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禿鳩亮锃锃的禿頭在陽光下出現(xiàn)，滄浪客他們已經(jīng)等候多時。禿鳩身后緊隨著五個老頭兒，那就是就是伏牛五老。
在光鴻商會內(nèi)部，禿鳩先前專管酒樓，伏牛五老管理著幾處賭坊。這五個老頭據(jù)說是跟伏牛山一個世外高人學(xué)得怪異武功，都以兵刃為號。一個手拄龍頭拐，是五人的老大，龍頭拐就是他的兵刃，叫龍杖翁。一個瘦高個使一對虎爪，叫虎爪翁。拿流星錘、雁翅鏜和金瓜的，分別叫流星翁、雁翅翁、金瓜翁。
金鷹郝伯年說：“字號有點古怪?！?p> “的確古怪，簡直太古怪了?！睖胬丝驼f。
金鷹郝伯年又說：“等會再看，武功更古怪，都是中原從未見過的招勢。”
這時禿鳩在前，五老在后，已經(jīng)一溜兒排開在黃鶴樓前。禿鳩高聲喊道：“熊泰來，我來了，你出手吧。”
滄浪客喝道：“禿兒還不束手就縛，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
禿鳩怪眼一翻，瞪著滄浪客道：“你是哪兒冒出來的？怎么我在武昌以前沒見過你?！?p> 滄浪客不屑地道：“老子朝游北海暮蒼梧，豈是你這般俗鄙之夫能見到的？”
禿鳩不識滄浪客，只當(dāng)是一般江湖閑客，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嘿嘿冷笑道：“嘴硬沒什么用，得用爪子說話?！?p> 滄浪客看了南宮英一眼，說：“世侄想不想一試身手？”南宮英在新秀百強(qiáng)中排名僅第五，落在戰(zhàn)東方和任繁榮后面，心里憋著幾分窩囊氣，這時有意要在黎木蓉面前露一手，長嘯一聲拔地而起躍入場中，右手鐵槍點地，左手充滿傲氣地把披風(fēng)往后一甩，俊臉兒微揚，說：“不可不才，先來討教一下云山絕學(xué)。”
禿鳩乜斜著兩眼，盯著南宮英的三尖槍，哼哼道：“南宮世家的后起之秀，看來我云山禿鳩真是鴻運當(dāng)頭，總是處處與貴人相遇?！彼仡^掃了五老一眼，警示道：“這是大名鼎鼎的南宮斷魂槍，在江湖上還沒有過敗績?！?p> 禿鳩這話是有所圖的，伏牛五老雖然被他請來，但并不受他節(jié)制，想讓這五個老怪物出手，還得費一番心思。這幾個老家伙向來眼高于頂，越是聽說誰無敵江湖，就越是技癢難熬。果然，一聽說南宮斷魂槍沒有敗績，龍杖翁就哼了一聲；雁翅翁也嗡聲嗡氣地說：“那是因為斷魂槍沒遇上我們?！?p> 南宮英嗤地一笑：“如此說來，來歷不明的伏牛五老必是天下無敵了?！?p> 虎爪翁把臉偏向一邊，顯得十分傲慢地說：“一試便知?！?p> 龍杖翁一聲唿哨，五老各亮兵刃，迅速按五行方位排列，把南宮英團(tuán)團(tuán)圍在中間。
虎爪翁居?xùn)|方青龍位，流星翁居南方朱雀位，雁翅翁居西方白虎位，金瓜翁居北方玄武位，龍杖翁自居中央勾陳位。伏牛五老雖是一師所授，武藝卻各有巧妙，再加上這個五行陣，威力的確不可輕視。十三鷹和十八羅漢都曾輸在這五行陣下。
南宮英槍桿一彎，“嚯”地飛出，先使了一招“倩女離魂”投石問路。這是一招離手槍法，“兵刃能夠離手，功夫必有八九?！北鹃T心法沒有練到八九重，就必定發(fā)不出這樣高難度的招式。南宮英一招發(fā)出，“鏘”的一聲，五人稍一轉(zhuǎn)動，五般兵刃一出即收，已把鐵槍擋回。南宮英心中一愕，知道這五個老家伙不好對付。
伏牛五老這個五行陣雖然是專為遭遇強(qiáng)敵所設(shè)，但五老對敵，必擺五行陣，先用一種簡單戰(zhàn)法，由五人分別發(fā)招試探對手，如果對手不強(qiáng)，就便收拾了帳；如果對手很強(qiáng)，再進(jìn)一步發(fā)動陣勢，利用奇陣制勝。對付南宮英，仍然按照這個慣例。
先是虎爪翁從青龍位上出擊，其余四人掠陣監(jiān)敵觀戰(zhàn)。四人分別虛晃一招，而虎爪翁的招勢是實招，目的是為了使對手看不清虛實，謂之“青龍伏形”。
