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樁事在他心里萌生,以至于林晞回家之后給邢局發(fā)了很多微信。
邢魏大晚上好不容易睡了,床頭柜上的手機瘋狂傳來微信提示音,惱得他眉頭緊皺,本來想等消停會兒就不去管它了,誰知道微信提示音總能在入睡前一秒響起。
睡在旁邊的老婆一腳踹過去,邢魏氣吁吁地坐起來,嘴里嘟囔著:“煩死老子了。”
拿過手機一開,這些微信都來自同一個人——林晞。
好,他記下了。
點開微信,林晞每句話都很短,說是有事要找他說,邢魏劃了半天也沒看到他要說的具體事情是什么,最后還說“太晚了,邢局晚安?!?p> 好啊,知道時間這么晚了還給他發(fā)消息,罪加一等!
林晞為了這件事,這天一大早就坐在辦公室等邢局。
楊珮漫打著哈欠走進辦公室,看到林晞已經(jīng)正襟危坐的在辦公室里了。
“誒林隊,今天沒你的班吧?”
林晞一頓,我去,他怎么連排班都忘了,今天沒他的班啊。
算了算了,他還有正事要做。
“我知道,我是有事找邢局,沒事兒,你們忙你們的。”
邢局帶著眼眶下一圈青色走進了辦公室,林晞毫無眼力地走過去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邢魏一看是林晞,昨晚沒睡好的火氣瞬間就來到了頂點,卻也還是壓著火氣,很有涵養(yǎng)地問林晞。
“林晞,昨晚你給我發(fā)了這么多消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的話,林晞這小子就死定了。
“邢捕頭,我確實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我需要跟您來商量?!?p> 邢魏燒了壺水準備泡茶。
“說吧,難得你小子還來跟我商量事情。”
林晞就坐在邢魏辦公桌前面的凳子上道:“是這樣的,我們刑偵大隊昨天破了案,但是破案過程不太好,證據(jù)和監(jiān)控沒能找齊,甚至還差點讓嫌疑人跑掉了,這確實也是我的失職,我知道我的能力現(xiàn)在還有限,我……”
“說重點?!毙衔簺]耐心聽他的流水賬。
“我是來找您說說衛(wèi)塵婉的?!?p> “衛(wèi)塵婉?衛(wèi)家的女兒?”聽到這個名字,邢魏一抬眼。
“是。”
“她跟這次的刑事案件有關?”
“有關,但不是直接案子有關?!?p> “嗯?此話怎講。”
“破案的時候一度陷入瓶頸,我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去找了她,讓她幫忙畫像。”
林晞拿出手機里的那張圖,是嫌疑人與畫像之間的對比圖,拿給邢局看。
邢魏仔細地看了看手機上的圖,有些質疑地看向林晞。
“她是目擊者?”
“不是,她與此案無關,是我把案子的細節(jié)告訴她之后她畫出來的畫像。”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讓衛(wèi)塵婉來做畫像顧問,邢捕頭,我不知道這符不符合規(guī)定,所以才來找你商量?!?p> “她是科班出身?”
“不是,她是特別會畫畫?!?p> 邢局陷入了沉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被開水燙到也面不改色。
“林晞啊,這件事恐怕很難?!?p> “邢捕頭,我知道很難,所以我這不也是來求您了么,而且我也不是科班出身,但是您看……?!?p> “我就這么跟你說吧,一她不是科班出身,沒有長年累月的經(jīng)驗;二她們家的背景你也是知道,我們內(nèi)部體系這一關可能都過不了?!?p> 這次輪到林晞沉默了。
“邢捕頭,那能不能打擦邊球啊,在技術層面上來說,她沒有學過刑偵就有這種本領,不更應該加以重視么,心理畫像本來就很難,多少人里都出不了一個好的畫師,我們應該惜才,所以我想給她一個能名正言順發(fā)揮作用的機會?!?p> “這件事,你容我再好好想一想?!?p> 知道邢局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林晞也就不再多說了。
“林晞,你也真是奇怪,從小你就對他們家的事特別上心。”
林晞笑了一聲:“以前只是覺得她可憐,從小父母雙亡,現(xiàn)在是覺得世人對他們家不公平,有色眼鏡一旦戴上就很難摘下,有些事情以訛傳訛就變成真的了,我想替她鳴冤?!?p> 邢魏覺得他有意思,還想起了另一件事要跟林晞說說。
“林晞,你爸今年估計是退不下來了?!?p> “為什么?”
