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杯子碎落在地上。整個大廳靜了下來。
許鳳英心疼的上前摟住許安??粗鴪A桌邊的一群人。
大聲呵斥:“你們還有點良心嗎?阿!我大哥大嫂尸骨未寒,你們不為他們倆送葬也就罷了,連給小安的賠償金也要分瓜去?”
三伯母冷笑一聲:“呵,你這做戲給誰看呢,現(xiàn)在誰不眼紅這三百五十萬,你該不會想打個親情牌,先把許安這妮子的心收買了,好讓許安乖乖的把錢孝敬給你?”
“你......”許鳳英氣急,雙眼通紅的瞪著三伯母,“我的良心還在,至少我知道,這三百五十萬,是小安的,是我大哥大嫂的命,而你們,竟然想要了他們的命,你們,要把小安丟進地獄嗎?”
許鳳英帶著哭腔撕心裂肺的喊出這這話,她的大哥大嫂,再也回不來了阿!想道這,她心絞痛到不行。
而那些人,見錢眼開,從未顧及小安的感受。
大姨丈這時開口了,“我們也沒有說,要霸占這筆錢,而是幫小安暫時保管,小安年紀還小,沒有辦法管理那么大一筆錢的,你把我們想成什么人了?”
“呸——王知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家老婆整日只會打扮作樂,從不出去賺錢,你媽媽也慣會指使,你兒子女兒正好在上學(xué)的年紀,你家里正是用錢之際,這會兒大哥他們一出事兒,從不走訪親戚的你恰好就來了,你家老婆昨天還在麻將館說了,你家有錢了,幾百萬夠她揮霍,怎的,你老婆說出來的話,還能作假?”
王知青在心里暗罵了那個不成器的老婆,這會兒卻不能承認這一事,不然,他知青的臉往哪里擱。
“許妹子,我老婆成日胡言,這話哪能信呢,你信我就行,我阿,是打心眼里疼惜小安的,自然不會眼紅這筆錢,我的初衷阿,是想讓小安在王家,好好長大?!?p> 許鳳英聽完這一說辭,冷笑一聲,有些人,挺能裝的,裝的斯文敗類。
“是阿,英子,我們這都是為了小安好阿?!?p> “我們是什么人,你和小安還不清楚嗎?”
“是吧,小安?!庇H戚們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紛紛為自己找了說辭,想要證明自己有多高風(fēng)亮節(jié),有多深情重義。
許安眼神毫無波瀾的看向詢問她的人,看了幾秒,然后默不作聲的扭開了頭。
許鳳英別無他法,只能先聯(lián)系了自家男人,沈龍澤是在部隊當過兵的,這會兒退役之后,在鎮(zhèn)上自己做了點生意,也有點門路。
沈龍澤本來就在忙活這大哥大嫂的葬禮事宜,家中這群豺狼虎豹卻打著賠償金的主意,沈龍澤氣的咬牙。
隨即自己聯(lián)系了大貨車公司負責(zé)理賠這次事故的人。
直接說明了這個情況。
最后咨詢了律師,才有了另一種解決方法。
這筆錢的生效時間推遲三年,直至許安成年當日才生效,生效之時,這筆錢會之家匯入許安的賬戶,而許安成年之后,才有資格動用這筆錢。
而大貨車公司那邊處于愧疚,直接多付了三十萬,作為許安從十五歲到十八歲的生活費,這筆錢則是放在沈龍澤手里。
事情終于解決,這幫親戚見沒有利益可分,直接變了臉色。
而這些,年少的許安一一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年少的人最記得哪些人對她好那些人對她不好。
而許安,在她心目中,親戚,也只有許鳳英一家。
在許龍偉和王知雪的葬禮上,許安仿佛一夜之間長大成人,一向活潑的女孩子,竟然連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失了表情,沒了生氣。
這一幕直接嚇壞了許鳳英兩夫妻,兩人練習(xí)了縣里的心理醫(yī)生,心理醫(yī)生看過好幾個,得出的結(jié)論就階段性自閉。
所謂階段性自閉,就是患者深感痛苦且妨礙心理功能或社會功能,患者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接觸外面的世界,對周圍的發(fā)生的事情都不關(guān)心。
不過,心理醫(yī)生說,這種階段性自閉,只要好好配合治療,很快便能康復(fù)的,讓他們倆放寬心,不過建議兩人把小許安送到一個新的地方,遠離了讓她產(chǎn)生痛苦的地方,更利于治療。
兩人一合計,覺得可行,之后許安就被送到了A城,大貨車的公司總部在A城,也答應(yīng)了照理一二,而許鳳英因為不放心,把自家孩子拋給沈龍澤帶,自己跟著去了A城一起待了三個月,陪著許安接受治療,直到確認許安好轉(zhuǎn)能夠正常生活,她才回了石鎮(zhèn)。
即便如此,許鳳英一家卻也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護著她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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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龍澤摟著妻子瘦弱的肩膀,“孩子大了,總會改變的?!?p> 許鳳英一愣,眼眶紅了一圈,囁嚅著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卻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第二天一早,沈龍澤就接許安回了沈家。
今天是守孝的日子,一家人都是披麻戴孝,許安穿著素色的衣服,許鳳英便給她戴上了白麻布。
