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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宇宙和星辰

第46章 爛掉的西瓜

是宇宙和星辰 織和 3506 2020-09-11 09:00:00

  風(fēng)吹樹枝颯颯,恍如鬼魅妖獸行走的聲音,聽的人汗毛豎立,尤其是偏僻地段,天陰,是驚悚片鏡頭記錄中的場景。

  濕泥踩在腳下黏膩的觸感同樣讓林爽不安,她蹲的腿有些麻卻不敢輕易挪動,被人發(fā)現(xiàn)只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沈管旭抱住陸哲把他壓倒在地時,他已經(jīng)刺了許多刀。

  麻布袋像一條被踩扁的青蟲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拿著棍子的人中有人突然喊起來,“外面有人!”

  幾乎同時,沈星寧拋出的玻璃容器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在觸地時迸發(fā)出巨響,炸開一朵耀目的花,硝酸銨混雜氨基磺酸揮發(fā)出嗆鼻的煙灰味,像年后滿大街煙花爆竹燒盡的味道。

  借著煙灰迷蒙,兩人架著沈皎,頭也不回地往門外沖,門口三人的默契十佳,茅頭將沈皎的胳膊置于后頸,扶著他的腰向馬路那頭的巷子里去。陳燃下意識抓起林爽的手,緊跟茅頭。

  老城區(qū)的寬窄巷子未經(jīng)整頓,彎彎繞繞,四通八達,不是熟悉這一區(qū)的人進入巷子恐怕是要暈在迷宮一般的小徑里。

  沈星寧肩上一輕,回頭正要找沈思嵐時,只見沈思嵐再一次隱身煙霧中,她心下一緊,“回來!”

  依稀可見沈思嵐雪亮的眸,“小司還在背包里。”

  煙霧將散,尚能聽到陸哲的空泛的聲音,“終于結(jié)束了,我說過,除非他死……”

  沈管旭眼中含淚,“你還有奶奶?!?p>  “我送你一條命,你幫我照顧我奶奶。”話音未落,陸哲握著刀和幾個小混混追著沈皎消失的方向去。

  霧霾顆粒吸入肺部,沈星寧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試圖用手指壓住舌頭不讓自己出聲,沈思嵐已經(jīng)找到掉落的背包,而一根細(xì)長的鋼筋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頭頂。

  “師姐!”

  沈思嵐推開她,鋼筋沒能如愿,砸在一旁廢棄的鐵架子上,鐵架子和一眾玻璃器皿被掃落,一時間工廠里充斥著玻璃破碎的聲音。

  沈星寧在地上滾了兩圈,險些被掉落的玻璃砸中。

  最終,鐵架子轟然倒地,揚起塵?;匦?p>  “沈星寧,你可真幸運的讓人嫉妒?!?p>  鋼筋在地上拖行,灰黑的地面綴上深淺不一的白色線條,待塵土落定,她總算能視物,沈思嵐抱著背包,單手擋在她前面,兩人坐在地上,狼狽不堪。

  與沈星寧被藥物摧毀的健康相同,沈管旭無法長時間手負(fù)重物,腕部三寸那道平齊的被利器割傷的疤痕昭示著那雙手臂的脆弱。

  坐在地上的兩人視線交匯,他們同時看到了另一段鋼筋,壓在碎玻璃和金屬下。

  沈管旭雙目赤紅,雙手舉起鋼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猝然,一道澄凈的女聲回蕩于工廠,“他是無辜的。你想要報仇,想要所有人都陪著你痛,你做到了,我的確很痛?!?p>  話音一落,余音猶存,沈管旭果真放下鋼筋,蹲下來注視著沈星寧的眼睛,空曠而寂靜。

  “你最該痛,本來能去京都的人是我!他們挑中的人是我!你的慧黠和才華真讓人嫉妒,他們發(fā)現(xiàn)你是天才,于是選擇了你……”