“因為我們惜才啊,市局不想放開你爸這個這么有經(jīng)驗的老警察,你爸可能要返聘了。”
林晞嘖了一聲,看來這兩年還是脫離不了家里老爹的魔掌了。
林晞從邢魏辦公室出來之后也沒急著走,而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楊珮漫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一臉懵圈。
“林隊,您這是要換班?。俊?p> “沒有沒有,我就在這兒待會兒?!?p> 楊珮漫心里想,咱林隊覺悟真高,好不容易輪休一趟還要在大隊里不走。
林晞拿出手機,找到了個微信群,名字叫“家里沒人”,這是他們老林家的微信群,一共三個人,就是他和爸媽。
當初這群名是林晞起的,為什么叫“家里沒人”,因為吳優(yōu)優(yōu)女士的工作性質常年在外,林葉忠呢又總是為了破案不回家,林晞在部隊當兵,家里自然沒人。
他在微信群里艾特了一下林葉忠。
林晞:老爸,今天正常下班?
過了會兒,林葉忠回了句:對。
林晞:那我今天回來吃飯。
林葉忠:不好意思,家里沒你的飯。
林晞:???
吳優(yōu)優(yōu):兒子回家是好事,你怎么回事???
吳優(yōu)優(yōu):兒子啊,那我晚上燒你喜歡吃的。
林葉忠:???
林晞瞧著手機笑出了聲,真是相當滿足。
晚上,林晞踏著點回到家,一進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媽,我回來了?!?p> “兒子,快洗手,我煲的湯快好了?!睆膹N房傳來吳優(yōu)優(yōu)的聲音。
林晞洗了手,在廚房門口探著腦袋:“誒,我爸呢?還沒回家?”
“回了,在書房呢?!?p> 林晞在書房門口敲了敲,然后推門而入,看到林葉忠戴著一副眼鏡正在寫什么。
“爸,快吃飯了,你干嘛呢?”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閑啊,手里有些報告要提交?!?p> 林晞一拍腦袋:“誒喲,我的結案報告還沒寫?!?p> 林葉忠停下手中的筆脫下眼鏡,抬頭看著林晞道:“聽說昨天剛破了案?”
“嗯。”
“還順利嗎?”
“也算是……順利吧?!?p> 林葉忠看他欲言又止,發(fā)問:“怎么,有話跟我說?”
“是有事情想跟你說,不過等吃完飯后吧?!?p> 林葉忠點了點頭,站起身,跟著林晞一起回到客廳。
吃飯的時候,吳優(yōu)優(yōu)問了林晞很多事情,從她不在家的時候問起,問到最近發(fā)生的事。
兒子和自己老公一樣是干刑警的,有的時候發(fā)生的案件會有危險,吳優(yōu)優(yōu)不斷叮囑林晞要注意安全。
“兒子,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像你爸那樣,弄得一身傷。”
一聽這話,林葉忠就不樂意了,反駁道:“我這不是受傷,這是光榮、這是功勛,是為了人民留下的痕跡,這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樣子?!?p> “就你會說話。”吳優(yōu)優(yōu)一說,林葉忠就不敢吱聲了。
“媽,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在部隊的時候就是格斗全能王,我不怕?!?p>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可不希望在醫(yī)院里碰上你?!?p> 晚飯結束之后,爺倆依然還是那個陽臺,這次林晞主動掏出包煙,遞給林葉忠。
林葉忠斜眼看了眼林晞道:“現(xiàn)在一個月工資多少啊,天天抽這大中華?”
“也沒天天,我這是改善下生活品質?!?p> 林晞這遞煙點煙一條龍,伺候自己爹舒服了,這才開始發(fā)話。
“老爸,聽說今年還是退不下來?”
“聽你邢叔叔說了?”
“嗯,我今天正好去找他,邢捕頭跟我說的,說市里不放人,要續(xù)聘你?!?p> “目無尊長,邢捕頭也是你叫的?”
“我這不是開玩笑呢么?!?p> “回來找我有話說,就是說這個?”
“當然不是,那我不得有個鋪墊才能引出下文嘛?!?p> “行了,屁話少說,說正事兒。”
林晞也沒藏著掖著。
“爸,我想問問你當年衛(wèi)家的事,邢局說你是當時辦案警察之一?!?p> 林葉忠吸了口煙,眼里不知道在閃爍著什么。
“爸,這么多年了,這件事還是不能說嗎?”