對于爺爺?shù)挠洃?,許安已經(jīng)不是很深了,只知道爺爺因為爸爸媽媽出事,然后暈倒住進了醫(yī)院,這幾年來,全靠在醫(yī)院打點滴續(xù)命,直至前天,才撐不住,歸了西。
一身素色的許安走進靈位前,看著黑白照片的老人,突然間,爺爺待她好的一點一滴似乎在腦海里清晰浮現(xiàn)出來。
爺爺是真心待她待他們一家子好的。
許安莊重的在靈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她在心里輕輕說道。
爺爺,一路走好,愿您和爸爸媽媽能夠黃泉路上相遇,不會迷路也不再走散。
一陣風(fēng)吹過,拂過了許安的臉龐。
似乎是爺爺在告別。
許安終于露出了些許笑意。
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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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孝七日之后,便是下葬,爺爺葬在了奶奶的墓旁,這是當年爺爺請的風(fēng)水先生算好了的位置。
墓碑前,山清水秀,放眼望去,能把整個石鎮(zhèn)收之眼底。
爺爺他,是想和奶奶繼續(xù)看著他們的家吧。
許安看著兩個墓碑想著。
葬禮結(jié)束之后。
許鳳英帶著許安回了沈家,沈龍澤忙完葬禮還要回去鎮(zhèn)上,這幾年小本生意也做大了些許,他本人也是忙的不可開交。
兩人回到家中,沈家兩兄妹便湊近身來。
“安姐姐?!眱扇耸止郧傻暮叭恕?p> 對于小孩子,許安倒是沒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緩了緩自己冷淡的神情,浮現(xiàn)了一絲溫柔的神色看向兩個孩子。
許鳳英看著這一幕,心里也是有點安慰,還好,小安這孩子,還是能察覺到感情的。
和兩孩子打了招呼,然后讓他們倆自己去玩,許安垂下眸安靜許久,看著院中的槐樹輕聲開口:“姑姑,我明天,想去看看爸爸媽媽?!?p> 聽見這話,許鳳英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流下了眼淚。
不知道是壓抑了太久還是怎么,幾十歲的人了,就這樣抹著眼淚哽咽著停不下了。
許安從未面臨過這種情況,一時之間布不知自己開口好還是不開口好,猶豫了下,她才伸手抱了抱矮她半個頭的姑姑。
許鳳英哭了一場,發(fā)現(xiàn)自己是靠著侄女的肩膀上哭的,微黃的臉頰上浮現(xiàn)淡淡的紅色,這也太丟人了。
收拾好情緒,她才開口:“姑姑有點控制不住,讓小安看了笑話?!?p> 許安搖了搖頭,“沒有的事,這幾年,是姑姑頂著所有壓力護我長大的,在我眼里,姑姑如何都不會是笑話?!?p> 被許安哄得開心,許鳳英也試探的問她:“小安你,想好了?”
自大哥大嫂出事,葬禮之后,小安再也沒有去過一趟墓園,是怕觸景生情,是怕孤獨一人,她這個做姑姑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這次突然提起,還是許安主動提的,她怎能不淚目。
許安抽了兩張紙巾給姑姑,才點了點頭:“嗯,這么久沒去看爸爸媽媽,他們肯定生氣了,我得去哄哄他們倆?!?p> 許鳳英被她說得心里難受,你去哄他們兩個長眠地底的人,誰又來哄你這個被留在世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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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許安到了鎮(zhèn)上的花店,挑了一束媽媽喜歡的梔子花,然后買了一瓶二鍋頭,才孤身去了墓園。
許鳳英本來是想陪同的,她怕許安再出些什么事。
許安直接讓她安心待在家里,自己沒事,只是想和爸爸媽媽說些心里話。
許鳳英這才放棄陪同的想法,既然小安愿意說出心里話,說明她真的快走出來了。
來到墓園,許安踏上了自己夢中無數(shù)次走上的道路,也只有做夢,自己才能大膽的向前走去。
深呼吸了一口氣,許安才堅定了腳步,一步一步的走進了無數(shù)個夜晚夢見的墓碑前。
許龍偉和王知雪是葬在一起的。
父母很相愛,許安從小就知道,于是在葬禮那時,極力要求要把父母葬在一起。
她把梔子花靠在墓碑前,又把二鍋頭分倒在三個杯子里.
“爸爸媽媽,安安來看你們了?!?p> “已經(jīng)過了五年了,你們倆不會怪我吧?!痹S安聲音輕快的說著,就像當年窩在媽媽懷里撒嬌的小女孩一般。
她端起酒杯,敬了敬?!斑@一杯,算女兒給您二位賠罪,五年了才來看你們一眼?!?p> 話音落下,她就把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白酒順著喉嚨流進胸腔,使得許安四肢都熱度上升。
她又端起了第二杯:“這一杯,是給女兒自己賠罪的,這些年,沒有好好善待您們賦予的血肉之軀?!?p> 又一杯下肚,許安臉上泛起嫣紅。
第三杯端在手中,許安遲遲沒有喝下去。
“這第三杯,還是敬您們,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迸碳t的面容淚流滿面,眼眶紅著飲下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