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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宇宙和星辰

第47章 一條魚

是宇宙和星辰 織和 2838 2020-09-12 09:00:00

  陸哲膽小了一輩子,從未像今天一樣,事實上他過去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沒有想過他會舉刀殺掉一個人,像看奶奶殺魚一樣,從腹部劃開一道口子,把骯臟的內臟掏出來扔掉。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他甚至覺得自己會拿橡皮管接水將剔除內臟器官的軀體沖洗干凈,然后裝進黑色塑料袋里,隨意往案板上一丟,像菜場里賣魚的一樣。

  魚通常被刀背劈暈后再殺,他想,這樣魚死的時候不至于太痛苦而對人世間留下不美好的記憶,這樣等它輪回轉世,或許再當一條魚的時候,也能快樂地在水里游嬉。

  痛苦如若能隨著生命的終止而消散,他實在不介意被一顆子彈結束自己的生命。

  管成薪發(fā)揮作為教育者的優(yōu)勢,善拿人心,沈管旭隱忍,他就斷了他厚積薄發(fā)的可能,反觀陸哲,天性膽小懦弱,遇事只退不進,玩了他幾次覺得無趣,威脅一番便丟棄一旁置之不理。算度人心上,管成薪沒有輸。

  壓死陸哲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視頻,管成薪不至于用視頻脅迫陸哲,純粹是眾多變態(tài)愛好中的一項。沈管旭和陸哲的連手也不在管成薪的計劃范圍內,畢竟沈管旭只意外撞見過管成薪壓在陸哲身上一次,他看了不足兩秒就落荒而逃。

  成心的,挑選沈管旭生日的當天,那一天,沈管旭將終身銘記自己被贈予了一份多么難忘的禮物。

  陸哲的臉緊貼白色被單,過度擠壓導致面部扭曲,然而沈管旭還是一眼便記住了那張臉,也記得他叫陸哲,記得他背上的疤和溢出眼睛的絕望。

  當沈管旭告訴他有視頻的存在時,他一心想著銷毀視頻,僅此而已,欲望的膨脹在他見到管成薪后,沈管旭仍了條鞭子在他腳下,“你可以對他做你想做的一切?!?p>  他沒有應,讓沈管旭把視頻給他,沈管旭掏出U盤和手機,遞給他時觸到了手機的屏幕,陸哲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怯懦,他攥著袖子里的刀,拿起棍子把U盤和手機砸得稀碎。

  那是他這些年第一次在室外摘下口罩和帽子,原來風吹在臉上是這樣冰冰涼涼的觸感,日光柔和的照在他的眼睛上,他抬頭望著空寂的天,偶然掠過的飛鳥,他啊,是個連頭都不敢抬的膽小鬼。

  他只會低頭看地,數(shù)地上的石子,看每個人的鞋子,數(shù)鞋帶有幾個孔。

  下輩子,如果能有下輩子,他想做一條魚,既然他畏懼天空,害怕做飛鳥,那就做魚吧,生活在水里,深入水底,見不到光的話,就可以悄悄抬頭了。

  陸哲腦門上有個洞,平躺著,雙手垂落身體兩側,他睜著眼,最后一次,光明正大地望了望天,然后閉上眼睛。有黑色的塑料袋罩在他身上,以他為中心拉起警戒線,穿制服的民警拿著粉筆在他身邊圈圈畫畫。

  過了一刻鐘,有廂式警車和法醫(yī)鑒定中心的專家把塑料袋的拉鏈拉上,用擔架把他抬上警車,像黑色塑料袋里被隨手放在案板上的魚。

  沈思嵐背著沈皎,沈星寧拖著沈皎的后背,一扇木門旁貼著40的門牌號,不遠了,再往前一條巷子就是68號了。

  兩條巷子的交叉口,沈管旭漫無目的地尋找著,登時見到狼狽的三人,一棍子打向沈思嵐,沈星寧上前,棍子落在她左肩,她悶哼一聲,瞬間雙膝觸地,彎腰痛苦地蜷縮著,啞聲道,“走啊,走,別管我?!?p>  第二棍將要落下,她閉目,悄然等待著。

  棍子沒有如期落在她身上,反倒是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顫抖地拂上她的臉,隨后是個溫暖的懷抱,那雙手攬著她,她靠著結實的胸膛,能聽到熟悉的規(guī)律的心跳聲,她睜眼,略帶埋怨,“你才來?!?p>  路燈下沈星寧的臉毫無血色,羊毛卷雜亂地纏繞著,還沾了不少泥,黑色的衣褲也都是塵土,不再有往日的整潔,她那樣狼狽窘迫,連疏疏淡淡的玻璃球瞳孔都暗含痛楚。