  又是京都,似乎每個人都在無限次的提及這個她根本毫無記憶的地方,她不知道京都有什么好,只知道那個地方會令她無端的畏葸不安。

  未曾料想七年前的事還有這般轉(zhuǎn)折,隱于眼底深處的微光忽閃忽閃,她多么期望,從未離開過桐鄉(xiāng)。

  據(jù)沈管旭口中斷斷續(xù)續(xù)的話已經(jīng)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七年前,同為14歲的孩子,他們都滿懷期待渴求新生,位于桐鄉(xiāng)鎮(zhèn)沈家灣村的福利院,嫌少有大城市的領(lǐng)養(yǎng)人愿意領(lǐng)養(yǎng)偏僻小鎮(zhèn)福利院的孩子,何況還是從京都來的領(lǐng)養(yǎng)人,如若能被選中,將是完美新生的初始。這個人選本來是沈管旭,后又因機緣巧合,人選變成了沈星寧。這是沈管旭所受的第一個打擊。

  第二個機會是教育界知名人士,桐鄉(xiāng)技校校長管成薪相比沈管旭,沈皎的長相更符合管成薪的審美,所以第一個被選中的人是沈皎?;蛟S是沈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端倪,又或許是沈皎本性不服教,連夜出逃福利院,人選才落到沈管旭頭上。

  再然后就是長達七年之久的地獄般的生活,那是一張王牌,只要沈管旭尚存一絲絲為人的尊嚴(yán),他就不敢明目張膽的挑釁,只能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臣服于魔鬼,茍且偷生。

  滿懷期待的新生一朝幻化為噩夢般人生的開始,沈管旭痛恨這些扭轉(zhuǎn)他命運的人,例如沈星寧,例如沈皎,甚至因長相偏稚嫩的沈思嵐都成為他怨恨的對象,還有一個人……

  一須臾間,沈星寧呼吸凝滯,如密密麻麻的尖刀在皮膚上劃出口子。

  沈管旭轉(zhuǎn)頭,手掌蓋住眼睛,不示弱于人前是他僅存的尊嚴(yán)。

  細(xì)碎玻璃渣中的手機屏幕陡然亮起,屏幕上大大的兩個字——冼宇。

  恍如末世的微光,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存在便是希望。

  “阿寧?!?p>  沈管旭回頭,再次舉起鋼筋。

  “去福利院!”

  沈思嵐摸到了地上的鋼筋,奮力抽出,一時間無法控制力道,鋼筋抽在沈管旭小腿。

  腿部劇痛,沈管旭的鋼筋亦偏離方向,將手機砸的稀爛,零部件像內(nèi)臟,從四方溢出。

  手機里未完的聲音戛然而止,“你在哪……”

  沈星寧拽著沈思嵐跑出工廠,天色漸沉,隱約有偏暗的路燈亮起,工廠對面是一片空地,雜草叢生,兩人貓身穿越空地,從來時的另一邊穿進小巷。

  沈管旭費力站起,鋼筋太重,他撿了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跟上。

  塵土混合著血腥味,工廠恢復(fù)寂靜,一具腹部凸起,肚滿腸肥的軀體橫在場地中央,血液由軀體向外蔓延,瞪大的死魚眼孤零零地望著天,凝固的面容依然恐慌,哪里飛來了一只蒼蠅,撲騰著翅膀,一口叮在眼球,喝得撐腸拄肚。

  沈星寧和沈思嵐前后沿著巷子單側(cè)的矮墻走,茅頭幾人較他們早走幾分鐘,但拖著虛弱的沈皎,加上林爽是個女孩,四人目標(biāo)太大,很難避開陸哲等人的追蹤。

  風(fēng)擠進巷子呼啦啦地吹個沒完,入夜天涼,沈星寧冷得發(fā)顫,風(fēng)直吹過耳畔如哨聲,她偏頭,聽到了回蕩于山谷間泠冽的孤歌。

  陸哲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好嗓子,但能想象,如果他唱歌的話,應(yīng)該會是一首蒼涼的離歌,他在說,“往這邊!他們不在那條路?!?p>  岔路口,陸哲的聲音由左側(cè)傳來,中間的路一眼便能望到盡頭,無人奔走,只剩右側(cè)。