接著是處于西方白虎位上的雁翅翁的雁翅鏜直擊而來，其余四人四面佯動，形成牽制。這招謂之“白虎持勢”，白虎位主攻，其它位上的助攻，你若不把其余四個方位當(dāng)一回事，每個方位的佯攻都可能變成主攻。
雁翅翁一擊急退，五人迅速變換方位，緊接著流星翁從朱雀位凌空飛錘打來，其余四人各出一掌，掌風(fēng)颯颯。但四人掌力不是打向南宮英，而是打向流星翁。
南宮英迎戰(zhàn)流星翁的飛錘，正為四人掌擊流星翁大惑不解，突然感到流星翁錘上壓力巨大，始知那四掌不是打人，而是送力。流星翁飛錘一擊，實際上已集五人之力。這一擊非同小可，僅管南宮英接下了，卻是五內(nèi)受震。若不是滄浪客看出蹊蹺抬手助了一掌內(nèi)力，差一點就造成嚴(yán)重內(nèi)傷。這一招也有個名堂，叫“朱雀乘風(fēng)”。
朱雀位既退，玄武位上的金瓜翁一對金瓜又行雷霆一擊，當(dāng)頭砸來。他左瓜動則右邊白虎位搶攻，右瓜起則左邊青龍位搶攻，雙瓜齊舉則對面朱雀位搶攻，每一次變勢，必有另一人從另一方位搶攻，使打斗局面顯出幾分復(fù)雜。這一招稱做“玄武當(dāng)權(quán)”。
最后一招試探，是龍杖翁在勾陳位上用龍頭拐在核心與南宮英周旋，其余四人車輪似地游走不定，奇招迭出，使陣中高手疲于應(yīng)付，這叫“勾陳得位”。
南宮英還來不及仔細(xì)琢磨五老招勢的玄虛，五行陣勢已進(jìn)一步發(fā)動。這說明五老也感到南宮斷魂槍不好收拾，至少第一階段的攻勢無法收拾對手，這才把陣勢發(fā)動到第二步。他們不斷變換著門戶和位置，盡管他們的動作幅度并不大，但南宮英在陣中卻有天旋地轉(zhuǎn)之感。五老的實力在這一轉(zhuǎn)動之間，才真正顯露了出來。
五老手中的兵刃一發(fā)即收，一擊之下，人影閃動，龍杖翁揮杖直搗中宮，雁翅翁躍上龍杖翁肩頭，揮鏜攻上三路；金瓜翁出人意料地側(cè)身從龍杖翁胯間鉆出，急搶下盤?；⒆ξ剔D(zhuǎn)到南宮英左側(cè)，飛爪側(cè)襲。那虎爪連著一條鐵鏈，所發(fā)招式飄忽不定，實際上南宮英前胸后背和左側(cè)要穴全在他的飛爪籠罩之下。而流星翁的流星錘從右側(cè)逼來，情形與左側(cè)的虎爪翁一樣。這五人出招說起來啰唆，其實只在一眨眼間，而且絕對在同一瞬。這五人一師所授，彼此心意相通，一人動則眾人皆動。
就是這一眨眼間，南宮英速度必須在同一瞬應(yīng)付前后左右上中下三路五人六件兵器。好在斷魂槍法中有一招現(xiàn)成的“五鬼驚魂”，南宮英不假思索地用上了。“轟”然一聲，場外人沒看清，場內(nèi)卻一招已過。
但是沒等人喘口氣，五老第二輪攻擊又開始了。這次攻擊的預(yù)備動作和方位與第一輪完全一樣，南宮英正在暗暗發(fā)笑，認(rèn)為這是在死纏硬打，陣勢卻起了突如其來的變化。
龍杖翁杖勢不變攻取中盤，雁翅翁仍然躍上龍杖翁肩頭，卻自上而下反攻下三路；金瓜翁還從龍杖翁胯下鉆出，卻身形上縱搶攻上三路。而虎爪翁與流星翁凌空躍起，四腿互相糾結(jié)，風(fēng)車似地在南宮杰頭頂上轉(zhuǎn)著，虎爪和流星錘不停招呼著南宮英的頭頂百會穴和后背各處要穴；間或還騰出左手，掌風(fēng)指影呼哧有聲，從多方面對南宮杰造成空中威脅。
南宮英只好再次施展“五鬼驚魂”，以其銳不可擋的威力，強(qiáng)行化解五老凌厲的攻勢。攻勢沒有化解掉，心中早已一陣翻騰，嘴角溢出了血漬，額上已沁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珠，眼看就要重傷在五老招勢之下。
“慢著！”滄浪客一聲大喝，不看不清他如何作勢，眾人眼前一花，他就突入陣中把南宮英搶了出來。
滄浪客冷峻的目光朝伏牛五老巡逡一圈，嗤笑一聲道：“五個老東西聯(lián)陣對付一個小家伙，不知羞恥?！?p> 龍杖翁眼一橫，怒道：“我?guī)熜值芪迦?，不管多少對手都是?lián)手對敵。有什么不妥嗎？”
滄浪客道：“不妥不妥，一對一都嫌丟人，五對一還這么理直氣壯，幾位的腦子十分不妥。”
虎爪翁一擺手中虎爪道：“你們不服氣只管都上來，不管多少，我們都是五人共同對敵?！?p> 滄浪客嗤了一聲，道：“練了幾十年就練出這么幾個貨，還好意思耀武揚威。”
