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縣城的一家逆旅,門前車來人往,人頭攢動,煞是熱鬧。
一面酒望隨風(fēng)飄搖,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周記旅肆?!?p> 前廳中,擺滿了楠木八仙桌,喝酒的、吃飯的,還有大漢赤著胳膊吆喝劃拳的,幾名店伙披著汗巾忙得不可開交,掌柜的算盤打得飛快,臉上笑出了褶子。
后院里,兩個伙計(jì)在搖著轆轤,提上來一桶水。
一條人影擦身而過,朝著伙房大聲道:“快點(diǎn),快點(diǎn),棗子蒸雞做好了嗎?”
廚子的腦袋探出來,不悅道:“催催催,周掌柜也不多雇幾個人,一天到晚就老子一個人在忙活?!?p> 他抓起一把葫蘆籽,斜靠在門上,朝灶臺上的蒸籠瞟了幾眼:“快了,快了!趕緊把水抬進(jìn)去,什么人一天要吃五只雞?”
那店伙從他手里搶過幾枚瓜子,嗑起來道:“聽說是南越來的使團(tuán),那兩位大人下馬車時,整個前廳都安靜了!不是我吹牛,簡直天姿國色,比這世間女子還要美?!?p> 他嘖嘖舌道:“那押使大人的眼睛會放電,像閃電一樣,誰被他瞄到了,都要抖一抖??善婀值氖?,他每天要足足吃夠五只雞?!?p> 他瞥了眼雞籠,又指了指蒸籠:“吶,本店最后一只黃雞已經(jīng)在鍋里了?!?p> 廚子大笑起來:“本店最后一顆棗子也在鍋里了?!?p> 一個聲音道:“那你們怎地還不趕緊去采買?大人已經(jīng)在樓上等著了?!?p> 店伙轉(zhuǎn)過身,認(rèn)出是使團(tuán)的奴隸白沙,他聳了聳肩膀,無奈道:“誰讓你的主子嘴刁,非一品閣的蜜棗不吃,你們住了三天,可一品閣一整年的存貨都沒有了?!?p> 他訕笑道:“不過沒關(guān)系,本店美酒佳肴數(shù)不盡數(shù),除了棗子蒸雞,大人想吃什么就有什么?!?p> 廚子也點(diǎn)頭道:“炙羊肉可是我的拿手絕活,郢州刺史江畔花樓設(shè)宴,菜肴可都是從這間伙房里供出去的,哈哈?!?p> 白沙眉頭一緊,他的眼窩又深陷了許多,這時,袖子被人扯住。
他低下頭,阿央小聲說道:“我聽說,城東一條街的茶坊給客人提供的果脯,都是從一品閣采買的。不如我們……”
白沙一拍額頭,笑道:“好,我這就去試試?!?p> 阿央忽然道:“我也去!”
白沙一愣,他轉(zhuǎn)過身,看到阿央紅著臉,羞澀的扭捏起來,這小人兒竟像是個要出嫁的大姑娘,以往都是他獨(dú)自上街,他雖然不知道這孩子為何突然膽子大了起來,不過,只要這主意能解燃眉之急,不會得罪那位桑大人,他也不介意再領(lǐng)一個孩子。
他拉起阿央的小手,往前一奔:“走嘍!”
城東一家比較大的茶坊,白沙懷里抱著一大包蜜棗走了出來,他的臉上洋溢著無比輕松的笑容,許多百姓從他眼前一晃而過,他伸長脖子,四下里不停搜索著。
只見一個擺滿珠釵簪花的小攤前,那個小小的身影,竟出佇立在那里。
掌柜的笑起來,露出一顆閃閃發(fā)亮的金牙,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小孩兒,眼光不錯呀,你手里拿的可是百年楠木雕出的簪子?!?p> 他把簪子往頭上比了比,笑道:“插在姑娘發(fā)髻上,再美不過了,雖樸素卻盡顯端莊大方,哈哈?!?p> 他伸出兩根手指,擠了擠眼睛:“看在你還是個娃娃的份上,痛快點(diǎn),就收你二十文,如何呀?”