“可以說,只不過我沒有做好要完整回憶起這件事的準備?!?p> 林葉忠把整支煙都抽完才開始說話。
“那天我們接到報警電話,是衛(wèi)子昂打來的,我們立馬跑到現(xiàn)場,衛(wèi)子昂和他妹妹都在,可以這么說,他們倆直接目睹了雙親離世。我是當初的主要辦案警察,我走到現(xiàn)場的時候我都難以相信死的是衛(wèi)隱夫婦,現(xiàn)場太干凈了,幾乎都找不到什么指向他殺的證據(jù),而且那時候的刑偵手段也不發(fā)達,沒有證據(jù)證明他們是他殺,現(xiàn)場的狀態(tài)又很像自殺的狀態(tài),最后的最后只能定位自殺?!?p> 林父似乎是想到什么難過的事一樣,神情難以回憶下去。
“但是我知道衛(wèi)隱他一定一定不會自殺的。”
“為什么這么說?”林晞看向他爸。
“那年你剛出生,我在家陪著你媽,后來我碰到了衛(wèi)隱,他說他妻子又懷孕了,而且是個女兒,他當時說他要有女兒的時候的那種神情,我記憶猶新,衛(wèi)隱是個不擅表達的人,但是他很興奮地告訴我他要有女兒了,他會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的女兒,那種神情在一個父親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你說說就這樣的一個人他怎么會自殺?”
“那,會不會是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p> “我們當時很多人都是這么想的,但是我和衛(wèi)隱相對比較熟一點,衛(wèi)隱他的企業(yè)做得很大,但是也得罪了不少人,為了抹平這些事可能他確實也是干了不怎么上臺面的事,但他并非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我們那塊兒的警察都知道,衛(wèi)隱其實遵紀守法甚至還做了很多慈善。當年你出生,他包了一個很大的紅包送過來,但是我不敢收,他就把錢換成了很貴的嬰兒用品送過來。他是真心實意想把大家當成朋友的。但是世人不知啊,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覺得衛(wèi)隱是晚節(jié)不保才落得這個下場,但是在我眼里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可我沒有證據(jù),我找不出證據(jù),我沒能抓住兇手,我沒能給他的兩個孩子一個交代。而且這兩個孩子可憐,不知道為什么,衛(wèi)隱都已經(jīng)過世這么多年了,他們兩個總還是會莫名其妙受到牽連,再細節(jié)的事我也不知道了?!?p> 林晞的手握成了拳,這是他爸第一次這么正式地跟他說這些事。
“爸,所以在你的印象里,衛(wèi)隱的案子是他殺。”
“是,我無法想象一個對生活如此充滿希望的人,怎么會攜妻自殺,留下一雙兒女。”
“可惜沒有證據(jù)。”
林葉忠用一聲嘆息表示默認。
“你小子怎么想起這件事了?”
“因為我……我最近碰到衛(wèi)塵婉了?!?p> “衛(wèi)塵婉……就你死活要跟她考一個學校的那丫頭?”
林晞一臉黑線,這不哪壺不開提哪壺么。
“我看你之前好像也不怎么聯(lián)系人家嘛,怎么這次一碰到就想起這件事來?”
“其實以前就想問你了,奈何我沒有合適的身份,而且正好這次給豆子介紹的美術老師就是她,所以回想起了以前我倆還算挺熟的?!?p> “她會畫畫?”
“嗯,而且畫的還很好?!?p> 林晞沒把跟邢局說的事告訴林葉忠,八字還沒一撇,這事提前說了沒好處。
“林晞,你不會是……”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p> 林葉忠“喜歡”兩個字都沒說出來,就被林晞否定了。
林葉忠很是質疑的看了林晞一眼道:“你知道有句話叫‘知子莫如父’吧,當初我也不信,可后來我信了,林晞,你可以以我作為前車之鑒,以后你可能就要說我料事如神了?!?p> 林晞聽得腦子里亂亂的,什么知子莫如父,什么前車之鑒,什么料事如神。
“我才不跟你瞎扯。”說完就走出陽臺回了客廳。
林葉忠望著林晞離開的背影,搖搖頭,從這傻小子勵志中考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
林晞從父母這里離開,開車回到家后,心里的事情一件都不少。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給衛(wèi)塵婉爭取到這個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