他也不看五老的表情，朝南宮豪、黎木蓉、牛肥肥和花芊芊瞅了一眼，又轉(zhuǎn)向司馬湘云道：“別把他們當(dāng)人物看，只當(dāng)娃娃打架，讓五個娃娃一起上如何？”
司馬湘云點點頭。
其實今天的約斗勝負(fù)已經(jīng)分明，禿鳩六人已經(jīng)有五人出手，十三鷹兵馬未動，這時滄浪客又要讓五個娃娃對五老。倘若五老贏了，勉強(qiáng)還說得過去；但若輸了，以后就別在江湖上混了。禿鳩當(dāng)然不能吃這個虧，搖著手站出來說：“不對不對，應(yīng)該十三鷹出手。”
滄浪客一瞪眼喝道：“一邊去！我問你了嗎？”又轉(zhuǎn)向黎木蓉他們道：“你們五個，有四個是百強(qiáng)榜上有名的，可敢接這五個糟老頭的招？”
黎木蓉剛才一旁觀看，已覺伏牛五老不過爾爾，只怕是浪得虛名。南宮英一人都幾乎打個平手，何況他們五人齊上。彈劍在手，嬌叱道：“正要領(lǐng)教伏牛山高招！”人已躍入場中。牛肥肥和南宮豪不甘落后，緊隨左右。南宮英揩了一下嘴角血漬，提槍復(fù)上?；ㄜ奋穻尚σ宦?，說：“死胖子打我就打?！眲σ灰采蠄鰯[定姿勢。
這是挑戰(zhàn)，伏牛五老不可不應(yīng)，相互使了個眼色，神色一凜，再度展開了攻勢。但待機(jī)出擊的姿勢仍是那般難看。
龍杖翁想一上手就讓對方一兩人趴下，他看出黎木蓉是五人中最強(qiáng)的，攻擊目標(biāo)首先選擇了黎木蓉。他們心意相通，聯(lián)手一擊，等于一人發(fā)出數(shù)百年功力，試想凡胎肉骨哪個經(jīng)受得起？
然而南宮英在兩個回合的搏斗中，看出了龍杖翁是五人的中樞，知道破陣的關(guān)鍵是要制住龍杖翁。在五老發(fā)動的一剎那，南宮英不顧自身安危，手中鐵槍朝前一線挑出，這一挑快到了極點，人隨槍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奇快無比地撞向龍杖翁。
南宮英這是先敵而動，在五老攻勢欲發(fā)未動之際，率先擊向五老中的領(lǐng)頭羊。這一招在斷魂槍法中叫“靈魂出竅”，槍勝靈蛇，人賽蛟龍，驚鴻一瞥，閃襲敵首。
瞬間突變，人皆錯愕，金瓜翁計劃鉆胯的身型側(cè)臥于地，雁翅翁躍上肩頭踏了個空，堪堪跌在金瓜翁身上。流星翁的流星錘差點砸碎虎爪翁的腦袋，而虎爪翁的虎爪則差點洞穿流星翁的胸膛。
南宮英這一招打亂了五老的陣腳，但伏牛五老經(jīng)驗老到，應(yīng)變奇快，流星翁和雁翅翁雙雙變換姿勢，急攻南宮英后背，想化解南宮英攻向龍杖翁的槍勢，卻被黎木蓉和南宮豪護(hù)住。
金瓜翁就地一滾，轉(zhuǎn)攻最弱的花芊芊，一心想圍魏救趙。他一對金瓜風(fēng)車似地轉(zhuǎn)悠著朝花芊芊膝蓋和腳面砸來，花芊芊感到力道沉重，胸口有些發(fā)悶。而虎爪翁從金瓜翁背后躍起，手中虎爪又抓向花芊芊的天靈蓋。牛肥肥救援不及，抬手飛出兩道五雷符。
一道符炸在金瓜翁的腳踝處，炸得他一個趔趄，手中金瓜也飛出一個。可惜不是飛向五少年，而是飛向龍杖翁，這才是真正的失手。另一道符卻在虎爪翁的眼前開花，轟得他暈頭轉(zhuǎn)向，連忙后退自保。
龍杖翁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金瓜翁的金瓜憑空向他飛來。他一杖點開了金瓜，南宮英的快槍已逼近胸口，槍上透出的那股凌厲殺氣逼得后退數(shù)丈。而南宮英招勢未止，槍隨敵走，人隨槍進(jìn)，槍尖并沒有脫離龍杖翁的胸口。
龍杖翁在數(shù)丈外凝立不動，南宮英的三尖槍正點在他的氣海穴上，只要槍尖輕輕往前一送，就是不取他性命，也會廢掉他的武功。
但南宮英收回了鐵槍，其余四老一齊撲到龍杖翁身邊，異口同聲地喊了聲：“師兄！”
龍杖翁神態(tài)莊嚴(yán)地一抱拳：“多謝南宮少俠手下留情！”說完看也沒看禿鳩一眼就悻悻而去。
他的師弟們也跟著一抱拳，默默相隨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