阿央拉開錢袋,小臉煞白,那掌柜探頭過來,瞄望了幾眼,里面有多少錢,他這一眼已經(jīng)把錢袋看了通透,他瞧見阿央眉頭緊鎖,卻又十分不甘的模樣,一擊手掌道:“行了,做生意靠的都是老客,你十五文拿去,你娘親戴的好看了,再過來多捎上幾支,還有你姊姊,表姐,姑姑什么的,全都拉來,我有禮品相送,怎么樣?”
阿央抬起頭,那錢袋像是長了雙翅膀,飛到了掌柜的手中。
他接過木簪,小聲道:“這不是買給娘的?!?p> 掌柜的一愣,問道:“喲,小小年紀(jì)心思還不少,可是送給哪家小娘子的?”
阿央的臉龐著了火,他捧著那木簪,就像是捧起一朵圣潔的雪蓮花。
白沙拍了拍他肩膀,他急忙轉(zhuǎn)過身,把木簪藏在身后。
夜幕中星辰點(diǎn)點(diǎn),偶爾傳進(jìn)來幾聲鳥鳴。
等了三天都沒有顧二水的消息……
夜輕塵關(guān)上窗子,坐回桌案前,伸手提起茶壺,又緩緩放下。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從袖中掏出來那條絹布,就是之前在泊來鎮(zhèn)所收到的那封被雨水浸泡而不能顯字的密函。
“顧二水到底是何人?他為什么要讓我來郢州,卻又遲遲不現(xiàn)身?”
他盯住密函:“看來,只有恢復(fù)上一封密函的信息才能找到蛛絲馬跡,這兩者之間一定是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畢子草……陰靈界……”
門外傳來腳步聲,夜輕塵道:“進(jìn)來吧?!?p> 那人影一愣,將要敲門的手又垂了下去,她走進(jìn)來,行禮道:“圣主?!?p> 夜輕塵凝視著茯苓兒,沉聲道:“鵲山妖界向東五百里就是咸陰山,聽聞山上生長著一種畢子草,紅葉無花,畢方鳥以此為食?!?p> 茯苓兒抬起頭,目光充滿了疑惑:“圣主這是要讓我去陰靈界?”
夜輕塵堅(jiān)定道:“沒錯,白虎家族有控制妖獸的能力,你先找到一只畢方鳥,再駕馭它尋找畢子草,如此,就會節(jié)省許多精力?!?p> 茯苓兒沒再多問,她并不需要知道圣主派自己去采畢子草的目的是什么,白虎祭司的職責(zé)就是保護(hù)圣主,服從指令,哪怕他讓自己就地自裁,她也會照做無誤。十七年前,她的姊姊茯香兒在宮變中為了保護(hù)夜輕塵而犧牲了性命。在此之后,爹娘和阿兄都相繼失蹤,她在阿兄的房間里找到了一張長安坊圖,她堅(jiān)信他們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或者是被虜?shù)介L安而陷入了什么陰謀。
所以,她一定要跟著使團(tuán)去長安……
茯香兒是她的姊姊,她知道姊姊愛他,但茯苓兒并不癡迷于夜輕塵,所以,能不說話她絕不多說一句。
她領(lǐng)命退出房門,她并沒有留意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已經(jīng)在門外呆立了很久。
那雙因?yàn)榫o張而不斷發(fā)顫的小手捏著一支蓮花楠木簪。
他的呼吸都快要停止,鼓起全身最大的勇氣喚了聲:“茯……”
茯苓兒將將要合起房門,突然聽到有人似乎叫自己,這聲音很微小很微小,像是蚊子,她走出來,空蕩蕩的樓板上哪里有人,倒是樓下大廳仍然喧囂不停,許是自己聽錯了。
她關(guān)上門,開始打點(diǎn)行囊。
無窮無盡的黑暗,偌大的曠野之中只有一個小山洞亮著火光。
木柴熊熊燃燒,兩根矮木立在兩側(cè),頭部被刀切開一道小口,上面剛好架著一串烤的焦黃的鳥肉。
脂肪化為肥油滴落下來,火光妖嬈舞動,肉香味撲鼻而來。
幾名士兵搓著手掌,雙眼放光,口水肆意流淌。
