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兒默默注視著地圖和布包里的指甲。
良久,她眸光一閃,迅速折好布包將指甲收回袖中。
門外驀然出現(xiàn)了一道黑影,她抬起頭來,冷冷問道:“誰?”
黑影恭敬答道:“主人,奴是白沙,已經(jīng)按您的吩咐喂好了雪風(fēng)兒和鈴鐺?!?p> 聽見是白沙的聲音,茯苓兒放下心來,她起身走過去將房門打開。
白沙躬身立在門口,一只小雪貂攀在他身后,露出小巧的腦袋和一雙黝黑明亮的眼睛。
“鈴鐺呢?”茯苓兒問道。
白沙一愣,鈴鐺是顧久久那只白狗的名字,他記得自己明明帶了白狗上來,他急忙扭頭去找,只見鈴鐺正半坐在顧久久的房門前,目光里滿是眷戀。白沙過去抱它,它反而回頭來咬,雪貂見勢“嗖”地從白沙背上溜了下來,呲牙炸毛,弓起身子做出蓄勢攻擊的姿勢。
茯苓兒忙喊一聲:“鈴鐺!”
白狗朝這邊看過來,茯苓兒彎下腰,她的眼睛變成了赤紅色,像是兩顆浸透了鮮血的琉璃,詭異而帶著不容抗拒的魔力,沒有任何動物能抵抗住這股魔力。白狗的眼眸中反射出一只龐大兇猛的吊睛白虎的輪廓,白虎張開大嘴,滿口鮮血淋漓的尖牙像是剛撕扯破獵物的肚皮。
茯苓兒溫柔叫道:“過來,你的主人已經(jīng)歇下了,我不會傷害你的?!?p> 白狗聽話的跑了過來,它就像是失憶了般再也沒看顧久久的房門一眼,反而對茯苓兒百般溫順臣服。白沙在一旁撓頭不解,他不知道此時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名凡間女人,而是妖界的白虎祭司,虎乃萬獸之王,一雙幽瞳不僅可以操控獸族的神智,還能將獸語轉(zhuǎn)譯為人語,在妖界,虎族是維持妖界秩序和圣主身邊最得力的護衛(wèi)。
但她此次自愿請求跟隨圣主前往長安,其實并不是為了留在夜輕塵的身邊效忠值守,而是為了去長安尋找十七年前失蹤的父母和兄長。因此,她一直對夜輕塵和桑萁這兩個美到令人發(fā)指的男人保持著亦近亦遠的距離,除非有緊急事務(wù)發(fā)生時才有些許交流,否則她更熱衷于照料自己的愛寵雪風(fēng)兒和白狗鈴鐺。
“這里沒有你的事了,你回去吧?!避蜍邇簩Π咨车?。
白沙躬身:“是,主人?!?p> 他說完后便恭敬的退了下去。茯苓兒四下里觀望了幾眼,回身關(guān)上房門。
雪風(fēng)兒甫一溜進門便竄上了床榻,茯苓兒搖著頭把它從被子里拎了起來。她方要開口訓(xùn)斥,雪風(fēng)兒卻瘋狂的扭動身子,沖著地板滋滋亂叫。
茯苓兒一愣,不由松開手,雪風(fēng)兒趴在地板上,聳起鼻子不停嗅著那幾滴已經(jīng)干涸成深褐色的血跡。
她眼睛一亮,半蹲下來,對雪風(fēng)兒道:“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雪風(fēng)兒滋滋叫了幾聲,她立馬轉(zhuǎn)譯成人語:“是人血?!?p> 她睜大眼睛,急忙問道:“你確定這是人血,而不是某種鳥類的血嗎?”
雪風(fēng)兒答道:“我能分辨出人血和其他族類血液的區(qū)別。主人請相信我!”
她又問道:“這血跡是什么時候留下的?”
