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促狹鬼笑夠了,才驅車前往菜市場。
鄭母留方雁南吃晚飯的心意,她怎么能不懂。
一是念她午飯被兩個姨姨叨擾得沒有吃好,二是想多給她一些家庭的溫暖。
愛他,亦愛他的家人,便想問問鄭逸南,他父母喜歡吃什么,誰知卻被他給歪樓了。
快到菜市場時,方雁南才想起來,那會光顧著笑,都忘了要他說答案,到底是先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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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南選了兩段藕,又買了些排骨。
鄭逸南挑了一堆蓮蓬,看到方雁南又買了些紅椒、生姜、大蒜和一瓶高度白酒,還有一個腌菜用的玻璃壇子。
“你會做剁椒?”鄭逸南有些意外。
“我最拿手的就是做剁椒?!狈窖隳项H為得意地沖鄭逸南歪頭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家里人喜歡吃這個?”
“湖南人嘛,不喜歡吃剁椒的,好像很少吧?”
鄭逸南更詫異了。
以前聽她講開滿木棉花的回憶,知道她喜歡吃粵菜,一直以為她是廣東人。
他父母口音很淡,若非是在湖南長期生活過的人,很難從他父母的吐字發(fā)音里判斷出地域。
方才兩個姨姨問及,方雁南答得籠統(tǒng),似乎五歲之后的記憶,她極不愿碰觸。
鄭逸南只知道她五歲失去父母,高中時住校與徐曼麗成為閨蜜,對她中間的那段經歷,一無所知。
但見方雁南沒有繼續(xù)聊下去的意愿,他也沒有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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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去時,兩個姨姨已經走了。
方雁南換了拖鞋就去廚房,鄭逸南也跟了進去。
一個洗紅椒,一個剝蓮蓬,剝好一粒蓮子,就往洗紅椒的人嘴里喂一粒。
流水聲中,一顆顆紅椒被纖纖素手仔細地搓洗,然后投進濾水筐中。
方雁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第一次覺得,做剁椒不僅不會令她感到難過,反而很快樂。
仿佛進行著一場輕歌曼舞的表演,而她是掌控全局的總指揮。
她期待著觀眾們的反饋,胸有成竹的。
這份自信,讓她眸中的光彩越來越璀璨,鄭逸南看得有些失了神。
剝了粒蓮子去喂,引得她小嘴往前伸,就快要吻到那柔軟芳唇時,他卻突然把手收了回去,若無其事地將蓮子投進自己嘴里。
方雁南呆萌了兩秒,聽到身后有低掩的笑聲,在第三秒把自己變成了紅蘋果。
雖然王阿姨并沒有進來,但鄭逸南也不好意思再賴在廚房里,挑了幾個蓮蓬去書房,撇下方雁南獨自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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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藕燉排骨果然很全鄭父的胃口,一連喝了兩碗。
連晚餐一向只吃素的鄭母,亦盛了小半碗。
“這是小方做的?!?p> 王阿姨笑著說完,鄭父抬頭看了一眼方雁南,沒什么表情,但目光卻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小方還做了一罐剁椒呢!”王阿姨又說道。
“是嗎?南南還會做這個?”鄭母也抬頭看了看方雁南,微微笑。
方雁南因為被王阿姨撞到鄭逸南與她調情,仍有些不好意思,頭也不敢抬地專心與碗里的米飯粒掐架。
這粒是鄭逸南,咬他,那一粒也是鄭逸南,咬他。
吃完飯,鄭父背著手站在廚房門口,見窗邊放著一個玻璃壇子,里面紅的碎椒、白的蒜粒、黃的姜絲,微不可察地露出些許笑意,與鄭母一起出門散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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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想去看電影?”
鄭逸南瞥了眼副駕座上的方雁南,她從出門后,就一副氣鼓鼓的表情。
知道是自己闖禍了,而且貌似不是一串糖葫蘆就能哄好的,鄭逸南放了大招。
然而方雁南并不領情,撅嘴蹙眉,十分小氣地只回了兩個字:“不看!”
“那要不去聽音樂會?”
“不聽!”
