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只有凡人江玉藻
翩然峰上，山巔閣樓門口。
紀(jì)云仍在不遺余力地救治石中劍，然而他的一切努力除了暫緩年輕劍仙的死亡之外，別無用處。
而彼時的江玉藻卻早已收回念頭，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
比起無能為力的自責(zé)內(nèi)疚，不打擾場中任何一個人的行事是她此時所能做的最大的分內(nèi)事了。
撤回靈力，紀(jì)云嘆息一聲，盤腿而坐，開始打坐調(diào)息。
一個儒家圣人竟用道門的姿勢打坐，古怪非常，只是身為門外漢的江玉藻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江玉藻看了眼石中劍，再看向紀(jì)先生，紀(jì)云睜開眼，不知道說什么，只得緩緩搖頭。
江玉藻微微頷首，示意紀(jì)先生辛苦了，而后俯下身，以手捻袖，替石中劍輕輕擦去額頭汗水。
看到這一幕，紀(jì)云恍若隔世。
如若這兩人不是相逢于這飄搖亂世，是否又會是另一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佳話？
這時江玉藻忽然出聲，只是聲音極小，像是怕驚擾了某人：“紀(jì)先生，莫要多想?！?p> 紀(jì)云抱歉一笑。
江玉藻又輕聲問道：“他，還有多少時間？”
紀(jì)云悄然嘆道：“一炷香不到?！?p> 江玉藻雙眼金光一暗，竟是泛起了一層水霧。
紀(jì)云見狀，立馬識趣地背過身去，并立起了一道屏障，阻隔了一切聲音。
儒家弟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見到紀(jì)云“如此識趣”地隔絕了視聽且背過了身去，江玉藻擦去眼角眼淚，神情再度恢復(fù)方才的淡然。
看到江玉藻的瞬間“變臉”，石中劍沉聲道：“我救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態(tài)。”
江玉藻卻搖頭道：“不想讓紀(jì)先生聽到看到，所以才會有方才那一幕發(fā)生，你莫要誤會了?！?p> 江玉藻想了想又說道：“我對你內(nèi)心仍是感激的，只是我的心底實在難以泛起任何感情的漣漪?！?p> 石中劍用僅有自己才能聽清的聲音說道：“僅僅只是感激嗎……”
“你希望是什么？”江玉藻瞪著她那雙金燦燦的眸子，直直地盯著石中劍。
石中劍別過臉去：“說說你的目的吧。”
江玉藻看著石中劍慘白臉上回光返照般浮現(xiàn)的淡淡紅暈，像是猜到了什么，嘴角泛起淡淡苦澀。
不怕情深重，只怕付錯人。
情之一字，來得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石中劍抬起眼冷聲道：“是在笑我自作多情？”
見江玉藻默默無言，石中劍忍不住冷笑，笑自己死到臨頭了還這么矯情，只是這一個笑連帶撕扯起體內(nèi)傷勢，害得他連連咳嗽。
江玉藻突然說道：“我會救你?！?p> 石中劍神情一怔，他吃力地抬起頭，臉上有了一絲暖意：“一個連修行路都未曾踏上的小姑娘，如何能救我？”
石中劍望向山外，翩然峰外，霞光漫天，山岳傾頹，能與這最后一處青山綠水共赴黃泉，倒也順意，只是......
只是遺憾太多......
石中劍緩緩閉上雙眼，不由得回憶起幼年之時曾隨師父石碣游覽仙山，偶遇隱世仙人，那仙人并留下了一句讖語并贈予了他一把隨身短劍，劍名風(fēng)月關(guān)。
配劍風(fēng)月關(guān)，是他至死也堪不破的風(fēng)月關(guān)。
這時，江玉藻忽然站起身，退開兩步，一手伸出，掌心朝向天幕，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金光落下，將其全身照耀其中。
“是啊，聽起來確實不可能，一個連修行路都未踏上的小姑娘，如何能救一個神到境的大劍仙呢。”
“然而這種不可能之事，千萬年來，人類做的又何曾少了？”
石中劍緩緩睜開雙眼，只見江玉藻沐浴在淡淡金光之下，恍若神人。
“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我這雙眸子到底有何用處，不過多虧了這段忽然出現(xiàn)在我腦海中的記憶，今日總算是明白了?！苯裨逋蛱炷?，“感謝老君又替我解了一惑?！?p> 天地之間傳來老君的悠久之音，然而這一切都只有江玉藻能聽得到。
“丫頭，這雙眼睛是殘留在你身上最后的神性，同時也是他日你回歸天庭的資格，你確定你仍要如此做？”
江玉藻誠然道：“若要換取眼前之人的性命，必須將這神性歸還于天，玉藻愿意！”
“再給你一次機會，莫要糊涂！”
老君的聲音明顯有了怒意。
江玉藻仍舊說道：“今日之后，天地之間，只有凡人江玉藻?！?p> 她又看向眼中神光已經(jīng)渙散的石中劍，喃喃道：“我不會讓你死?！?p> 一道無人可看見的璀璨金光落下，不止東勝神洲，整座元泱境界都為之一震。
金光淡去，石中劍睜開雙眼，江玉藻神性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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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相峰，靈劍草廬。
珠算堂主事長老或者說是大成一國未來的大藏卿王什寤，與他的副長老海明礬站在窗邊。
“他們走了？”
“走了?！?p> 王什寤不由得感慨道：“真是山雨欲來啊?！?p> 海明礬卻說道：“師兄，是山雨已來?！?p> 王什寤輕笑：“李萃的叛變在意料之中，只是這馬報國，哦不，該叫真田平八郎，整整五年時間，真沒想到......”
“其實一直以來，我們都太過低估瀛國了?！?p> “是啊，勤勞和忍耐并非只是我們民族才懂得的道理?！?p> “往后我們要怎么做？”
“先帶著弟子們速速離開劍池，就去金陵吧，在那里有王鶴旻許諾給我們的一塊地方，還有再查查弟子之中是否還有像馬報國、李萃這樣的人存在，我總感覺瀛國對我們，還留了后手?！?p> “好，然后呢？”
王什寤雙手撐在窗沿之上，手指輕敲。
“等待天時，靜觀其變?！?p> 王什寤突然想到了什么，半開玩笑道：“小海，你說將來連我也叛變了，你會如何做？”
海明礬白了他師兄一眼：“你和我不是都已經(jīng)叛變了嗎？”
王什寤頓了頓，語氣突然凝重起來：“我是說真的叛變。”
海明礬沒有絲毫猶豫：“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聽到與自己關(guān)系最好的師弟說這樣的話，本該生氣的王什寤反而顯得很輕松，他望向窗外遠(yuǎn)處慘烈的戰(zhàn)場，淡淡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