雪風(fēng)兒聳起鼻子,認真嗅了一會兒,道:“昨日午時到未時之間?!?p> 聽了雪風(fēng)兒的話,她蹙起蛾眉,沉思了半晌。
這一切簡直發(fā)生的太不可思議了,她能確定地圖是被某種鳥類所毀,還找到了鳥的指甲,證據(jù)確鑿,按理說一切在自己的推論下都顯得合情合理,唯一讓人遺憾的就是沒有捉住那只可恨的鳥。然而這幾滴人血,卻又讓已經(jīng)豁然開朗的事情再次變得迷霧重重。
“指甲、血跡……”
“主人,我能嗅出此人就在附近!”雪風(fēng)兒抬起頭,勾了勾前爪。
茯苓兒臉上一喜,撫摸著它的腦袋道:“你真是好樣的,快去吧,希望這次能帶來好消息給我?!?p> 雪風(fēng)兒毛絨雪白的身軀靈活的竄出窗子,茯苓兒站在窗前。
“嘭”的一聲,地面上墜落一只龐然大物。
茯苓兒一驚,她忙探出頭去,只見霧影迷茫的街道上似有一個體型肥胖的人正跳著朝向南的方向疾行,巨大的落地聲驚起了不遠處的城門衛(wèi)。
城門前一陣騷動,鐵騎飛揚,五個騎兵沖進霧里追擊,紛紛揚起橫刀朝那身影呵斥道:“站住,束手就擒不殺!依照我朝律法,違犯夜禁,不服從命令者就地可斬!”
那身影腳步不停,跳著腳竟比鐵騎跑的還快。
茯苓兒心里納悶,卻不知那人方才是從哪間房里跳下去的,她看了看雪風(fēng)兒,只見雪貂在與她窗子相鄰的右數(shù)第五扇窗戶前停了下來,窗子是敞開著的,雪風(fēng)兒鉆了進去。
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房間的位置,發(fā)現(xiàn)雪風(fēng)兒正是進了那兩個神秘人的房間!
“不好,雪風(fēng)兒有危險!”
她沖出房門,幾步并作一步來到神秘人房前。
里面漆黑一片,沒有燃燈。她趴在門上聽了聽,也沒有絲毫聲息。她敲門道:“里面的人睡了嗎?”
沒有人回答,她抬起腳想要踹門,里面卻突然傳來了聲音。
而且還是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是誰呀?不知道已經(jīng)深夜了嗎?”
茯苓兒答道:“抱歉,我知道不該深夜打擾你們,但是我的雪貂太過頑皮,不小心鉆進了你們的窗子,可否容我進去拎它出來?”
屋子里傳來了穿衣和走動的聲音,油燈亮了。半晌后,里面的人說道:“娘子許是看錯了,我的屋里頭可沒有任何一只動物,你還是去別處問問吧?!?p> 茯苓兒雖然疑惑,可礙于使團的身份,不敢輕舉妄動驚動了官兵,于是悻悻說道:“如此,就不打擾了?!?p> 她轉(zhuǎn)身往房間走,才走了兩步,便聽到身后腳步聲響。
只見桑萁從顧久久的房間里出來,臉色很不好看,只是對她微一點頭便“蹬蹬蹬”地下了樓去。
茯苓兒回房把門關(guān)上,雪風(fēng)兒已經(jīng)回來了。
她忙問道:“怎么樣?”
“回主人,我去探查過了,那房間里的男主人右手腕上受了傷,地板上正是他的血跡?!?p> 雪風(fēng)兒舔了舔前爪,露出一雙乞求的眼睛。
茯苓兒低頭沉吟了半刻,她伸手摩挲著雪貂的腦袋,微笑道:“辛苦你了,今晚就特許你和我一起睡,呵呵?!?p> “主人你真好,謝過主人!”
雪風(fēng)兒興奮的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個圈子,然后飛也似的竄進了被子里。
然而茯苓兒此時的心情卻如同墜入萬張谷底,她實在想不通神秘人為何會在自己的房間里留下血跡,那只破壞地圖的鳥和神秘人之間又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神秘人就是鳥的主人,那么他又是怎么進入房間的呢?又為什么會受傷呢?
她萬千思緒混雜在一起,一時間竟然感到極其疲憊。
使團才剛剛找到顧久久,還未離開泊來鎮(zhèn)便遇到了這樣的麻煩,今后的道路只會愈加的艱難,指不定還會再次遇到什么更加詭異離奇的事情。周圍危險重重,殺機暗伏,能否活著抵達長安都是未知數(shù)。
看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茯苓兒將手臂上的一只鴻雁紋鎏金銀臂釧取下來,放在胸口。她喃喃道:“阿兄,這是你送給苓兒十歲的生辰禮物,苓兒一直都戴在身上,若你在長安安好,一定要保佑苓兒能平安抵達長安,與阿兄和爹娘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