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徐言夢一笑,知道自己倘若不吃蘇嬤嬤肯定要心里過不去的,便笑著說:“好!”接過來便吃了起來。
咬了一口,肉汁鮮美,各種調(diào)料進味烤的恰到好處,徐言夢滿臉的陶醉,向蘇嬤嬤笑吟吟道:“奶娘,我的手藝又見長啦,是不是?”
蘇嬤嬤和銀屏都笑了起來。
“那是自然!誰能比得上王妃的手藝呢!”
徐言夢又笑道:“主要是這山雞肉夠新鮮肥美,純正的野味,別的那是不能比的!”
兩名軍士卻笑道:“要屬下說,還是王妃的手藝了得,咱們兄弟野外露宿也不是一遭兩遭了,什么野味沒烤過?從來不知還能烤出這等美味來!咱們燕城里最好酒樓的大師傅,也做不出這樣味道來!”
徐言夢已經(jīng)將那野兔抹上野蔥汁和青橘子汁烤了起來,聽得這話心中一動,便笑著故作好奇的問起他們燕城中酒樓情形來。
她沒有別的長處,唯獨這一點,不好好利用,改善改善生活,豈不是太虧了點?
再者如今是王妃,比從前在徐府多了許多方便,只要讓蘇嬤嬤或者銀屏出面開一家酒樓,自己躲在幕后,想來燕王應(yīng)該不會有意見的吧?
商拂肩膀一垮,輕哼道:“沒出息!”,自去視察守衛(wèi)巡邏去了。
怨不得商拂會這么說。
要知道燕王此次上京,所帶的親衛(wèi)人馬乃是從精兵中又經(jīng)過千挑萬選、過了粗籮過細籮、精挑細選出來的,無一不是可以一當(dāng)百的精英。
這些人本事了得,俸祿自然也不低。
年輕男人們有了銀子,有幾個不是花天酒地吃喝玩樂的?
燕城中哪家高檔酒樓他們沒去過?燕翅鮑肚、熊掌鹿胎什么好吃的沒吃過?一只烤山雞、烤野兔就露出那副好比剛從牢里放出來的樣,叫他怎么看得上!
看到綠鴛和遠浦過來,那兩名軍士忙站了起來,綠鴛擺擺手,笑道:“不必多禮,在王妃面前都如此,何況我們?我們就是過來瞧瞧!”
說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綠鴛突然覺得自己又有點餓了,笑道:“王妃這兒的烤肉也比別處的香些,我可是聞著味兒就來了!”
幾番接觸下來,綠鴛人很和氣,說話臉上總帶著淺淺的笑意,露出兩個小酒窩,銀屏也不怕她了,便笑道:“可惜綠鴛姑娘來得遲了些,烤肉已經(jīng)沒了!不過,還有烤鳥雀呢!王妃做的,好吃得不得了呢!”
“是嗎!那我也算是有口福啦!”綠鴛拍手笑道,拉著遠浦一道坐下。
徐言夢微微一笑,道:“我自幼就愛下廚做菜,不過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些許粗淺功夫罷了,你們要是不嫌棄啊,就等等!”
“王妃太謙虛了呢!”綠鴛抿唇一笑,道:“光聞這香味,就知定是極品美味了!”
銀屏和那兩名軍士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蘇嬤嬤微微一笑,看了徐言夢一眼,心中了然幾分。
她深知自己的主子并不是個愛張揚顯擺的,今日有意露這么一手,想來也是為了同這些人打好關(guān)系了,畢竟,今后燕地才是她們主仆的生存之地啊。
一時那一個個泥團被徐言夢用樹枝撥了出來,又聽她笑道:“再等等,等晾一晾溫度降下來些就可以了!”
那兩名軍士去獵鳥雀的時候恰好碰見兩窩野雞蛋,順手也撿了回來。
徐言夢便將那野雞蛋一個個擱在熱灰里烤了起來。
綠鴛瞪大了眼睛,詫異道:“這,雞蛋也能烤?”
那兩名軍士對徐言夢的手藝早佩服得五體投地,眼看又有美味入口,眉開眼笑的道:“能能能,王妃說能,就一定能!”
惹得幾人皆笑起來。
綠鴛又好笑又好氣,輕啐笑道:“兩個馬屁精!”
徐言夢用手中的小木棍不停的撥動著火邊熱灰里的野雞蛋,一邊笑道:“烤蛋比煮的、煎的、炒的更香呢!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野雞蛋不大,很快就熟。隨著一股特殊的焦香傳來,蛋殼略略發(fā)黃,就成了。
顧不得燙手,眾人你一個我一個分拿了,剝了殼,蛋香、焦香、以及蛋殼烤焦的鈣質(zhì)的香味撲鼻而來,咬一口,奇香無比。
“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啦!烤著吃的雞蛋果然不同!”綠鴛贊口不絕,一連吃了兩個,一望地上已經(jīng)沒有了,眼珠子一掃描,瞄在一名軍士手中。
那軍士一僵,掙扎片刻,伸手陪笑奉上:“綠鴛姑娘,您請!”
