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書閣
天氣秋高氣爽,溫柔的晚風(fēng)給榮城百姓帶來了絲絲涼意。榮城城內(nèi)中央有一家酒樓,兩排紅燈籠高高掛在樓上,人聲和樂聲交織嘈雜,熱鬧非凡。
“鴛子姑娘!你們柳槐酒樓的樂師奏的都是什么破曲子!”樓上一個公子罵道。
負(fù)責(zé)酒樓主事的鴛子聽到叫喚,忙從木制的階梯登登地跑了過來。
“這舞女也不行,身段舞姿也不美!真是無趣!無趣呀!”坐在對面的另一位公子也附和著,神情有些氣惱。
在客人面前,衣著艷麗的舞女樂師此時不僅停止了奏樂舞蹈,還對突如其來的謾罵感到心驚膽戰(zhàn),個個正低頭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鴛子忙賠禮道歉道,“真是抱歉,擾了二位公子的雅興。不知賠償二位公子兩壇柳章和兩壇槐燕以表歉意可否?”
鴛子實屬無奈,酒樓招待的客人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被這些富貴顯赫的客人責(zé)罵了。但據(jù)她所知,酒樓眼下請的舞女樂師已是榮城內(nèi)技藝最為卓絕的了。
客人因為能白拿幾壇好酒,怒意也消了幾分。其中一位好心的開了口,“罷了罷了??吹昙疫@樣誠懇,我倆也不為難了。畢竟這也不是之前的榮貴臺呀!”
“多謝公子體諒?!兵x子忙施禮,“這就讓他們都退下。免得再擾了公子們的雅興。”說著,便回頭示意旁邊的樂師舞女趕忙退出去。
樂師舞女見到指示,心中謝天謝地,急忙撤了出去。
鴛子又到外頭叫了幾個酒樓里的伙計搬來酒水,待送上酒水再安撫了兩位公子幾句,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要不是之前那昏了頭的原游乾,我們現(xiàn)在也不至于連聽歌賞曲都不痛快了?!狈块g里一名公子大聲抱怨道。
伴隨著樓上廂房公子們此起彼伏的抱怨聲,鴛子嘆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地忙去了。
柳槐酒樓觥籌交錯,人聲喧囂,伙計忙得熱火朝天。而離酒樓不遠(yuǎn)處的無涯學(xué)堂,卻顯得有些靜悄悄。
占地較廣的學(xué)堂里,東邊有座藏書閣此刻燭火通明。在藏書閣中的高腳燭臺不遠(yuǎn)的地方,一名白衣女子被如山般高的紙書圍繞。
而藏書閣的木門邊有一個體型微胖的夫子此時正耷拉著腦袋,雙眼無神地看著眼前的情景——他要因為這偌大藏書閣里的小小一人在這值夜。胖夫子用手托著腮,哈欠連連,悄悄地打起了瞌睡。
無涯學(xué)堂的藏書閣平常都會有人打理,按道理來說是不會有隨處亂放的書本。
只不過,一遇到此刻在藏書閣中央席地而坐的白衣女子之后就說不定了。書本在芫沐左邊堆著三堆,右邊還七扭八歪地堆了兩堆。
盡管如此,身處正中央的女子卻沒有被高高的書山環(huán)繞的壓迫感,聚精會神地閱覽著手上的書籍。
書籍本無名,著作者不知是想給自己的心血留下證明,還是想彰顯自己的才干,愣是在書的封面上,端端正正地寫了“著作人秋風(fēng)”幾個大字。
封裝書本的是前兩年才有的金縷線,書的邊邊角角都有些彎曲和磨損,似乎是經(jīng)常被翻閱過的。
芫沐一開始見到這本有些不同尋常的書籍時,就充滿了好奇。一翻閱才知道,這書事無巨細(xì)地記錄了木國上下各路大人物的消息,不光記錄了其名下的豐功偉績和財產(chǎn)良田,就連那人家里有多少妻兒,高堂何時仙逝都一一記錄在案,其中還有一些不為世人所知的秘聞秩事。
芫沐萬萬沒想到,就連張家莊張喜這個木國籍籍無名的人也被記錄在案。
芫沐的目光從張喜的名字略過,來到了后面的一段文字上,“榮城張家莊張氏,入贅北城侯家。侯家女一見傾心,緣由未可知?!?p> 不過,作為北城中侯大人的女婿被記錄在案也著實正常。
燭火跳動,胖夫子睡覺的鼾聲響起,芫沐卻聽到門邊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就見到了身穿長袍的任夫子。
“姑娘真是好精神,閱書至此仍然不知疲憊。”任夫子對著芫沐行了一禮,“此時夜色已深。還望姑娘擇日再來。正巧學(xué)堂這兩日有貴客要來,堂長打算將書閣好好修繕一番,恐怕姑娘要有幾日不能來了。”
芫沐聞言也不惱,她最近一段時間在書閣也算有所收獲——看了很多書,也見到了很多人。
芫沐還記得在半月前,遇到一個布店的中年女掌柜。女掌柜為人樸實勤勞,遇見芫沐這個認(rèn)認(rèn)真真讀書的小姑娘很是喜歡,“要是我能早些遇見姑娘就好了。現(xiàn)在年輕人多輕狂急躁,總想著做事要點(diǎn)什么好處才肯好好地干,哪還能像姑娘這樣踏踏實實地看書呢?!?p> 據(jù)女掌柜所說,雖然她的布店生意興隆,但世事多變,總要居安思危,不然就要被其他人給比下去。于是她就來了藏書閣,想著向先人求取其他的紡織技術(shù),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借鑒學(xué)習(xí)一二的。
芫沐此番僅僅是舉手之勞,幫女掌柜找了她想要的書籍,沒曾想還能獲得女掌柜的贊賞,獲得了一些布匹的買賣,與其結(jié)下小小的緣分。
芫沐在三天前還遇到了一個壯年男子。男子是榮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鐵匠師傅,這三天都來書閣晃悠才引起了芫沐的注意。芫沐一問才知,鐵匠想鑄造新鐵器,卻奈何找不著好的原料,這才來書閣尋找。
“外人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什么東西都會被人記錄在冊,我想要的原料應(yīng)該也會被人記錄下來,所以我就來找了??墒俏乙粋€粗漢子,找了幾日還是找不到。”鐵匠今日一早見到芫沐時滿臉愁容。
芫沐在書閣也是呆了幾個月,書閣中有什么書,有多少書,也是記得七七八八。自然知道書閣中沒有鐵匠要找的東西,不過芫沐先前倒是聽顧午小孩說過,興城那邊的鐵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讓鐵匠去興城那邊問問或許能找到。
于是芫沐午后就好心送別了興致沖沖的鐵匠去興城,最終有沒有結(jié)果不知道,鐵匠感激不盡,也算是留下了人情。
“最近顧午小孩在學(xué)堂中學(xué)習(xí)可還順利?”芫沐離開學(xué)堂之時,向夫子詢問道。
任夫子回道,“孩子真性情,謝堂長其實很喜歡他,教書時多有引導(dǎo),孩子也是有所長進(jìn)的?!?p> 芫沐聽此一言,也是放寬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