一人道:“這斷頭山三面都是光禿禿的山峰,只有一條路還是條官道,早已荒廢,連個人影都瞧不著,幸好走獸沒有飛禽倒是不少,好歹獵了幾只野鳥,給咱兄弟們填飽肚子?!?p> 另一人道:“荒郊野嶺有的吃就滿足了,哈哈?!?p> 一人盯著那三只還沒有巴掌大的小鳥,苦笑道:“蚊子再小也是肉,外出任務(wù)風(fēng)餐露宿在所難免,只要有肉吃,就有希望在?!?p> “希望?”狄公倏地睜開眼睛,可惜蒙著黑布,密不透光,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但他并沒有放棄任何能夠逃出去的希望,他不能死,他必須要揭開這場陰謀的真相,時間迫在眉睫,每流失一刻,那個人就多危險一分。
狄公扭動身子,他的雙手和雙腳都被牛筋繩捆綁著,想要站起來難于登天,他費(fèi)力地轉(zhuǎn)過身,指尖傳來鐵器的冰冷觸感。
是玄鐵箱!他眼睛登時一亮。
又摸索了片刻,發(fā)現(xiàn)鐵箱并沒有上鎖,他屏聲靜氣,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吃肉啃骨的聲音,那野鳥實(shí)在是太小巧玲瓏了,幾個人噙著口水?dāng)]著骨頭。狄公雙手在鐵箱中仔細(xì)摸索著,“當(dāng)啷”一聲。
幾個人彈了起來,同時望向狄公,只見狄公仍然背靠鐵箱紋絲不動,那聲音就像是幻覺一般,但他們知道這絕對不是幻覺,因?yàn)樗麄兯鎸Φ娜?,是曾?jīng)被封為大理寺丞,屢破奇案、震驚朝野的——狄仁杰。
一雙革靴走過來,那人半蹲下來。
“閣老,咱們勸您還是別白費(fèi)氣力了,至少咱們現(xiàn)在是不會殺您的,但這一定也是建立在您聽話的基礎(chǔ)的上,明白嗎?”
狄公抬起頭,和藹笑道:“聽口音,閣下是并州人氏?”
那人一愣,大驚道:“莫非您……”
狄公點(diǎn)頭:“是的,并州文水人,本閣已經(jīng)多年未曾回過家鄉(xiāng)了,能在這里聽到同鄉(xiāng)人的口音,人老了,不禁懷念起家鄉(xiāng)來了?!?p> 那人低下頭,眼眶中盈起了淚水。
“這年頭,天下不穩(wěn),江山不定,州鎮(zhèn)官員魚肉百姓,徒增賦稅,弄得民不聊生,地也種不了啦,只能從兵,戍卒哪有回家的機(jī)會?”
他嘆了口氣,眉頭緊鎖:“能保住這條小命已經(jīng)是不幸之中的萬幸?!?p> 狄公道:“我聽你在說話時氣喘不息、中氣不足,是否常常感到手心發(fā)熱如同捏著一團(tuán)火?”
那人呼吸一滯,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狄公微笑道:“你知道本閣會破案,卻又不知道本閣會治病,說明你還是不了解我?!?p> 那人也笑起來,仔細(xì)端詳?shù)夜珳睾徒说拿嫒?,他握了握雙手,手心浸滿汗液,發(fā)燙發(fā)熱,隨時隨刻都像是攥著一座火焰山。
他又問了一遍:“您真的會治???”
狄公點(diǎn)了點(diǎn)頭,神色肅然,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況且當(dāng)朝宰相又怎么會對自己這個無名小卒撒謊呢?
狄公聽他沒再說話,繼續(xù)道:“治病要緊,這種小病雖不致命卻勞神傷身,只要本閣再給你號號脈,對癥下藥,吃上幾劑方子,包你藥到病除再不受此困擾!”
那人心旌搖蕩,扭頭發(fā)現(xiàn)其他幾人正雙手抱臂,倚在石壁上休憩。
他輕聲說道:“看在同為老鄉(xiāng)的份上,我給你解開繩索,但你千萬不要妄想逃跑,否則,就算我不殺你,其他人也會宰了你?!?p> 狄公點(diǎn)頭如搗蒜,他也小聲道:“本閣年紀(jì)大了,這點(diǎn)道理還是懂的,就算是我想跑也打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倒不如少給你們添麻煩,不是嗎?”
那人愈來愈覺得狄公親切可人,他解開牛筋繩,狄公指了指眼罩。
笑道:“瞎子可不會看病呀!”
