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晚聽見望安行禮的聲音轉(zhuǎn)過頭來,臉上的憤懣轉(zhuǎn)成心虛,稍低著頭不敢看他陰沉蹙眉的臉。
待望安出去,羨晚見他一直不說話,才忍不住抬頭看他。
只見他指骨分明的一只大手正握著她不肯喝的藥膳,再往上看,便是他睨著一雙不悅的眼眸沉沉的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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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晚見如此,實在拗不過,便趕緊探出身子來奪了他手上的藥膳‘咕嚕咕?!暮认拢俜畔麓赏霑r,才見他臉色緩了些。
“吃個藥膳你每日里都要鬧?”傅城軸走近羨晚的床榻坐下,依舊是不太好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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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晚自知不對,也不敢辯駁,放軟了聲音道,“我知錯了,只是這藥實在苦得厲害?!?p> “喝藥都不能你替人家擋什么刀子?”傅城軸心中疼的氣急。
羨晚知道皇帝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氣惱,想著自己臥養(yǎng)的這段時日,朝廷之事本就忙碌不已,難為他幾乎日日抽出時間來看自己。
雖每日里來了因為惱羨晚,總不多說話,說了也是語氣沖著,常是親自喂了藥就又折回建章宮去批折子,如今細(xì)看他,許是多日疲憊積勞,眼下隱約見了些烏青。
羨晚還是好脾氣的哄著,嬌嬌然軟的,主動抱著他,“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惱我了,氣壞了身子?!?p> “你也知道會氣著我?你怎么不想想,你若是有個萬一,我該如何?”
傅城軸見她真的服軟,看她每日進(jìn)藥膳忌口養(yǎng)傷又消瘦了不少的臉蛋,自己也跟著心軟下來,只靜靜的任由她抱著,嘴上仍不忘說她。
“我答應(yīng)你,必會好好養(yǎng)著身子,以待來日陪你長久?!?p> 傅城軸再無言語,緊了緊懷中的女子,又擁著說了會兒話,傅城軸才又不得已起身回了建章宮。
這會兒傅城軸方坐落在龍案前,便沉著臉側(cè)臉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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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公公機(jī)靈,又是從開始就跟在皇帝身邊的人,自是只聽前言便解后語的,知道皇帝是在問刺客之事,便連忙回稟。
“御前倒是把人抓住了,使了些手段,才開嘴,說是魏嬪指使的?!?p> 傅城軸嗤笑一聲,眼中似有烏云傾瀉,翻滾洶涌,心中已有些答案。
魏嬪向來跋扈,卻沒有如此心計,即便有,也定是別人從旁推敲,魏嬪的心思,還不足夠翻攪著后宮,也只能倚著家世嘴上逞逞威風(fēng)。
雖心下了然,卻也不能輕舉妄動,如今朝廷局勢未穩(wěn),正是用人之際,尤其是甯昭儀的父親。
眼前沅僵之處戰(zhàn)時吃緊,昭儀的父親李岐卻是帶軍的能手鐵將,軍中的諸多士兵也是信任擁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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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是知道此事是誰的心思,傅城軸也照樣不能立時問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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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為如此,傅城軸才氣惱不已,不是惱旁人,正是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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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兩年前的自己,如今的皇帝固然已經(jīng)穩(wěn)重狠厲許多,在朝堂之上話語權(quán)也更重,漸漸立足其上。
