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大壽,正堂內(nèi)的席上高朋滿座,姜晚晚進來時,不知為何,竟引得無數(shù)雙眼睛盯在了她身上。
姜晚晚只覺瘆得慌。
“原來這便是姜侍郎的千金,果真天生麗質(zhì),有如出水芙蓉?!?p> 姜晚晚看過去,堂上說話的這人年逾四十,紅光滿面,穿一身朱紅底紋的錦緞長袍,正朝自己走來。
這等風(fēng)姿威儀看來,必定是此次壽宴的主角了。
而一旁的正是自家爹爹,姜之度。
姜之度是個愛女成狂的性子,聽到這么一番夸女兒的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沈大人過譽了,過譽了,小女的相貌確實還算說得過去?!?p> 沈相來到晚晚面前:“平日常聽姜侍郎提起你,今日總算得以一見,確如外頭所說,姜大人家中有一珠玉般的女兒,氣質(zhì)美如蘭,才華馥比仙。”
被這么一頓夸,姜晚晚總算有種找到了大女主狀態(tài)的感覺,她瑩瑩一福身,答道:“沈大人謬贊了,沈大人府中八位公子千金個個出類拔萃,又何嘗不是家中珠玉呢?今日沈相大壽,滿屋生輝,更是令人羨慕不已了。”
沈相大笑:“姜家丫頭聰明伶俐,誰家若娶了你,那當(dāng)真是有福氣!”
他揮了揮手:“煥兒,快請姜姑娘入席。”
沈如煥放下庭兒,將晚晚迎到一桌女眷席上:“姜姑娘請?!?p> 姜晚晚還沉浸在大女主的狀態(tài)里,她緩步而行,向沈如煥施個禮,又聘聘婷婷地坐下,真真仿如窈窕淑女,端莊大氣。
桌旁一眾女眷瞧著她,不知誰在那嘆了句:“唉,第七個了?!?p> 姜晚晚沒明白:“什么?什么第七個?”
“姑娘是第七位被這般夸贊的了?!闭f話的粉衣女子就坐在她身旁,略帶同情地看她。
“方才我們都是如你這般走進來,然后便得沈大人夸了一番……”
粉衣女子指了指左邊:“沉魚落雁?!?p> 又指了指右邊:“閉月羞花?!?p> 再指了指自己:“國色天香。”
最后指了指姜晚晚:“出水芙蓉?!?p> 姜晚晚汗顏,原來一切都只是客套話,而且用在自己身上的,還是挑剩了的客套話,大女主的優(yōu)雅美麗瞬間消失無蹤。
她左右瞧了瞧,一桌上果真都是妙齡女子,個個都打扮得比她好看。
這情境如此令人尷尬,是她當(dāng)初寫的情節(jié)嗎?怎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姜晚晚恨不得把自己那時寫的文本全找出來看一遍。
但轉(zhuǎn)念一想,她從前當(dāng)作者的時候,向來不愛寫細(xì)節(jié),嫌麻煩,所以偌大一個沈府大宴,硬生生被她弄成流水賬,唯一有的情節(jié)就只是女主表演的松鶴延年伴月舞,還有沈如煥一見傾心下說的“我非姜姑娘不娶”。
難道是因為她當(dāng)初對劇情的描寫太不細(xì)致,所以到了這里,才被自行增補了許多??
粉衣女子見姜晚晚臉色不對,便安慰她:“姜姑娘倒不必沮喪,若你真如此心儀沈家公子,我們也不會與你搶?!?p> “與……與我搶?”
粉衣女子點頭:“嗯,誰人不知今日沈大人壽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白了不過是想借此機會為自家選兒媳婦罷了。沈家長子沈如煥公子正當(dāng)娶妻之齡,不知姜姑娘可是喜歡他?說出來,我們也好幫幫你?!?p> “幫……幫我?”
姜晚晚一時還是沒能反應(yīng)過來。
旁邊綠緞衫子的姑娘噗嗤一聲笑了:“是啊,姜姑娘想必從前身在閨中,許多事情并不知曉。”
“咱們洛城西有間鋪子,專門出售城中所有正當(dāng)婚配之齡的公子名單,名單上寫盡了各家公子的家世,人品,喜好,乃至每日行蹤,事無巨細(xì),全在上頭,引來各家小姐爭相購買?!?p> “有人算過,賣得最好的,便是這沈家、唐家、還有季家的消息,想來,有不少女子都想嫁到沈家吧?”
“只可惜,能被沈相看中的,也不過我等數(shù)人罷了,而我們卻都早已各有心上人了……”
粉衣女子拍拍姜晚晚肩膀:“所以,你若看上了沈家公子,大可告訴我們,我們自有法子讓他瞧上你。比如說,我記得曾有記載,沈如煥最是喜歡出格的女子……”
原來熟悉沈如煥的竟不止她一人!
而且這些小姐們,說不定知道的比她這個作者更多!
姜晚晚驚得差點從凳子上掉下來。
見桌上各色女子都關(guān)懷地看著她,姜晚晚趕緊穩(wěn)了穩(wěn)心神,這才答道:“謝謝各位姐姐了,其實我對沈家公子也沒什么意思……”
滿桌期盼的眼神頓時熄滅。
“唉,恐怕今日我等還是得有人遭殃?!?p> “唉,若是選中我,我的郎哥哥可怎么辦?!?p> “唉,從來婚姻不由己,女子何曾有天地?!?p> “唉,命苦哇?!?p> 原來誰都不想嫁給沈如煥。
滿桌的人跟她一樣,就等著一個光彩奪目的姑娘出現(xiàn),好讓沈家趕緊選中她,放過自己。
姜晚晚覺得腦殼有點疼,她寫的書,明明說的是女主力壓群芳,脫穎而出,才被沈如煥所瞧中的,怎么到了這里就全變味兒了呢??
晚晚還在痛苦中,粉衣女子卻早已對她失去興趣,轉(zhuǎn)移話題:“對了,似乎還有一位樊家姑娘沒來?”
“是哦!還有樊家姑娘!想來這可有趣,樊家姑娘若是來了,也不知沈大人會如何夸贊她呢?”
晚晚一愣,樊家姑娘,聽著名字倒是耳熟,她卻一時想不起是何許人也。
突然間,正堂里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進來一人,身著火紅衣裙,襟擺利落干凈,手持烏金長劍,一頭束得齊整的秀發(fā)上只簡簡單單插了根銀蘭簪。
她一進門,先將手中烏金劍啪地放下,然后大步邁向堂上的沈相,雙手恭恭敬敬一抱拳,低下頭去:
“沈大人大壽,玉凜來遲了!祝沈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沈相連忙扶住她:“好好,樊丫頭有心了,不必行這般禮!”
那姑娘硬是又再俯了俯身,道:“沈大人,我爹爹遠(yuǎn)在塞外,不能親自前來賀壽,還望沈大人切莫見怪!”
沈相連連擺手:“怎會見怪呢?樊將軍心系社稷,鞠躬盡瘁,百忙之中卻還記得老夫這無足掛齒之事,是老夫的榮幸才是?!?p> “還有樊丫頭你呀,秀外慧中,知書達禮,誰家若娶了你,那便當(dāng)真是福氣了!”沈相說罷一揮手,“煥兒,還不快來請樊姑娘入席?”
熟悉的臺詞,熟悉的味道,姜晚晚恍然大悟。
于是,當(dāng)樊姑娘走過來,在她身邊拉開椅子呼啦一下坐下來時,晚晚不由嘆了一聲:
“唉,第八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