那人微笑著為他扯下蒙眼黑布,他兩根手指搭在那士兵的脈搏上,須臾,點(diǎn)了點(diǎn)頭,摸著長髯道:“陰虛乃是你體內(nèi)陰液虧虛導(dǎo)致陰液不足,虛火旺盛,自然會表現(xiàn)出口干舌燥、潮熱盜汗,手心腳心發(fā)熱的癥狀?!?p> 那士兵連連點(diǎn)頭:“對、對,閣老說的太對啦!”
狄公微笑道:“你有筆墨紙硯嗎?”
士兵搖頭:“嗨,咱們都是俗人,大字都不識一個,哪會隨身帶這個?”
狄公道:“無妨,我說個方子給你聽,你慢慢記下來,最好多念幾遍加深印象,可好?”
士兵抱拳道:“我就算不睡覺也要把它記在心上!”
寂靜的山洞里傳來念藥方的聲音:
“熟地半錢、沙參二兩、麥冬三錢,石斛、阿膠各二錢…….”
那幾個靠著巖壁小憩的士兵,本來昏昏欲睡,聽著這藥方就如聽措大吟詩,簡直再瞌睡不過,竟沉沉睡去。
而那士兵掰著手指頭,嘴里念念叨叨,靠坐回去,記著記著竟打起了呼嚕。
狄公的臉上漾起微笑,雪白的身影從洞外飛來。
一只白鶻停落在狄公肩上,似是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親人一般,不停的用羽毛摩挲著狄公的臉頰,狄公和藹笑著,摸了摸它腦袋。
“十七年沒見了,我的老朋友——凌波兒?!?p> 凌波兒咕咕叫著,他噓的一聲,輕輕脫下衣袍,從褻衣上撕下一條布,然后咬破手指,寫了幾個字,又將血書系在凌波兒腿上。
“去吧。”
白鶻振翅而飛,眨眼間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狄公緩緩坐了下來,思考著。
看來官銀已經(jīng)被熔煉打造成了銀飾和銀器,用來作為幕后黑手招兵買馬的錢資,他分明記得凌波軍傳送的消息是,這些銀器被胡人裝在八輛板車上運(yùn)往長安,如今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斷頭山的山洞中呢?
“官銀為何會被轉(zhuǎn)運(yùn)來郢州呢?”
“這里面到底有什么陰謀?”
“還有,艾紗婭和艾西特似乎已經(jīng)與我失去了聯(lián)絡(luò),他們?nèi)缃裨鯓???p> 這件事能否有轉(zhuǎn)機(jī),一切都要看凌波兒的了…….
顧久久凝視著如石雕般靜坐在桌案后的夜輕塵,他如癡如醉的盯了半晌,而夜輕塵也巋然不動的發(fā)呆了半晌。
他在想啥?
顧久久咳嗽了一聲,那人動了動,瞥了他一眼:“你來了?”
后者彈起來,鬼叫道:“什么叫我來了?我簡直都坐的屁股疼了!”
夜輕塵道:“坐吧?!?p> 他執(zhí)起酒壺,倒了杯上好的郎官清,然后往身旁一送。
一雙眼睛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垂下雪白的腦袋,尖喙在杯盞里啄了啄,小舌頭抖動,十分享受地昂起了頭。
夜輕塵撫摸著它滑順的羽毛,露出俊美的微笑。
“還要嗎?”
凌波兒跳了幾下,像是個雜耍團(tuán)的小丑,顧久久的眼睛張的老大,他再也想不到白鶻還有這樣撒嬌賣萌的一面,那凌波兒對夜輕塵溫順如小鳥依人。
夜輕塵又倒了一杯,一只手覆在上面。
他抬起頭。
顧久久疑惑道:“它不是你的信寵嗎?這鳥喝醉了還能送信嗎?”
夜輕塵道:“為何不能?”
顧久久要搶那只杯盞:“那我也要喝!”
