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真的沒有聽過這個地方。”
黃大虎描述了兩遍,何塞夫認真聽完后,還是搖搖頭。
不可能啊,我在淵玄的七個月,外面怎么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
黃大虎對沐陽城并不熟悉,但想起來,以往沐陽街上,是沒有這么多南洋人的。
自打從淵玄出來,除了叫花子窩張四狗他們,黃大虎在街上見到的體面人,幾乎都是南洋人。
而且碼頭街上多了不少南洋風(fēng)格的房子。
“何塞夫先生,你到沐陽多久啦。”
“從我買下海茱萸酒吧,開店經(jīng)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年了?!?p> “這四年里,沐陽城所有的地方你都去過吧?!?p> “那當(dāng)然,我的意思是……是的。沐陽并不大啊,弗里德里希大公在……占領(lǐng)這里的時候,拆除和改建了一些你們土人……哦不,原住民的建筑。
也許你要找的地方,被拆除改建了。”
何塞夫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
占領(lǐng)?原來,自己離開的這七個月,沐陽城被孫風(fēng)人占領(lǐng)啦。
南洋人在中洲南國沿海,占領(lǐng)的城市不少,他們的蒸汽船和大炮很厲害,南國的諸侯們根本無力抵抗。
朝廷忙于和正昭叛黨打仗,沒有時機也沒有能力與南洋人開戰(zhàn),要對抗南洋人,首先得有船,得有像南洋人那種大炮船才行啊。
阜天朝廷已經(jīng)是一日不如一日,沐陽被南洋人占領(lǐng),其實是遲早的事情。
“何塞夫先生,那么以前居住在沐陽城里的土人們,現(xiàn)在都去什么地方了?!?p> “我不是學(xué)者,搞不太清楚,只知道很多土人……原住民都逃離了。
剩下在城里沒走的,代理總督委員會發(fā)布法令,把他們安置在了城北的‘爛泥塘’和‘牛背埠’。”
何塞夫費力地念出兩個中洲變語發(fā)音的地名。
爛泥塘和牛背埠。
“謝謝你了。”
黃大虎把裝滿銅便士的袋子塞進麻布袍,胸口空蕩蕩的地方放東西很合適。
“你要走了?你會回來看我們嗎?”
小姑娘瑪姬眼巴巴地問。
“當(dāng)然會的?!?p> 黃大虎想起一件事。
“最后一個問題,我要怎么才能找到港務(wù)員助理埃德爾先生?!?p> 他甩了我,他騙了我!任何愿意將埃德爾狠狠修理一頓的人,我會把自己的積蓄都給他!
黃大虎想起告示板上充滿怒氣的留言。
教訓(xùn)一個欺辱女人的家伙,并不會使黃大虎良心不安。
君子好財取之有道,據(jù)說這筆積蓄有2磅呢。
“我知道,我知道……”
何塞夫使勁點頭,微笑著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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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小貓!你……你是我見過最最最有前途的叫花子,第一天討飯,就討到了錢,還是這么多錢!”
張四狗手捧一堆銅便士,臉都要笑裂了。
“你就是我們沐陽城第一金牌叫花子啦?!?p> 他舉起黑狗張五狗,拋到空中,興高采烈地宣布。
黃大虎分了一半的銅便士給叫花子們,領(lǐng)受了他們驚訝的目光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夸贊。
在叫花子們愉快的敲打破碗底和破銅盆底的奏樂聲中,黃大虎走出乞丐窩。
沐陽城現(xiàn)在果然是南洋人的天下,走在街道上,黃大虎被肩章上印著金盾的巡視官驅(qū)趕了好幾次。
“臭乞丐……我再看見你一次,就把你扔到城外的糞渠里信不信?
趕緊滾蛋,滾得遠遠兒的!”
有個中洲人巡視官對他怒吼。
看來中洲人只要投靠孫風(fēng)占領(lǐng)者,也是可以混個一官半職的吧。
黃大虎在中洲人巡視官的鞭打下趕緊逃走。
很顯然,叫花子在大街上漫漫而游,是違反代理總督委員會法令的。
也許自己應(yīng)該賺錢換身行頭。
禮貌的儀態(tài),加一身合適的衣著。
是和人打交道取得優(yōu)勢的基礎(chǔ)。
他回想離盈子師傅的教導(dǎo),要是五個師傅們,至少有一個人在這就好了。
以他們的能力,才不會混到沐陽第一金牌叫花子的地步……
終于在躲躲閃閃中到了城北的爛泥塘。
這里的環(huán)境比自己預(yù)想中的還要爛,狹窄的泥土路中間,不時就會出現(xiàn)半人深的大坑。
這些大坑里通常蓄滿黑漆漆的臟水,一群群蚊蟲在臟水上的空中飄舞。
空氣里的味道比殺豬場好不了多少,老舊骯臟的房屋上總是掛著油膩膩的污漬。
街道上行人不多,偶有幾個扛著柳條筐的苦力走過。
“你要找什么?木雞腸燴?俺聽不懂耶。”
“哈哈哈,找不著路的叫花子,是不是太扯了點?”