  冼宇抱著她,宛如捧著一塊破碎的珠寶,看到那棍子打在她身上,聽她說“別管我”,他痛得無以復加。

  他俯身將唇印在她眼睛上,聲音低沉偏冷,“抱歉,我來晚了?!?p>  他褪下外衣蓋在她身上,手臂穿過腿彎將她抱起,她蹭了蹭他胸前的衣料,已安心地睡著了。

  鄷生揮拳,三兩下就制服了沈管旭,報復性地往他腹部打了三拳,沈管旭彎腰,吐了口血沫。

  慕白接過沈思嵐背上的沈皎,撇了眼被揍得不輕的腦袋,“可惜了,多純一小伙。”沈皎無知覺地趴在慕白背上,慕白扯著他的手臂,“還挺滑溜?!?p>  鄷生反扣著沈管旭的手,對著走遠的背影問到,“冼少,怎么處理?”

  “你看著辦,別弄死了?!?p>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從幼時牽著老師的手搖搖擺擺地走在水泥地上,到偷偷扒開福利院的圍欄,跑到沈家灣村子里的那條小河邊乘涼,四月河邊的廣玉蘭會抽芽,花開正盛是五月,再到六月偶有風過,躺在廣玉蘭樹下的她便滿身滿臉的潔白花瓣,那是一場夏日的雪,她埋身雪中,晨曦的光不刺眼,漏過葉片間的縫隙,斑駁地跳躍在她臉上,雙手枕于耳后,不遠處是村里的孩子聚在一起釣龍蝦,鼻尖是花香縈繞,耳畔是歡聲淺笑。

  她很久沒有夢到這樣百般溫存的日子了,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舍不得醒。

  左肩一陣酸泛,像在傷口上直接擠上生檸檬汁,睡夢中的沈星寧睫毛顫了顫,睜眼的片刻是一張?zhí)摻沟哪槪喞岷?,頭頂仿佛有一圈毛茸茸的光暈,長發(fā)披散垂在肩頭,瞳孔筆在她眼前聚焦成一個清晰的光點。

  沈星寧把身體蜷縮起來,不知是藥物還是頭痛的后遺癥,腦袋里混沌一片,怔神許久,她終于能將前因后果都連成線。

  這里是療養(yǎng)院頂樓的小休息室,落地窗前的那張單人椅背上還放著冼宇的風衣。

  視線移到床邊坐著的人身上,她生得很美,淡雅恬靜,恍如密林中的小鹿,奔赴穿梭于樹叢,她是那般的單純幼齒,一雙未經世事的眸子烏黑發(fā)亮,和冼宇深邃的瞳孔不同,賀千羽的眼睛總散著稚氣和天真。

  布谷鳥的嗓音,輕輕柔柔,似暖意和風,“你醒啦?!彼龔澭褤Q藥的托盤放在幾案上,“我叫賀千羽,是冼宇實驗室的研究員。”

  她還說了什么,是些無聊話,類似“你的衣服臟了,是我的助理幫你換的衣服?!薄安唤橐獾脑?,我?guī)Я艘惶讻]穿過的衣服,你可以換上?!薄皞牟恢兀贿^冼宇有些過分擔心你。”“傷口暫時不要碰水。”……

  沈星寧只聽清了第一句,她說她叫賀千羽。

  賀千羽的聲音漸小,狀似緊張無措,茫然的看著對面女孩,她眼底升起的悲傷太過濃重。

  “冼宇去辦事,很快會回來?!辟R千羽朝她笑了笑,天使般圣潔的笑容,“他給你準備了早餐,要吃點嗎?”

  說著人便來了,禮貌地敲門聲,冼宇端著早餐出現(xiàn)在門后,踱步靠近,賀千羽朝他頷首,安靜地退出去。

  房間里只剩他們二人,冼宇剛坐到床邊,一雙纖細的手臂就摟上他的脖子,湊近還能聞到她發(fā)絲的清香。

  手臂觸碰脖頸時,她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只靜靜地摟著他,像抱著小熊熱水袋,汲取一點溫熱。

  冼宇向前傾了傾,微微俯身迎合她的擁抱,他抬手輕掃她的背脊,像是一種安慰,也是歉疚。

  她趴在他肩頭,“沈皎怎么樣了?”

  “皮外傷,失血過多,慕白在照顧他,這會兒應該也醒了,吃過早餐你就能去看他?!?p>  他說話時,掌心依舊由上至下?lián)崦谋场?p>  “林爽呢?還有陳燃?!?p>  吐氣淡淡的,隱有擔憂又不明顯。

  “陳都安排妥當。”

  她猜到了,卻只想多聽他說說話,什么都好。

  見她沒有松手的意思,冼宇扯過被子將她裹住,被子蓬松綿軟,她只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

  “你的朋友們都很好,徐院長也很安全,只有你不好?!彼吐暭氄Z,抱怨著。

  他們才認識不久,統(tǒng)共沒相處過幾天,不知不覺間越來越近,她只說了去福利院,他就什么都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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