夜輕塵“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冷冷道:“不行?!?p> 顧久久委屈道:“為什么它能喝我就不能喝?我、我又不送信。”
夜輕塵揚(yáng)起下巴,美麗的眸子一眨不眨,活像是個傲嬌的少年。
他道:“因?yàn)槲艺f不行,所以不行。”
顧久久燦爛一笑:“好、好、好,你是圣主,你說什么,就是什么?!?p> 他抽回手掌,笑道:“我不喝就是了,我都聽你的。”
夜輕塵笑了笑,方要說話,房門被人推開,一條藍(lán)色人影悠哉悠哉地晃了進(jìn)來,胳膊下面夾著一只楠木憑幾。
那人像是沒有瞧見顧久久一般,斜斜靠著憑幾半躺下來,打了個哈欠,然后才對顧久久勾了勾手指,一副太爺?shù)哪印?p> 顧久久看向夜輕塵,夜輕塵沒有說話。
他把腦袋伸過去,桑萁一把扯住他耳朵,邪魅笑道:“你沒聽見我來了嗎?”
他手掌雖不大,但手勁奇大,那只耳朵就像是不再屬于自己了一般,已經(jīng)疼到麻木。
顧久久大叫道:“我聽見了,聽見了!”
“那你還不知趣的滾出去,難道還要本大人親自送你一腳嗎?”
他傾身過來,認(rèn)真說道:“一手一腳就完美了?!?p> 之后邪魅一笑,松開了手指。顧久久就像是被大火燒了屁股,簡直蹦出去的。
夜輕塵無奈地?fù)u了搖頭。
桑萁站起身,行禮道:“圣主?!?p> 夜輕塵把一樣物什推到桑萁面前:“這是顧二水讓凌波兒帶給我的血書?!?p> 桑萁一愣,想起之前在賀州城時,夜輕塵對自己提起過顧二水這號人物,他不記得十七年前的凌波軍中有誰叫顧二水,而顧二水又為什么要引誘夜輕塵來郢州呢?
布條上寫個幾個血紅的大字:“斷頭山東郊山洞,過時不候?!?p> 他抬起頭來:“你要去赴約?”
夜輕塵點(diǎn)頭,又猶豫道:“陰靈界宗主寞魂影一直潛伏在暗處伺機(jī)而動,他的目標(biāo)在久久身上,只是礙于我會殊死阻止而釋放千里炎火,這才遲遲沒有行動。但顧二水的事情,我也很在意,我一定要去見見他的廬山真面目,看他到底有什么秘密想對我說?!?p> 他盯住桑萁:“可是,一旦我離開旅肆,久久就會有危險,所以……”
桑萁笑了笑:“你想讓我來保護(hù)他,對嗎?”
夜輕塵不可置否,桑萁沉下臉,緊張道:“你不能去?!?p> 夜輕塵道:“哦?”
桑萁踱了幾步,分析道:“顧二水派凌波軍一路跟蹤你,并多次傳遞密函給你,誘導(dǎo)你來郢州見他,你之所以相信他,是因?yàn)槟阋恢闭J(rèn)為他是能操控凌波軍和凌波兒的人,自然而然的把他當(dāng)成了朋友,這也是他想要看到的結(jié)果。但你可曾想過,三萬凌波軍在十七年前就已經(jīng)被朝廷屠殺殆盡,如果反過來推理,真正的凌波軍不存在了,但假冒的凌波軍呢?”
夜輕塵悚然道:“你的意思是?”
桑萁把血書攥在手里,冷哼一聲:“不是朋友就是敵人,這世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朝廷對顧家極其忌憚,否則不會白白殺死三萬大軍,只要還有一人活著,就有危機(jī)存在。大周皇帝是一個心狠手辣、生性多疑的女人,她明面上動不了你,但暗地里,哼?!?p> 他頓了頓,接著道:“為了避免你再次組建起凌波軍,她先要讓你相信凌波軍還有人活著,再以顧二水這個捏造出來的人為誘餌,在郢州設(shè)下圈套,只要你上了當(dāng),就會掉入他們精心布置好的陷阱?!?p> 夜輕塵道:“你是說朝廷想要?dú)⑽???p> 桑萁點(diǎn)頭:“你曾是凌波軍的將領(lǐng),這樣做,既能徹底肅清凌波軍,又能誅殺妖界圣主而致使妖界大亂,朝廷再出兵討伐妖界,一舉兩得,哼,好一條毒計(jì)?!?p> 夜輕塵沉吟片刻,且不管顧二水是真是假,如果不去赴約,就永遠(yuǎn)都不可能再知道真相。
他嘆了口氣,垂下眸子:“我只是擔(dān)心久久?!?p> 桑萁一字一句道:“你一定非去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