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上齊,知道服務員不會再進來,鄭逸南才松馳下來,剝了蝦放到方雁南面前的小碟子里,體貼地問她吃得合不合口。
方雁南的心便又暖了,一抹緋紅漫上面頰。
同樣覺察到鄭逸南情緒變化的徐曼麗,卻對鄭逸南的反感卻更甚。
“我看你的資料,在大學里當老師?”徐曼麗拿牙簽挑著螺肉,邊吃邊問鄭逸南。
“教美術。”
“鄭老師,買房了嗎?”
“在春熙路有套三居室?!?p> “按揭的?”徐曼麗揚著聲調問。
“全款?!?p> “全款?鄭老師一個月收入多少錢?”聲調揚得更高。
方雁南覺得徐曼麗問得有點過分,從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
“干嘛踢我!”徐曼麗瞪了方雁南一眼。
“有時三四萬,有時二三十萬?!?p> 鄭逸南從容回答完,淡淡一笑,握住方雁南的手。
方雁南怕徐曼麗看到,把手抽了回來。
徐曼麗給鄭逸南扣了一分,覺得他嘴里沒實話,心里更反感。
“當老師有那么高收入嗎?”
“他業(yè)余畫畫,放在朋友店里代賣?!?p> 方雁南替鄭逸南解釋道,卻被徐曼麗瞪了一眼。
“鄭老師,你也別見怪,我就這一個閨蜜,當然要替她把把關的?!?p> 鄭逸南溫和地笑笑:“姐妹情深嘛,理解的。徐小姐還想了解哪些方面,可以盡管問,知無不言?!?p>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在政府部門工作?!?p> 剛說完知無不言,鄭逸南的第一個問題,就回答得含糊其辭,徐曼麗在心里罵了句“老奸巨滑”,又扣一分。
“你們家?guī)讉€孩子?”
“父母晚婚,我是獨子。”
“談過幾次戀愛?”
方雁南又從桌子底下去踢徐曼麗,沒踢著,腳收回來的時候,倒把鄭逸南給踩著了。
鄭逸南側過頭,看看方雁南,伸手摟住她的肩。
“如果雁南同意,她會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p> 把她視作他的唯一,世上還能有比這更美的情話嗎?方雁南甜得一顆心都要被這句話給撐爆了。
徐曼麗在心里給鄭逸南繼續(xù)扣分,油嘴滑舌。
“鄭老師都畫些什么畫?”
“以風景,荷花,人物為主?!?p> “哦,還畫人物,是裸體藝術畫嗎?”語氣揶揄。
方雁南覺得徐曼麗實在太過分,故意給鄭逸南找難堪,又伸腳去踢她,面色也有些尷尬了。
鄭逸南倒沒覺得有什么,很坦然地笑答:“必修課,畫過很多年。”
徐曼麗見他不僅一點沒覺得為難,好像還笑得頗為自豪,又是一通狂扣分,道德敗壞、風流成性、厚顏無恥、卑鄙下流。
但見方雁南臉色難看,她也不再繼續(xù)問下去,反正已然對這個男人全無好感。
氣氛被破壞殆盡,兩個女孩都沒心情吃飯了。
方雁南見桌上菜剩得多,浪費了可惜,便欲打包。
看她在男人面前把姿態(tài)放得這么低,徐曼麗又氣不打一處來,對她說話也不客氣了:“海鮮,海鮮,吃的就是個鮮,打什么包!”
心情早就從山頂一路跌到山腳,此時再被徐曼麗用話一嗆,方雁南更覺自己在鄭逸南面前顯得十分沒出息,眼淚便蓄在了眼框里,即將掉落下來。
鄭逸南趕緊打圓場,手在她背上輕輕安撫:“勤儉節(jié)約是美德,光盤行動人人有責,我也經常打包的。不過徐小姐說得也有道理,海鮮還是要吃新鮮的,你們要是喜歡吃,以后我可以經常請你們來吃?!?p> 一番話說得兩面光,卻把徐曼麗的反感推到了頂點。
討厭一個人,無論他說得再好聽,都會覺得是令人憎惡的惺惺作態(tài)。
徐曼麗站起身來,拿上她的牛皮手包,看也不看鄭逸南,對方雁南道:“我在車上等你?!闭f完,打開包廂門走了。
吃頓飯,鬧得這么不愉快,還讓鄭逸南無故受氣,方雁南心里五味雜陳,只覺得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拿了手機,要去吧臺買單,卻被鄭逸南一把拉住,看看敞開的包廂門,又無奈地放開她的手。
“雁南,如果請你閨蜜吃頓飯,還要你去買單,會讓我覺得自己這個男朋友當得很不稱職。”
方雁南怔住,他,好像,并沒有生氣?
可還是內疚:“對不起,我也沒想到徐曼麗會這樣,她平時不這樣的?!?p> 為她受點責難算什么,就怕看到她不開心。
鄭逸南抬手想抱抱她,看一眼大敞的包廂門,手在空中一頓,又落了回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想要安慰他心愛的姑娘,得找個更好的時機。
“沒什么,她關心你嘛,多問問也是應該的??烊グ桑瑒e讓她久等了。”
那中途縮回去的手,像是伸向自己又劃遠的船槳,讓方雁南的心一點點下沉,蓄了多時的眼淚便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哪里是不生氣,不過是他修養(yǎng)好,照拂她的感受罷了。
然而終究是嫌她不夠好,這就要放手了。
方雁南這一哭,鄭逸南心都碎了。
又有點慌,這個女孩太敏感,如果再不做點什么,怕是自己真的活不到下集了。
他起身關上包廂的門,把方雁南緊緊抱在懷里。
“昨天做的那鍋皂,是不是可以出模了?”想了想,還是覺得這里不適合談心,等回去再說吧。
而且,似乎被他抱在懷里,方雁南的心就安定了下來,兩只手緊緊箍住他的腰,怕失去的心情倒是比他更甚。
這種被人依賴的感覺,讓鄭逸南十分享受,鼻尖摩挲著她額間發(fā)絲,捕捉那醉人的淡雅幽香。
“嗯?!狈窖隳陷p應一聲。
感受到這個懷抱好像還可以繼續(xù)是她的,那些悲傷惶恐便消散了。
“那我一會可以去看嗎?”
鄭逸南一手托起方雁南的下巴,眸中的深情如正午的陽光,熾熱地照進她的心里。
“好!”心便化在了他心無旁鶩的專注目光中,忽地生出一股勇氣,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
不會說情話,也不知道還能用什么方式回報他。
兩個人誰都不確定對方的心思,患得患失,又小心翼翼地相互靠近,在這輕輕一吻中,好像又什么都確定了。
方雁南走后,鄭逸南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苦悶不堪地又坐了幾分鐘,才去吧臺買單。
當克制,內斂成為習慣,包裹著自己的真性情活了28年,倒并不覺得有多難。
可如今帶著自己心愛的姑娘吃頓飯,都得謹小慎微,顧慮重重,令他突然有種憋屈感。
徐曼麗的態(tài)度,他倒并不介懷,只要給他時間,他肯定能讓她相信,自己對方雁南是一片赤誠,日月可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