不不小姐此時生氣的樣子,看著很可愛,但鄭逸南心驚肉跳,要是再不趕緊哄好,只怕自己持證上崗的日子,就得一拖再拖了。
“想不想去逛超市?”
這個建議既不浪漫也不高雅,但方雁南很清脆地回復道:“想!”
雖然發(fā)生了令人窘迫的小插曲,但事實上方雁南的心情相當不錯,假裝生氣只是想跟鄭逸南撒個嬌。
亞里士多德說過,人類是天生社會性動物。
人們窮其一生,都在尋找自己存在于世的價值,希望能獲得更多人的認可,而來自家人的肯定,最為重要。
有多少人日以繼夜,像個陀螺般不停息地旋轉,甚至把自己逼到山窮水盡,只是為了聽到父母或愛人稱贊一句:你很棒!
越是平日不茍言笑的人,能得到他的贊許,才越顯得彌足珍貴。
鄭父那個若有似無的笑容,讓方雁南跟喝了瓶汽水似的,美得渾身滋滋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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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買去什么?”鄭逸南問道。
“榴蓮!”
下午逛菜市場時,方雁南看到榴蓮就想買。
但這種水果爭議性太強,喜歡的趨之若鶩,抵觸的避之若浼。
猶豫再三,她只在經過水果攤時,深吸了幾口味兒,然后果然撥草。
鄭逸南眼皮跳了幾下,瞬間感覺自己的膝蓋不太好,用力揉了揉,這才發(fā)動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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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南挑了一顆較小的榴蓮,導購幫忙剖開,正要取出果肉時,方雁南攔住。
她嫌放在一旁的一次性泡沫盒既不衛(wèi)生,又不環(huán)保,讓導購連果殼一起裝到購物袋里。
鄭逸南拎著袋子往車上走時,覺得膝蓋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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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至方雁南住的單元門口,鄭逸南握著方向盤,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去涼亭那,吃完再上去吧?!?p> 那里安全系數(shù)高,她總不至于讓自己當眾跪榴蓮殼吧。
方雁南也覺得這個建議甚好,畢竟室外通風好,味道散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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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吃榴蓮,還是被逼迫的。”
方雁南用濕紙巾擦干凈手,接過鄭逸南遞過來的榴蓮肉,小口咬著。
“那天下了晚自習回到宿舍,幾個室友都在嚷嚷,什么味兒這么臭,有說是煤氣泄露,有說是捂餿的臭襪子味,只有徐曼麗不吭聲?!?p> “等大家都上床睡覺之后,她悄悄拉開我的床簾,掐著我的嘴,往我嘴里硬塞了一塊榴蓮肉,還用手捂著,不讓我吐出來。”
鄭逸南也拿了一塊榴蓮肉,邊吃邊笑,這確實像徐曼麗會做出來的事。
“吃過才知道,榴蓮聞著臭,入口卻很香甜。大概很多事都是這樣吧,嘗試后才會發(fā)現(xiàn)與自己的猜測大相徑庭?!?p> 比如她下午不敢買榴蓮,是怕鄭逸南的家人會不喜歡;而王阿姨不敢做榴蓮燉雞,是擔心她會不喜歡。
“那也未必?!编嵰菽嫌X得,親自嘗試過,只會發(fā)現(xiàn)跪榴蓮殼比猜測中更痛。
一人吃了兩塊,一個榴蓮不多時就被消滅光了。
方雁南拎著裝榴蓮殼的袋子,經過一個垃圾桶時,扔了進去。
鄭逸南松了一口氣,果然與猜測的大相徑庭,人家只是單純的想吃榴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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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要接受體罰的膽戰(zhàn)心驚,接下來的散步,鄭逸南十分愜意。
方雁南似乎心情非常好,小鳥依人般挽著他的胳膊,眼睛亮閃閃的,一路上小嘴說個不停。
講她和梅姐玩捉迷藏,床邊立著穿衣鏡,她卻傻乎乎地躲在床后面,以為梅姐肯定找不到她。
講王阿姨新教了她一種粉蒸肉的做法,想要做給他吃。
“我明天有課,晚上得回去備課?!?p> 這句話幾次到了嘴邊,又被鄭逸南吞了回去。
與方雁南一起回了房,揉揉她的頭:“你先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