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照亮梁生滿臉的錯愕,盡管他之前有所猜測,來者是一個女人,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來者是一個女野人!
這個女野人的頭發(fā)亂糟糟地散開,沾染泥巴,結(jié)成一塊一塊的,身上穿著臟兮兮的衣服,黑一片灰一片,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也只有身形勉強(qiáng)可以辨認(rèn)出性別。
此刻她顯得很慌亂,跪在地上朝著梁生二人磕頭。
被驚著的梁生慢慢放下手中的刀,下意識地扭頭,朝著旁邊的簡車看去。
對方依舊是那副嚴(yán)陣以待的姿態(tài),絲毫沒有因為來者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而松懈。大概是察覺到梁生的目光吧,簡車瞥了一眼梁生,微微地?fù)u頭,同時伸手指了指耳朵。
什么意思?
梁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不等他細(xì)想,很快就聽見樹林中再次傳來樹葉搖晃的聲音。
還有人在接近!
片刻后,林子里又一次鉆出三個人影來,但是這三個人只是站在黑暗中盯著梁生二人,不說話,叫人分辨不清他們的模樣。
原本跪在地上磕頭的女野人,聽見身后的動靜,立刻就轉(zhuǎn)過頭去,待看見那三個人影,驚嚇著從地上爬起來,用嘶啞的喉嚨哇哇哇的大叫,朝著梁生二人靠攏過來。
見此情景,梁生有些猶豫,他想讓這個女人過來,因為很顯然是后面三人在追她。
“止步!”
但是一旁的簡車猛地冷喝一聲,在火光的照耀下面無表情,手中的快刀對準(zhǔn)了女野人,顯得警惕而又冷漠。
女野人不得不又停在篝火旁,再次磕頭不止。
“這三更半夜、荒郊野外的來這么一出,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一伙的,不得不防啊?!焙嗆囆÷曊f了這么一句。
梁生曉得這是說給自己聽的,他點了點頭,算是認(rèn)可簡車的說法,然后也舉起刀嚴(yán)陣以待。
當(dāng)這一邊的梁生二人與那女野人僵持的時候,后面趕到的三人開始往前走,從黑暗中走到了火光能夠照亮的地方。
這三人統(tǒng)統(tǒng)穿著粗布短衣,手持尖刀,面色陰沉。
左右二人頭上還綁了一圈布帶,嘴角掛著冷笑,瞧著那形態(tài)氣質(zhì)就不想什么好人。
為首的是一個光頭大漢,身形比兩個同伴高大許多,站在那像是個小巨人似的,滿臉橫肉,兇惡得很。
兇惡的光頭大漢舉起手中的尖刀,指著梁生二人道:“你們兩個想要多管閑事嗎!還不快滾!”
光頭大漢的話沒讓二人有所動靜,倒是那位女野人先嚇著了。梁生見她哭哭啼啼的,懇求道:“救我,請救救我啊,他們是強(qiáng)盜,今天下午殺了好多人,我不想落到他們手里啊,求求你們了,救救我??!”
此刻離得近,光線也充足,梁生注意到了許多此前沒有注意的細(xì)節(jié)。
這個女野人流出的眼淚沖淡臉上的灰土,隱隱可以看出原本俊俏的模樣;雖然衣服很臟,但是露出的手臂卻白白嫩嫩的;再加上剛才說話的時候,言辭很清晰,顯然是念過一點書的。
這確確實實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女子。
瞧著這女人可憐,又確實是被強(qiáng)盜在追趕,梁生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他想救下這個女人。
……
月光下,火光旁。
兩路人馬隱隱對峙。
“簡伯,這……”梁生扭頭看了一眼簡車。不管他有什么打算,既然此前說了聽對方安排,就不能自作主張。
話雖然沒有說完整,但是簡車已經(jīng)明白了梁生的意思,他甚至還思考了其他的事情。
簡車六歲的時候就加入了青蓮劍派,關(guān)于兒時的記憶他已經(jīng)很模糊了,只記得自己家好像是在九重峰下一個凡人城鎮(zhèn)里。在那之后的大部分時間里,他都一心一意為修仙而忙碌。
人人都想修仙,簡車從來不覺著這有什么奇怪、或者不對的地方,直到有一年,他自覺天賦不夠,蹉跎下去恐怕筑基無望,于是主動申請外放,見過外邊的世界后,他才明白,宗門內(nèi)那種人人都一心一意修仙的氣氛,其實是很不正常的。
在外邊,無論是凡人世界還是真正的修仙界,修煉從來都是一種手段,每個人修仙都有一個想要去完成的愿望和目的。
可是在宗門內(nèi),每一個弟子從入門起就被灌輸長生大道的目標(biāo),即便是小小的煉氣期修士,也敢夸下??谝山亠w升,好像除了修煉,所有人都沒有其他人生目標(biāo)了。
因此在修仙界,宗門弟子和散修之間非常容易區(qū)別,那種純粹的修道士往往就是宗門弟子,而散修門更接近凡人,有各自的七情六欲。
誠然,宗門弟子有更好的資源,更好的修煉指導(dǎo),使得宗門弟子中出現(xiàn)筑基期、金丹期修士的比例更高。
但是是在凡人世界和散修中廝混很久,再見到自家宗門弟子時,簡車總是能夠感覺到一種怪異,就好像所有宗門弟子都是用凡人世界的雕版印刷出來的一樣,千篇一律都是一個模子。
這樣子的宗門修士真的會比散修更厲害嗎?
有時候簡車會這樣去想。
簡車不知道答案,但是宗門高層修士顯然知曉這一點,所以如他這種散修一樣的宗門弟子,總是會被安排一些古怪的任務(wù),就像這次一樣,主要是陪同一些非常有天賦的弟子偽裝成凡人。
這已經(jīng)是簡車第七次接到這樣的任務(wù)了,他隱隱有所猜測。
或許對于門派而言,絕大多數(shù)無法成為高階修士的弟子都只是工具人,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維持宗門的穩(wěn)定和強(qiáng)大,創(chuàng)造更多的價值。
其中有足夠天賦成為高階修士的弟子,才會被安排特殊的任務(wù),通過這些任務(wù)打磨心性。
與其說這種打磨心性是方便他們?nèi)蘸蟾眠M(jìn)階,不如說是讓這些弟子從那種千篇一律的詭異心態(tài)中解脫出來,重新恢復(fù)正常,避免阻礙日后的進(jìn)階。
想到這,簡車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這位梁師兄。只見對方此刻面露憂色,肢體語言不斷散發(fā)緊張的信號,與初次見面時那種超然世外的淡漠相比,現(xiàn)在更像是一個真正的凡人。
嗯,這位梁師兄很進(jìn)入狀態(tài)啊,或許很快就能從那種古怪心態(tài)中擺脫出來吧。
簡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強(qiáng)盜三人,心下有了一些打算,他要讓這些人成為梁師兄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