看書一盞茶,休息兩時辰。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被捆綁了起來,掛在一棵招展著綠色枝丫的大樹下。大樹旁邊是一座小亭子,慕容長風和慕容熙坐在里邊吃茶,茶的香氣擰成一股,徑直往我鼻子里鉆。
他們見我醒來,都對著我投來關(guān)切的目光。我很明白自己的處境,此時此刻不會我囂張的時候。
我在臉上堆滿了笑容,說到,慕容爺爺,我知道錯了,不該偷懶睡覺。您老人家放我下來吧。
慕容長風摸摸胡子,笑著說,哎喲,我的乖孫子醒了。適才爺爺看見你睡在地上,怕你沾染了地里的寒氣生病,就用繩子密密麻麻地把你捆綁了,掛在樹蔭里來的。怎么樣,這樣睡起來是不是感覺暖和多了,我看你睡得想得很吶。
慕容熙笑意盈盈,接口說,楊兄弟,練功的時候不應該偷懶睡覺,縱然你要睡覺,也不應該直接在練功房倒地就睡。那練功房是一個多么神圣的地方,家里邊規(guī)章制度是明文禁止這種行為的。當然,你若是練的睡拳就另當別論了。
聽慕容熙這么一解釋,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慕容老頭兒要把我掛起來。雖然我來者是客,但是客隨主便入鄉(xiāng)隨俗,不能踐踏了人家的老規(guī)矩。這一頓“大紅燈籠高高掛”我是認了。
于是,我語氣堅定地說,爺爺,孤獨使人成長。剛才那段在樹蔭里獨處的時光,讓我充分認識到我的錯誤。我決定,痛改前非,從今天開始,去掉自己懶惰的毛病,一心修煉《八劍八》,取得不菲的成績來回報您對我的恩情。
慕容長風還是笑,說,小子,你就是嘴里說出一捧花來,我也是無所謂的。我老頭子一把年紀,什么連篇鬼話沒聽過。我只是想跟你玩耍一下而已。至于你的武功嘛,真的是太差了,我也沒指望著你在救人的時候能夠出力。
嗯?救人?救誰啊?我想都沒想,脫口問。
旁邊的慕容熙說,爺爺已經(jīng)命莊里人放出去消息,邀請江湖好友留神舍妹失蹤的事情。也派出去莊里的十八丁調(diào)查此事。這大半個江湖都行動起來,想來快有結(jié)果。我也真是好奇極了,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動我慕容家的人。
十八丁?什么來頭?武功很高么?我問到。
十八丁是爺爺當年麾下的十八剽悍戰(zhàn)將。那年爺爺辭官歸田之后,因為他們都是爺爺?shù)呐f部,為了防止他們聚眾抗命,這十八戰(zhàn)將便被朝廷一紙皇命分派到中原各個州府,做起了太平將軍。后來得知爺爺在這里,便都來投奔,由茹毛飲血的十八戰(zhàn)將變成了看家護院的十八家丁,簡稱十八丁,真實委屈那些叔叔伯伯了。慕容熙解釋著說。
慕容長風放下手里的茶杯,把雙手攏到袖子里,身子慢慢往椅子背上一靠,嘆一口氣,整個人都松軟了下去,說道,是啊,原本是立志為朝廷開疆擴土,蕩平邊境,縱然是馬革裹尸還也在所不惜,沒想到啊,最后卻是安居江南,吃江南清茶,聽江南儂曲,喝江南甜酒,這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了。罷了,放他下來吧,也掛了這許久了,茶都泡淡了。
慕容熙手掌一翻,纖細的手指之間夾了一抹綠色的葉,再手腕一抖,樹葉激射而出,竟然直接割斷了繩子,我聽得我落地的那瞬間,發(fā)出的聲音,是“咚”地一聲,而不是“吧唧”地一聲。
慕容長風也不再看我一眼,徑直走了。我抬眼望著慕容熙,他拱拱手,也徑直走了。
我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來自江湖高手的侮辱。這種侮辱來得一點都不激烈,倒像是用一把鈍刀慢慢地矬鮮活的血肉,深入骨髓的疼痛,過程很漫長,疼痛很綿長。
唯一能夠撇去這種侮辱的方法就是努力提升自身,完成自我建設(shè),達到和他們一樣的高度,甚至超越他們。
我決定奮發(fā)圖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