“謝啦,嘿嘿!”綠鴛毫不客氣一把抓了過去。
手中一空,那軍士暗暗可惜:早知道就該快點把它吃下去……
遠浦望著空空兩手,也暗暗可惜:早知道,就該給她留一個……
不過,真的好好吃??!
認真一想,他有點糾結(jié)起來:到底是可惜沒給她留一個呢,還是慶幸已經(jīng)吃下肚了……
吃完了野雞蛋說笑片刻,那烤麻雀也可以吃了。
眾人一齊動手,將一個個泥團敲開,毛羽全部連同著泥塊紛紛脫落,露出一個通身光亮的肉團,油脂外溢,皮略焦黃,伴隨著一股熱騰騰的熱氣,香味“轟”的一下沖了出來,令各人情不自禁的深深吸氣。
由于和在泥中的各種調(diào)料的味道皆進入了麻雀的肉里,吃起來味道格外的鮮美。
幾個人一人抓著一只,啃得津津有味,贊不絕口。
徐言夢沒有再吃,看著眾人吃得有味,亦開心不已。
忽然,綠鴛肘彎碰了碰一旁的遠浦,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遠浦點點頭答應(yīng),起身就走開了。
走了幾步頓了頓,回頭飛快的瞧了綠鴛一眼,一邊繼續(xù)走一邊小聲嘀咕:“就知道關(guān)心王爺,不知道的還當(dāng)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呢!怎么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
話說,好好吃的考雀鳥??!他才吃了一只?。?p> “王妃,”綠鴛向徐言夢笑道:“王爺胃口不太好,不知王妃能不能為王爺烤一份吃食呢?您的手藝這么好,王爺一定愿意多用些的!”
☆、第10章她要讓他看到她的價值
綠鴛神情之間頗為得意,笑道:“屬下見王爺您方才沒用多少,這是剛剛烤好的,您再用些吧!”
燕王本不想用,只是那香味和綠鴛過于期待的眼神令他有點按耐不住的好奇,便笑道:“你又來獻什么寶!不過,聞著這味道,比以往所吃的倒是不太一樣!”
商拂和那兩名統(tǒng)領(lǐng)見狀識趣的告退了出去。
這廂綠鴛得意洋洋的笑道:“當(dāng)然不一樣啦!這可是絕品美味,王爺您一嘗便知!”
“是嗎?真有這么好!言過其實,小心本王罰你!”
燕王深知綠鴛這丫頭什么都好,輕功與追蹤術(shù)更是無人能出其右,但有一點,那就是口沒遮攔,尤其一高興起來就愛吹牛胡侃。
“隨便!”綠鴛雖然才剛剛二十歲,但跟在燕王身邊卻有十三年了,壓根就不怕這位在人前威嚴凜凜的主子,笑嘻嘻的道:“不過,倘若果真有這么好,有沒有賞呢?”
燕王大笑,隨口道:“好??!本王倒要看看,今日你是受罰還是討賞!”
一句話未完,臉色微僵。
因為他剛剛嚼了一口這烤山雞肉,肉質(zhì)之鮮嫩香酥、味道之恰到好處無一不好,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又一口。
很快,半只山雞就下了肚。
看了看那剩下的一半,燕王拿過帕子拭干凈嘴和手,道:“剩下這半只,給商拂送去吧!這是誰烤的?”
綠鴛“嘻嘻”一笑,一揚下巴,笑道:“看吧,屬下沒騙王爺吧!”
燕王笑道:“小氣的丫頭,本王還賴你的賬不成?要什么賞,說吧!”
“屬下先行謝過王爺啦!”綠鴛笑道:“屬下也不敢要別的,只求王爺答應(yīng),將來屬下嘴饞的時候,王爺偶爾能夠讓這人給屬下做一頓好吃的,屬下便心滿意足了!”
“這算什么——”燕王一笑正欲答應(yīng),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偏頭睨了她片刻,略一沉吟,道:“難道,這是王妃那一對主仆的手藝?是那婆子還是那丫頭?”
想不到王妃身邊,竟然還有這種人才!
綠鴛掩口“撲哧”一笑,一本正經(jīng)的道:“回王爺,雖不中亦不遠耳!這既不是那婆子、也不是那丫頭的手藝,而是王妃的手藝??!”
燕王一愣,眸光霍然一亮瞟向她,“王妃?”
“王爺也沒想到吧!”平日里可是很難看到主子吃驚意外的神情的,主子更多的是胸有成竹、一切在料的表情,因此綠鴛笑意夢夢的看個夠,點點頭笑道:“可不是!屬下們也沒想到王妃還有這么一手呢!真不知她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不過呢,廚藝這種東西,想必跟輕功和追蹤術(shù)一樣,都是講究天賦的吧!唉,屬下真是太佩服王爺了!”
聽綠鴛說,這是王妃的手藝,燕王的確是十分意外,眼前下意識浮現(xiàn)那姿容俏麗的女子那副恬淡溫柔的眉眼、以及同樣恬淡溫柔的氣質(zhì)。
她居然精于廚藝!
