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楊德釗說這些話,倒也不是簡平安一時興起,想說這些心懷蒼生的大圣賢的假大空,而是就在簡家祖宅的時候,收到了瀝血騎南下的消息的一個瞬間,簡平安心中就有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這情緒來的也莫名其妙,就這么淡淡的縈繞在心間,是怎樣的一種情緒呢,也說不大清楚,似乎就是一種淡淡的遺憾,或者惋惜,或者輕輕地慨嘆,或者是一種莫名的憂傷,反正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情緒,似乎這天下茫茫眾生的生死存亡都和他簡平安有了絲絲縷縷說不清的關(guān)系一樣。
就是因為有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簡平安才會對著楊德釗說了那些大圣賢的話,說的自己都有點莫名其妙的,但是當時就是想說,說完之后又覺得心中空空的,頗有些悵然,難道自己得了什么文青病了??要不要找個黃鶴樓去寫個什么懷古呢???
簡平安帶著這種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情,就登上了白云團,一路回返,這次連陽城都沒有停下來,直接就回了小山谷。
奇怪。
小山谷中也沒人在,除了小六叔。
落下白云團,回到小院,先去廚房看了看,果然只有小六叔,他都沒有準備多的飯。
到飯點小六叔回來看到了簡平安,非常開心,簡平安這一出去,可是去了將近小一年了,感覺簡平安的個頭又長高了啊。
小六叔和其他人對于簡平安的關(guān)注點完全不同,自從簡紅英走了之后,小六叔完全把自己代入了既當?shù)之斈锏慕巧校瑫r刻關(guān)心的都是簡平安吃飽了沒啊,穿暖了沒啊,換季節(jié)了,要換衣裳了,那個自己來的說是簡平安以后的媳婦的小姑娘怎么沒有再回來看看啊,如果再回來是不是要準備點聘禮啊……
每次和小六叔說話,簡平安都是一頭暴汗,這都哪跟哪啊,小六叔你不好好練練武功,整天盡想這些有的沒的,有意思么?
小六叔會很鄭重地告訴簡平安:
“嗯,有意思,很有意思,你娘走了,但是我還在呢,我要替她看著你長大成人,結(jié)婚生子,還要替她抱抱孫子,最好是能看著孫子長大成人,再娶媳婦,這樣等我也下去了,你娘問我,平安還好么,我好一件事一件事地告訴她,讓她也高興高興?!?p> 說道這里,王小六就會扭頭看看山上墓地的方向,似乎簡紅英就站在半山腰處,遙遙地看著這簡陋的小屋,看著簡平安,看著他王小六。
每次看到小六叔這種神情,這種目光的時候,簡平安就沒話說了,好吧,隨你,你說吃飯就吃飯,你說加衣就加衣,反正弄不死我,我就聽你的好了……
吃過了飯,小六叔告訴平安,韋不畏老爺子去了大周,說是葉無咎派人來傳了信,急事,讓他趕緊去一趟。
“說了什么急事沒有?”
“好像是說老段不行了。”
“什么?段凝不行了?”
“應該是吧,說的好像就是老段不行了,老爺子走得時候也只是和我打了個招呼,說是去一趟就回來,結(jié)果去了這都有兩三個月了,也沒個消息回來?!?p> “那古憨憨呢?”
“古大俠說是破了一個境界,要回一趟師門,回中州眾府了?!?p> “破了一個境界?什么境界?這憨憨還有境界可以破?”
“嗯,韋老爺子說,他到了向死而生了,說他的功法比較特別,沒辦法教他心法上面的東西,只能教他劍法里面的東西,后來教了他一套什么與敵偕亡的劍法,叫什么我沒注意,他們練功的時候我都在掃墓呢,反正是練了這門劍法之后,古大俠肚子都被自己捅穿了三四次,還好韋老爺子在,不然就死了,練個劍都能把自己練死,也是個奇才啊!不過后來他說自己還是練不好劍法,還是改用刀法練,那一次一刀幾乎把自己開膛破肚了,在床上躺了將近兩個月,不過好了之后就對韋老爺子說自己破境了,要回一趟師門,說是繼續(xù)學點什么東西的,韋老爺子就讓他走了?!?p> 聽小六叔說的輕描淡寫地,簡平安心里簡直臥了個大槽的,尼瑪啊,這一老一少兩個憨憨,真特么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一個敢往死里教,一個就敢往死里練啊。
那套劍法肯定就是那什么天地同壽之類的招數(shù),被老爺子發(fā)揮成一套劍法了,那特么肯定都是同歸于盡的招數(shù)啊,這名字都這么定性了,古憨憨那個傻子,練劍就練劍,還真敢往肚子上戳啊,還戳個對穿,尼瑪,這是人么???
這么練劍,世上還能剩幾個劍客啊,劍沒練成,全特么開了膛了。
最牛批的還是把劍法改了刀法了,還敢往自己肚子上招呼,尼瑪,人傻真是沒辦法,智商是硬傷啊,你怎么不改成斧法呢?直接對著胸膛來斧子不就全就結(jié)束啦??
唉,韋老爺子也是的,知道這是個憨憨,這么練會玩死的,也不管,就讓他往死里練,這真是不作不死,你們就這么作吧,我看你們一老一少最后怎么死??!