苦力們對黃大虎的詢問要么不理睬,要么就是尖酸嘲笑。
赤腳踩在濕漉漉的泥地上,腳丫子里全是酸臭的黑泥。
即便是個叫花子,黃大虎也不打算在這里久待下去。
他沿街而行,在一個灰撲撲的木樓前停下。
木樓大門前,有個白發(fā)大爺在編織柳條框。
“哎呀呀,居然是他……”
黃大虎張大嘴瞧著大爺,對方也看見了他。
“臭要飯的,看什么看,沒見過你大爺編栲栳筐?”
大爺兩片肥唇張合,看起來老了很多,不過語氣還是那么的驕橫啊。
“大爺,向您問個路可好?”
“沒看見你大爺我正在忙嗎,沒空搭理你這臭要飯的,給我滾開。”
黃大虎從空蕩蕩的麻布袍胸口,掏出兩個孫風(fēng)銅便士。
“大爺,您看,小費。咋們中洲禮儀之邦,南洋人的規(guī)矩還是應(yīng)該傳承的嘛。”
黃大虎把便士拋在大爺?shù)哪_邊。
“是你?”
大爺擦擦眼睛。
“是我?!?p> 看來對方認出自己啦。
“哼,你也混成叫花子啦。別惡心大爺,叫花子的錢……
我還是要收,泱泱天朝,禮儀上邦,怎么能順便丟了禮數(shù)呢。”
大爺撿起銅板,放在懷里。
“說吧,要問哪里的路,你大爺我呀,是現(xiàn)今這沐陽城里頭,待得最久的住民啦。
沐陽城里頭,就沒有大爺我不知道的地方。”
“還是老問題,沐陽的沐記商行分舵,如今怎么走?!?p> 白發(fā)大爺抹了把汗水。
“你逗我玩兒是吧,臭要飯的?!?p> “沒有,沒有,我是認真的。”
大爺朝地上吐了口濃痰。
“我呸,沐記商行分舵,早沒了,那里的人早就死光了……
哎喲不對,我記得沐記商行出事那天,就是你找我問路那天吧。
人……人都是你小子殺的!”
大爺一屁股坐在地上,沒編好的柳條框一骨碌滾遠。
“大爺,想想看,能是我嗎,那天呀,我都沒找到沐記商行的地方,有事就先走啦。
我這次也是剛來沐陽城,要不然我還找你問路干嘛啊。”
黃大虎撒謊搪塞道。
要讓他相信自己的真實遭遇,似乎有些困難。
“也是……也對哈?!?p> 大爺坐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
“沐記商行的人死光光沒多久,孫風(fēng)國的南洋鬼子就來了。沒主兒和主人跑了的房子,被他們南洋水兵占光了。
我記得,這沐記商行的房子,被南洋人給拆了,修了一個什么……”
大爺抓抓腦袋,凝神思考。
“修了個什么教堂,哦,叫圣什么菲烈陽教堂。
紅通通的房子,又高又大,院墻上還栽著鐵刺。”
原來碼頭上的烈陽教堂就是以前的沐記商行,黃大虎倒是見過幾次,難怪自己昨天在碼頭走了幾圈都沒找到沐記商行呢。
這不對啊,南洋人雖說傳聞擅長修房子,自己才離開七個月,這沐陽城怎么像變了天似的。
那么大的一座教堂,七個月應(yīng)該修建不起啊
“大爺,我上次找您問路的時候,到今天多久了?”
“嗐!你不記得了,五……快六年了吧,就是南洋鬼子和朝廷開戰(zhàn)的那年呀。”
五年多!
淵玄里的七個月,卻是外面世界的五年多!
不見天日,不入陰陽,在時間之外,無空間之實。不虛不谷,是真正的天外之天。
想起離盈子師傅的話,如夢似幻。
淵玄果真在時間之外,是一片天外之天……
這五年多,世間發(fā)生了那么多的變化,南洋人已經(jīng)和朝廷撕破臉開戰(zhàn),不知道阜天京都的沐記商行總舵怎么樣了。
五年多了,誰還記得我這個五年前走丟的跑堂伙計呢。
黃大虎覺得有點天旋地轉(zhuǎn),身子不自覺搖晃。
“你怎么啦,沒事吧你?”
大爺湊過臉來問道。
“大爺,你說沐記商行的人都死光了,一個不剩?”
“喲,你這么一說,還真剩一個。
有一個人,倒是在滅門慘案里面活了下來,后來聽說這個人,就加入了在商行原地建的烈陽教堂。
這事當(dāng)時挺轟動的,整個沐陽城的人都炸了,你說好好的中洲人,干嘛要去信南洋鬼子的教,拜南洋鬼子的神喲?!?p> 大爺搓搓手上的泥,呸了一口。
“那人現(xiàn)在還在烈陽教堂嗎?”
五年多了,天知道這個人還在世沒有。
五年多……對我來說只是匆匆的七個月而已。
我必須找到這個人,越快越好。
“不知道啊,你自己去問問不就明白啦?!?p> 黃大虎點點頭,拱手告辭。
“你以后還來找我問路么?”
大爺蠕動著嘴巴,眼神詭異。
“可能會吧,怎么了。”
“要再來,你這算是回頭客,大爺我給你半價,一個大子兒就可以啦!”
大爺咧嘴一笑,笑得黃大虎心驚膽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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