心中正滋味莫名難言,聽到綠鴛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感慨,不由愕然,挑眉道:“佩服?”
“對啊!”
“你佩服本王什么?”
“運氣??!”綠鴛一本正經(jīng)道:“沒想到王爺隨隨便便娶的王妃,竟有如此手藝,這還不值得佩服么?王爺將來,可有口福啦!沒準屬下們也跟著沾光呢!嘿嘿!”
燕王啼笑皆非,臉一沉,低喝道:“胡鬧!”
綠鴛吐吐舌頭,忙笑道:“屬下告退,王爺您忙!”
說著施禮便要退出去,順便欲將那半只山雞帶走。
“放下!”燕王卻是想也沒想立即出聲阻止。
見綠鴛莫名的望過來,燕王瞅她一眼,輕哼道:“商拂等會兒會來!”
意思是,不用你帶給他了!
綠鴛“哦”了一聲,便出去了。
燕王看著那半只烤山雞,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著,肉質(zhì)細嫩鮮美,他的心情,卻有些莫名的復(fù)雜起來。
后來晚上的時候,綠鴛找著機會順口問了商拂一句,今天在王爺營帳里有沒有吃到什么好東西?。?p> 惹得商拂莫名其妙,反問道:“什么好東西?王爺那有什么好東西吃嗎?”
綠鴛卻是“呵呵”一笑,說道:“沒什么!沒什么!”便走開了。
商拂納悶的瞧了一眼她的背影,忍不住細細回想王爺營帳中的情形:真的沒有看到哪里放著什么好吃的東西??!
哼,綠鴛這丫頭,也不知王爺賞了她什么,就愛招搖顯擺……
晚間,蘇嬤嬤服侍徐言夢睡下,含笑柔聲道:“王妃今日必定累著了,好好休息吧!”
徐言夢微笑道:“不過這么點兒活計,算不得什么!而且,有用就好!”
次日改道而行,在延城驛館留宿。
這日到達延城不過申時左右,還挺早,太陽尚斜斜的掛在天上,只是因為下一處驛館又距離太遠,只得停止趕路。
徐言夢下了馬車,與燕王一同往驛館后頭走去,一陣婦人的哭鬧聲從左邊院落飄過來,其中還夾雜了孩子的哭聲,徐言夢心中一軟,腳步情不自禁的慢了下來。
燕王原本是不在意的,見狀亦微微頓步,睨了她一眼,示意延城縣令上前,沖那邊哭聲的方向努了努嘴:“怎么回事?”
這位蔣縣令臉色一白,忙拱手陪笑道:“王爺息怒!王爺息怒!下官馬上叫人趕他們走!”
心中暗罵那一家子好不曉事,沖撞惹惱了王爺,她當(dāng)?shù)闷饐幔?p> “這位大人,”徐言夢忍不住道:“王爺問你怎么回事,你可還沒回答呢!”
燕王聽了這話,怔了怔,眼底忍不住劃過一抹笑意,便不做聲,算是默許了她的話。
徐言夢雖沒有看他,實則捏了口氣,見他沒有發(fā)作自己反而默認了,心下暗松。
蔣縣令一愣,只得吞吞吐吐的吱唔道:“回王爺、王妃,那婦人,那婦人乃是前任吳縣令的妻子兒女,吳縣令上月猝死,她們孤兒寡母沒錢住客棧便一直住在這驛館之中,還沒來得及啟程回鄉(xiāng)。下官見他們可憐,也由著他們了。可今日……既然要招待王爺王妃一行,他們再待著自然就不合適了……都怪下官安排不周,下官馬上叫人讓他們搬走!”
徐言夢不由暗嘆,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燕王卻看向她,笑道:“王妃以為如何呢?”
徐言夢見他問了,自然要說的,便陪笑道:“他們孤兒寡母的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況且又是官員遺孀,好歹她的夫君也是為王爺效過力的,不如,就算了吧!讓他們住著便是……”
“聽見了?”燕王看了蔣縣令一眼,道:“就按王妃說的吧!王妃說得對,那婦人的夫君好歹做過本王的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孤兒寡母落到這般下場,本王既碰上了,也不能不管!”
便扭頭吩咐綠鴛:“回頭給那婦人送二百兩銀票過去。蔣縣令,安排人好好送他們回鄉(xiāng)吧!”
“是,王爺!”綠鴛和蔣縣令一同答應(yīng)。
一行人繼續(xù)往里走。
綠鴛便忍不住道:“那婦人的丈夫好歹也是做過官的,怎的就這么窮呢!”
徐言夢便笑道:“這是好事嘛,說明那位縣令大人是個清官呀!”
“可是,”綠鴛一撇嘴,又道:“就算是個清官,那縣令去世的時候,親友同僚前來上香燒紙,總有奠儀吧?怎么至于連客棧都住不起!”
徐言夢“嗤”的嘲諷一笑,道:“綠鴛姑娘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太太死,壓斷街;老爺死,門羅雀’,奠儀,只怕沒有多少奠儀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