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滴滾燙的淚滴滴落在我的臉頰上。

　　緊接著又是一滴。

　　一滴接著一滴。

　　蕭影塵任由他的眼淚滴落在我的臉頰上。

　　“對不起，墨溪，對不起·····我匆匆忙忙地到處找你，卻不曾想要找的人曾經(jīng)將就在自己面前。我沒有追問下去，因為我要急著去找你，可不曾想我卻錯過了你?！?p>　　“皆是因為我，才讓你受盡折磨，幾度生死，我卻還不相信你。對不起。我一直想找到你，我一直想對你說對不起?！?p>　　“你離開軍營的那日晚上，我便順著血跡去找你，卻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不見了。我以為你被雪埋了下去，我拼命挖，拼命挖，挖到被雪覆蓋的地表全都裸露了出來，我還是沒找到你。我不確定你還有沒有活著，所以我四處找你，我發(fā)了瘋的四處找你。雖然那時候我還是不相信你，也還是沒原諒你騙我?！?p>　　“所以你那時候一定很恨很恨我吧？比我刺你一劍還要恨。明明只要再多問一句，我就可以看到你。可我偏偏強(qiáng)塞給你希望，卻要硬生生地將那點(diǎn)希望再度掐滅。我知道那種在絕望里看到希望時地興奮，我也知道那種從希望里再度墜入絕望里的感覺，那已經(jīng)不叫絕望了?！?p>　　“所以，你恨我恨到明明知道自己是誰，卻要一直逃避自己的記憶。我知道，在你我重逢之前的記憶于你來說實在太過痛苦，所以你想逃避，所以你不想面對，所以你不想承認(rèn)自己就是從前的墨溪。可是墨溪，我們還有初識，還有那段相識、相知、相愛的時光值得我們記憶?！?p>　　是啊，我一直記得我是誰，可是我卻一直在忘記我是誰。

　　當(dāng)我被救回來，睜開眼時，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布滿搭起的營帳，幾位身穿鎧甲的將軍，還有一個穿著銀葉甲的將軍，令人感到壓抑和肅殺。

　　我害怕他再刺我一劍，所以我想要躲開他；我恨他沒有一劍刺死我，讓我有了接下來的生不如死，所以我想躲開他；我恨他那日明明就距我咫尺之間，卻感覺不到我的存在，所以我不由得想要躲開他。

　　蕭影塵問我：“你是何人？”

　　現(xiàn)在想來不是他記不得我是何人，更不同于他發(fā)現(xiàn)我騙他之時問我的那句“你是何人”。他不是在質(zhì)問我——我究竟是與他相識相愛最初的那個鳳墨溪，還是那個騙他欺他企圖接近他的細(xì)作鳳墨溪。

　　他只是不敢相信我還活著，不敢相信他救下的人就是我，不敢相信還能與我再次重逢，所以他問：“你是何人？”

　　而我卻沒有辦法回答他，更不敢回答他。我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哪個鳳墨溪，所以我也問自己——我是何人呢？而何處才是我可以安身的家呢？

　　害怕、無助、孤單、寒冷、疼痛一下子全涌了上來，眼淚不受控制地順著眼角滴落在枕榻上。

　　我最終沒有回答他的“你是何人”。

　　而他一直問我同樣的問題，只是想讓我給他一個可以讓他名正言順將我留下來的理由——我是鳳墨溪啊，我還活著，我不會出賣你，你不許再趕我走了。

　　而我所謂的失憶，只不過是我的不愿回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