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孤零零地擺在院子里,周遭不見一個人影。
柳如煙走近了些,深吸一口氣,探著身子朝院里喊話:“請問,有人在嗎?”
……
院子里寂靜無聲。
柳如煙微微蹙眉,抬起一只腳,正欲跨門而入。
“你們是誰!在這里做什么!”
就在這時,身后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聲呵斥。驚得柳如煙急忙回首望過去,是一男子,著一身麻布衣裳,對著三人怒目圓瞪。
“我……”柳如煙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我們是來吊唁的。”風(fēng)若塵輕輕一拉,講柳如煙護(hù)在身后,揚了揚手里的東西,對那人說,“怎料院中無人應(yīng),只好推門而入,多有打擾!”
“吊唁?你們是什么人?如何識得家妹?”那人眉頭一皺,語氣非但沒有變得友善,反而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用不著假好心!給我出去!”
“蕭家大叔,是我?!币恢睕]有吭聲的宋霽,這時從二人身后走出來,“我們一行是真心實意過來吊唁蕭姨娘的?!?p> 那人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宋霽,良久才將他認(rèn)出。
“宋家小公子?”那人的臉色緩和許多,卻也更加疑惑,“您怎會來此……”
想來宋家高門大戶,向來與蕭彩蓮娘家鮮有來往,宋家公子當(dāng)下前來吊唁,的確惹人不解。
“我與柳家小姐交情頗深,聽聞蕭姨娘……”
“呸!莫提柳家!”那人聽到“柳家小姐”幾個字,收起適才變好的態(tài)度,憤恨地一擺手,“柳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奉勸小公子一句,日后莫要再與柳家來往!”
“她……蕭姨娘是自己投井自盡,與柳家有何瓜葛?”柳如煙按捺不住,往前一步,“你作為她母親的兄弟,平日里除了利用她這層關(guān)系在柳家撈好處,四處作威作福,可曾關(guān)心她過得好不好?如今她死了,你倒是架起一副高姿態(tài),為她打抱不平來了?論起來,她在柳家受的委屈,想必不及在母家時所遭遇到的萬分之一呢!”
“一派胡言!”那人聞言,氣得漲紅了臉,青筋直冒,“你這小丫頭片子知道什么?!家妹究竟是自盡還是他殺,豈是你這個外人三兩句話便定下的?即使她是投井自盡,那也是受柳家老爺夫人所迫!柳家那個丑八怪小姐一向與家妹不和,此事十里八鄉(xiāng)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說不準(zhǔn),家妹正是那個囂張跋扈的柳家小姐殺的……”
“放屁!我才沒有!”柳如煙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所謂禮儀,連忙爭辯,“你罵我丑也就罷了,還要污蔑我殺人么?!蕭彩蓮是自己跳井的,她是自殺,自殺你懂不懂!”
風(fēng)若塵立在一旁,不免為她捏了一把汗,卻也攔不住她。
“你……你是柳家小姐?!”那人的怒氣更甚,揚了揚手險些上前動手打她,“你還有臉出現(xiàn)在這里?!給我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你這個殺人兇手!”
“我沒殺人!”
“殺人犯又怎會承認(rèn)自己殺過人?你不必多言!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趕緊給我滾出去!”
“你要我說多少遍,我沒殺人!她是自殺的!我念及你是長輩,本無意頂撞,可你口口聲聲說我是殺人犯,我不能忍……”
二人爭執(zhí)不下。
“蕭家大叔!”宋霽清了清嗓子,稍稍抬高聲音,“這事……您冤枉柳小姐了!她不是您口中的殺人犯,蕭姨娘的的確確是投井自盡。在下當(dāng)時也在場,可以替她作證!”
“你作證?”豈料那人冷哼一聲,面帶不屑,一改剛才對宋霽略帶恭敬的態(tài)度,“宋小公子!你與那柳小姐青梅竹馬,柳宋兩家的親事也一早便定下,自然包庇她向著她說話!你又如何替她作證?此事保不齊跟你也脫不了干系!”
“你這人真是越說越過分,胡攪蠻纏全然不講道理!”柳如煙拉過宋霽,“罷了罷了!今日算我自討沒趣,找上門來讓人羞辱!”
說著扭頭看向風(fēng)若塵:“東西放下,我們走……”
風(fēng)若塵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將先前準(zhǔn)備好的吊唁用品恭恭敬敬放到棺木跟前,又微微鞠了鞠躬,這才走回柳如煙身旁。
“走吧!”
三人面色鐵青地離開院子,還未走出幾米遠(yuǎn),又被那人叫?。骸敖o我站?。 ?p> 不一會兒,風(fēng)若塵適才放下的吊唁用品被胡亂扔了出來。
一道扔出來的,還有那人的罵聲:“哼!少跟我來這一套!貓哭耗子,假慈悲,誰知道你們安的什么心!拿走你們的臟東西!”
柳如煙看著腳下散落一地的紙錢,心中有些不悅,卻也不好發(fā)作。
“我們走吧……”她深吸一口氣,決定不與那人一般見識。
然而,那人似乎并不如她所愿,再次叫住三人:“等一下!”
“又干嘛……”柳如煙這下忍不住了,不耐煩地回頭瞪他一眼,“蕭姨娘死了,我也感到很難過!沒錯……我是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她死,更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她的死,真的與我無關(guān)!何況,我爹已經(jīng)給足了你們要的銀兩,我誠心誠意上門吊唁,你何苦一再羞辱?”
她說著說著,漸漸覺得委屈,最后竟帶著哭腔。
“哼……柳大小姐!你這話什么意思?意思是我們拿了銀兩,就不該繼續(xù)替家妹討公道了?”那人眼露兇光,臉上滿是嘲諷,“怎么?在你們這些人眼里,人命是可以拿錢來衡量的?你們的命是命,我們窮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了?我們就該拿了銀子乖乖閉嘴,讓家妹含笑九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柳如煙不知如何解釋,她適才的說辭聽來屬實有點刺耳,“我……”
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柳姑娘就是這個意思,那又如何?”一旁的風(fēng)若塵早已經(jīng)沒了耐心,他板著臉迎上那人的目光,“是誰第一時間接走蕭彩蓮的尸首,并借此訛了一大筆銀子?那筆錢,足夠你們辦幾百場葬禮,是也不是?又是誰不把蕭彩蓮的命視為人命,而是當(dāng)作討價還價的籌碼?你心里那點算盤,需要言明嗎?在下奉勸你一句,見好就收,望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