但總有那么幾個老臣仗著資歷與權(quán)勢,制衡著傅城軸,正是如此,皇帝才不能在前朝隨心作為,前朝受制,后宮自然也如此。
半晌,皇帝才抬眸吩咐,“既是后宮之事,便交由悅妃處置,隨意禁月余了了此事即可,不必嚴(yán)懲?!?p> 這邊太后得了消息,羨晚身子日漸恢復(fù)也就放心了,遣了愿禾去問候了許貴人,便日日都呆在這佛龕中,甚少再出殿門,以免染了風(fēng)寒。
愿禾從殿外進(jìn)來,將身上的殘雪寒氣散掉,才走近內(nèi)殿回稟太后,太后閉著眼聽了皇帝傳來的消息,同傅城軸一般如出一轍的嗤笑不屑,睜開眼眸,與愿禾對視了一眼,兩人心中皆有幾分?jǐn)?shù)。
太后既是太后,在她的那一輩,早就見慣了后宮風(fēng)云,又怎會猜不到這甯昭儀的心思,現(xiàn)下傷了羨晚,心中更是厭惡了幾分。
悠悠開口道,“哀家憑著身世選了的人,武門世家功夫沒學(xué)成,倒會了一身算計的本領(lǐng)?!?p> 愿禾奉上茶水給太后,也道,“可不是嗎,虧她敢有那心思,仗著皇帝如今重用李岐,雖不見她嬌蠻,可見心計厚重?!?p> “幸得皇帝沉得住氣,知道如今需用人,不欲撕破臉面。如今她作踐犯妖,來日皇帝若能站住腳跟,自會處置,咱們也先沉住氣,留意著她便是?!?p> 太后拎著茶蓋拂開面上漂浮的茶葉,喝了一口,又想起魏嬪的委屈,“魏嬪倒是委屈,但悅妃是個通透的,知道該怎么做,待她此次禁足出來,別虧待了就是?!?p> “魏嬪也是個脾氣大的,但起碼不算是有心計的,奴婢會留心?!碧筮@才點頭,讓愿禾扶著自己進(jìn)寢殿休憩。
而羨晚臥榻養(yǎng)安的這小半個月里,最踹踹不安的,便數(shù)甯昭儀和許貴人。
許貴人倒還好,再不濟(jì)自己失去了孩子,且此事自己也差些受害,心里總是對羨晚過意不去,又被皇帝下旨好生養(yǎng)著,不能去永寧殿看望儷嬪,只能搜刮了殿中值當(dāng)?shù)奈锸菜土诉^去。
這幾日里亦是私下哭了好幾回,不為自己身處險境而哭,倒是為著儷嬪這份舉動,自己再怎么也不會想到,在這宮中,竟有一人敢替自己受險,雖是無心傷儷嬪,卻也愧疚難耐。
偏是這甯昭儀,心中雖是不安,卻也無半分悔意,總是再三問望舒是否都收拾干凈了。
那日自己如何也沒想到儷嬪會有如此舉動,當(dāng)下便有些晃神,卻也不敢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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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著身子等悅妃下令了才離去,方踩出臨華殿的門,腿下卻是有幾分顫抖,連忙回宮,給父親遞了消息,才稍稍安神。
這進(jìn)了宮的女子,哪個不稀罕有皇帝的喜歡,昭儀不過也是如此心思。
進(jìn)宮兩年,自己侍寢的次數(shù)竟用一個手便可數(shù)的出來,可哪怕只有一次,皇帝那份獨有的沉著而穩(wěn)重帝王之氣,萬人之上權(quán)傾朝野的姿態(tài),也足夠讓人迷了心神。
她不過也是個普通的女子,想要得到帝王之愛,流連在盛寵之中。
甯昭儀心計雖沉重,但也是不欲算計儷嬪的。
且不說羨晚進(jìn)宮就封了嬪,再說這‘儷’字和其貴重,原先也沒想著要害儷嬪,只是眼瞧著跟自己一同入宮的貴人都有了身孕,又怕其產(chǎn)下皇長子,霎時同自己平起平坐,這若當(dāng)真如此,自己便更不能得寵,更不能留住皇帝了,心中更是多了幾分焦慮。
想到這兒,甯昭儀沉沉嘆了口氣,可眼底卻是狠厲,“皇上那兒,可有說法?”
“不曾,照樣每日里在建章宮里看著折子,”望舒抬眸望了甯昭儀一眼,又小心翼翼道,“只是日日會去永寧殿呆上一會兒?!?p> 果不其然,昭儀的長眉緊蹙著,“這方才才摁下一個有孕的,如今又來一個如此受寵的。許貴人都小產(chǎn)了皇帝也沒去看過幾回,倒日日記著去儷嬪那兒,果真是心尖兒上的人?!?p> 憑昭儀這么一說,望舒的心臟當(dāng)即顫了一下,連忙勸道,“娘娘,著許貴人位份擺在那兒,孩子沒了也就沒了,可儷嬪卻不同,有位份有圣恩的,可不敢輕舉妄動?!?p> 昭儀微嘆了口氣,神色淡漠,“本宮知道。本宮且等一等,以待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