無語了,還好是活著回中州的,要是橫著回去的,以后遇到了憨憨的師妹問起來,我?guī)熜衷趺此赖?,總不能說他是自己練刀,把自己開了膛了,這話誰信啊,指不定人家?guī)熋镁屠斫獬?,你們饞我?guī)熜值纳碜恿耍阉_了膛剁吧剁吧,包成包子了吧。
陪著小六叔住了幾晚,又給小院子廚房里補給了一些糧食食鹽之類,簡平安就決定去找韋不畏了。
心里忽然冒出來的那種感覺太奇怪了,現(xiàn)在能找人問問的除了韋老爺子,也就是簡家的老祖宗了,與其回簡家,不如去找一趟韋老爺子,順便看看段老爺子怎么了,別是走火入魔,一怒拔劍,把自己給拔死了吧?
說走就走,飛在半空中簡平安直感慨,這白云團真心是一件好寶貝啊,當然,如果還能再多個智能導航啥的就更完美了,看在這寶貝的面子上,什么時候去東海那邊去看看去,看看那是兄弟兩死了沒,如果過沒死就送點糧食衣服啥的,就算是扶貧了,也不枉人家千里送法寶啊,這都是熱心人啊。
正在空中飛著,忽然想起來,要是去京都府,不是正好稍微繞一下就能經(jīng)過豐埠嘛,這么久了,得去看看趙顯他們怎么樣了。
想到這里,就調(diào)轉(zhuǎn)云頭,立馬下來問路……
就在簡平安上演東洲迷航的時節(jié),楊羲英率領(lǐng)的揚威軍后勤大營的一萬追兵遇到麻煩了,瀝血騎忽然折返,殺了一個回馬槍,逼得楊羲英不得不退守在鐘祥縣城。
瀝血騎的舉動讓楊羲英百思不得其解,就這么縱馬沿著滄水跑一圈?這是為了干什么?雖然現(xiàn)在自己被圍在鐘祥縣城,但是瀝血騎不可能攻城啊,就這么圍困,騎兵能夠圍困幾天?別不是圍困,更像是自己把瀝血騎拖在了鐘祥。
果不其然,瀝血騎就圍困了鐘祥三天,就又拔營出發(fā)了,但是這次瀝血騎的偵騎范圍更大,實在是不好判斷瀝血騎的攻擊目標,只能見到瀝血騎這次還是想著漢川方向運動而去。
和瀝血騎一個短短的交鋒,楊羲英就損失了將近兩千的人馬,還好距離鐘祥很近,及時退守進了鐘祥縣城,瀝血騎的戰(zhàn)斗力名不虛傳,而楊羲英帶領(lǐng)的也不是揚威軍的戰(zhàn)斗精銳,只是后勤部隊,戰(zhàn)力的確也是弱了不少。
就在楊羲英還在判斷瀝血騎這莫名其妙的兜圈子行動意義何在的時候哦,大周的鎮(zhèn)南軍已然逼近了大吳的江防了。
大吳雖然在江北還有些飛地,但是大吳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對于江北的飛地,從來都是不管不問,甚至朝廷調(diào)派的官員,很多都不去赴任,大吳最近幾年也一直都奉行的清野堅壁政策,不停從江北往江南移民,讓江北的土地荒著也比種了糧食讓大周搶走了強。
鎮(zhèn)南軍歷來是大周幾支大軍中最不起眼的一支,無甚戰(zhàn)績,甚至領(lǐng)軍將領(lǐng)也都一直換來換去,沒有什么統(tǒng)軍名將,而且鎮(zhèn)南軍的軍紀也是較為地糜爛,說是鎮(zhèn)南軍,大吳其實一直稱之為北盜,想想大吳往云州的陸路商路幾乎完全荒廢掉了,可想而知,這條路上的盜匪多到什么程度,而這些盜匪絕大多數(shù)都是鎮(zhèn)南軍的軍人。
大周的的罪犯流放有兩個途徑,一個就是西北戍邊,一個就是南地鎮(zhèn)南軍的鎮(zhèn)野營。
西北戍邊九死一生,誰都不想去,于是這鎮(zhèn)南軍的鎮(zhèn)野營就成了香餑餑,疏通關(guān)系使錢鋪路,也要判到南邊來,不往西邊去。
鎮(zhèn)南軍本部的治軍其實很嚴,只不過本部軍力才八千人,而鎮(zhèn)南軍統(tǒng)轄的鎮(zhèn)野營已經(jīng)有將近六萬人之巨。
這也并非是流放了六萬人到了這邊,而是歷年來不停有人流放過來,而鎮(zhèn)南軍的安置政策就是驅(qū)使流放之人每千人去到一處荒野無人之境,任其自生自滅,而逐漸發(fā)展的好的就形成了村落,甚至鎮(zhèn)子,但是因為罪人之后,無功不得轉(zhuǎn)籍,所以一村一鎮(zhèn)的人都是鎮(zhèn)野營的,這人口就慢慢增加到達了六萬。
六萬人如果都站在一起,那是無邊無際了,但是六萬人灑在兩府之地,其實也沒多少,真正鎮(zhèn)野營建立的村寨鎮(zhèn)子也就五個鎮(zhèn)子,四十幾個村落,六十幾個寨子,至于說是流落鄉(xiāng)間的野盜,那是真心一個都沒有,這片地方隔幾年就要打一仗的,基本就是數(shù)百里沒什么人煙的,野盜也得是人啊,是人就得先吃飯,光是搶,那夠吃得飽,所以這邊根本就沒有什么北盜,野盜,這里所有的鎮(zhèn)野營的人,都是盜!
遇到能搶的就搶,沒有能搶的就相互搶……反正能活下去就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