  她快跑不動了,寒意料峭逐漸蔓延至四支,在關(guān)節(jié)處形成一種真切的鈍痛,她扶著墻走,掌心被墻體的利茬蹭出口子,她快撐不住了,肉體和精神的痛一寸一寸擊打著她單薄的身軀,她要痛死過去了。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陸哲先他們找到了沈皎,林爽和陳燃一左一右攙扶沈皎,茅頭不知哪里撿個根角鐵,攔著幾個小混混不讓他們跟上。

  陳燃他們快走到另一個岔路,陸哲在逼近,他手里握著刀,刀頭有斑斑血跡。

  茅頭到底混過幾天小混混團體,有點身上功夫,一對幾也不吃虧,見到沈星寧和沈思嵐遍大喊,“星姐,快走!”

  他分神一刻,一根木棍打在腰間,他連連后退,握著角鐵更狠地砸。

  沈星寧和沈思嵐見機越過他們,直追陸哲。

  林爽體力透支,絆倒石階摔在地上,而陸哲已高舉尖刀。

  路燈一隱一滅,反射到尖刀的光點轉(zhuǎn)瞬即逝又突然乍現(xiàn)。

  只是一瞬間,陳燃翻身撲向林爽,他忘了思考,本能般的動作,潛意識的先行仿佛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護著她,牢牢的護著她,護她安穩(wěn)。

  林爽在路燈亮起的同時看清陳燃眼底流淌的溫存,那是一種極易令人沉淪的溫暖,甚至在那雙瞳孔里看到自己帶笑的唇。這一刻她不覺畏葸,反而滋生出莫名的勇敢。

  槍聲響起,子彈擦過陸哲的面頰和手臂射入墻體。時間一度靜止,幾秒后眾人反應(yīng)過來,沈星寧扶起陷入昏迷的沈皎,選了左邊的路。

  “陳燃,帶林爽往右邊走,出去就是大路。”

  大路意味著可以呼救。

  林爽摔的不輕,直接扭傷了腳,陳燃直接背上她跑,她手臂勾著他的脖子,胸口貼著他的后頸,能感受到他脖頸突出的動脈強勁的跳動,無名的心安,恍似身后沒有緊追不舍的陸哲,恍似在桐鄉(xiāng)大學(xué)的校園里,一棵棵連城片的梧桐樹下,他背著她,漫步于艷陽之下。

  陳燃背著林爽不及陸哲快,越靠近大路,車流的聲音越近,隱有警笛長鳴,他大聲呼救扯破了嗓子喊。

  林爽臉頰貼近陳燃新剪的寸發(fā),發(fā)根硬挺,摩擦她的臉癢癢的,她就安心地匐在他背上,原來人的肩膀可以這么寬厚緊實。

  陸哲還是抓住了林爽的后衣領(lǐng),已經(jīng)是路口了,陳燃混沌的視線瞥見有警車停下,他猛然轉(zhuǎn)身把林爽摔開,自己頭頂陸哲腹部,雙手緊扣他后腰,將他撲倒。

  刀尖刺入陳燃后肩時,他茫然地彎了彎嘴角,墊著陸哲的身體摔在地上。

  槍響的余音震得耳朵暫時失聰,停滯了好幾秒,陳燃甩甩頭,慢慢找回聽力,有林爽溫脈的女孩嗓音,有民警的告誡聲,有車流聲和簇簇風(fēng)聲。

  他轉(zhuǎn)頭尋找林爽,已經(jīng)有民警把她抱上擔(dān)架,幾個民警仍保持著持槍前行的姿勢,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不遠(yuǎn)處救護車的方向去,林爽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捶了捶耳朵,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茅頭還在后面,救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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