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有情人（下）
婦人笑道：“怎么公子也要給我贖身不成？”只是‘贖身’二字說得很是怪異。
“不敢。”楚蕭寒嘴角上揚(yáng)笑道：“在一個地方呆得久了，總會厭煩，說不定夫人也想出去走走?！?p> 夫人面色平靜搖搖頭，沒有說話。
新顏換了一身布衣白色長袍，白色頭巾束發(fā)于頂，略施粉黛，肌膚雪白，亭亭玉立。雙眸如有水霧，暗含柔情。黛眉如畫，瓊鼻有汗珠，肩挎不大的包裹，顯示著心情的急切。
楚蕭寒起身向夫人辭行，新顏哽咽道：“媽媽，我會時?；貋砜茨?。”
婦人忙道：“別，以后不要再來這里，也不要來看我，去過你的新生活吧，把這里的一切就當(dāng)夢一樣忘掉。”
兩人來到大街上，新顏退后半個身子，有些拘謹(jǐn)。雖然跳出了火坑，但誰又能知道會不會進(jìn)入另一個火坑呢。離開望月樓很遠(yuǎn)后，楚蕭寒把賣身契遞給她。
新顏驚的忙后退一步，沒有伸手去接，有些不知所措。楚蕭寒笑道：“膽子也太小了，拿著吧，還真想當(dāng)一輩子奴婢啊。”
新顏覺著委屈，眼淚含而不出道：“公子是瞧不起奴婢嗎？”
“哎，你先收起來吧，我不習(xí)慣幫別人保管東西。”見她不為所動，輕聲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還你自由身，去陌生的地方找一有情人，我想你也應(yīng)該有些積蓄，簡簡單單的為自己活一次，這應(yīng)該不難，可愿意？”
新顏瘋狂的搖頭，并往他身后閃躲，不知是何意。
“我打算在景州開一家商鋪，你要愿意也可以到我商鋪?zhàn)鍪?，給你工錢做得好有分紅，這是第二個選擇?！?p> 新顏眼神躲避，神色有些恐慌。眼淚終于滂沱而下，蹲在地上雙手抱腿，頭枕膝蓋上，雙肩不停的抽動，終于哭出聲來，好不傷心。
楚蕭寒很納悶，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何事，想想剛才自己的一言一行，沒什么不妥啊。夜雖已深，但到處都人來人往，各種小攤小販吆喝著。好些人都看向這邊，看到他們有些責(zé)怪的眼神，些許尷尬。忙也下蹲向她輕輕道：“是我說錯話了嗎？快別哭了，好多人都看著?！?p> 新顏胡亂用袖子抹掉眼淚，果真沒在哭，只是剛才哭的有些猛沒收住，雙肩還在不停的抽抽。她感覺自己好些了，也不起身輕聲道：“公子，對不起，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哭的。”
也沒說你不能哭啊，楚蕭寒牙疼道：“先回去吧，大晚上的，這事明天再說?！闭f完起身下意識的用手去拉她。
可新顏沒理會站起身，快速的瞟了他一眼，又用衣袖去擦眼淚，然后鼓起勇氣道：“奴婢想好了，選第二個?！?p> 楚蕭寒縮回手看了她一眼道：“都可以，將來反悔還是可以選第一個的，找個小攤吃點(diǎn)東西吧?！?p> 新顏“嗯”了聲，靜靜的跟在他身邊。
“我叫楚蕭寒，字寒川，給你說說商鋪的事情吧，我認(rèn)識一位大娘，她縫制衣裳的手藝很好，打算把她請過來把關(guān)。至于人手方面，打算張貼告示，招收五六位會女紅的看看情況再說。另外所做衣裳的樣式，以我提供的為準(zhǔn)。到時就在店內(nèi)售賣做好的衣裳，只賣女裝。大體上就這些，你好好想想，查漏補(bǔ)缺?！闭f完指著前方小攤道：“就去那里隨便吃點(diǎn)。”
新顏在他背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說話，也不管他能否看見。兩人落座，讓攤主隨便來些填飽肚子的東西。一盤桂花糕，兩碗炸醬面，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楚蕭寒夾起一塊桂花糕咬了小口，香甜可口，對她道：“嘗嘗，還不錯，今天是月夕節(jié)要高興?！?p> 新顏聽后忙夾起一塊糕點(diǎn)放進(jìn)嘴中，臉上也露出開心的笑容，只是有點(diǎn)假。楚蕭寒無奈低聲道：“新顏你到底是怎么啦？是讓你真正的開心，而不是假裝。我說的話也非命令，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觸犯律法隨心所欲，任何人都不能約束你，因?yàn)槟鞘悄愕淖杂?。你明白嗎？?p> 新顏雙眸通紅，嚼蠟似的把糕點(diǎn)嗯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第一次這么認(rèn)真的去看一個男子的眼睛，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永遠(yuǎn)把影子留在里面。
楚蕭寒有些害怕她炙熱的眼神，若無其事的把眼神移到她嘴唇上。
新顏低聲道：“公子如神仙般的人物，能得相救已別無所求，今生只求為奴為婢以報(bào)答公子于萬一。知曉公子一切都為奴婢著想，可真答應(yīng)離開，還不如不承這份情，起碼能過得心安。公子要奴婢離開，可奴婢過不了這個坎，一點(diǎn)也高興不起來，這是奴婢為何哭泣的原因?，F(xiàn)在說完心情好多了，以后奴婢會好好幫公子照看商鋪，奴婢現(xiàn)在腦袋一團(tuán)糊糊，明天再幫公子想想可好？”聲音柔軟動聽，就像她的眼神，可以融化一個人的內(nèi)心。
楚蕭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笑道：“這年頭還真有上趕子給人為奴為婢的?！痹挾颊f到這份上了只能同意道：“那就留在身邊好好為我做事吧?！?p> 新顏露出燦爛的笑容，如盛開的花朵不停的點(diǎn)頭。
“行了，以后不要動不動就奴婢奴婢的，我聽不習(xí)慣，改改?！背捄謱傊鞯溃骸敖Y(jié)賬?！眮G下半塊碎銀子。
“客關(guān)等等，還沒找零呢?！?p> 楚蕭寒?dāng)[了擺手，這時新顏道繼續(xù)剛才的話題道：“那奴婢說什么？”
“我呀，本姑娘呀、本小姐之類的吧?！?p> 新顏低頭小聲道：“奴婢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不配?！?p> 楚蕭寒道：“沒人會向那方面想，再說這也不是你的錯，那就自稱我吧，不要再說奴婢?！?p> 新顏道：“是。”
原高氏檔鋪，牌匾已被取下，新的牌匾名字還沒想好，目前空著。楚蕭寒對她道：“這里就是店鋪，后面住人，府邸正門在楊柳街。”一路給她介紹這周圍環(huán)境。
玉帶街因玉帶河而得名，是一條貫穿東西的青石街，臨河而建。南朝玉帶河是‘楚府’正門，北面泰民路是商鋪所在。兩岸楊柳依依，每隔一段距離就掛著一竄紅燈籠，波光粼粼，清風(fēng)徐來。河上有挑燈泛舟的烏篷船，岸邊有結(jié)伴而行的游子，追逐嬉戲的頑皮孩子，歡聲笑語節(jié)日氣氛濃烈。
新顏撫掌驚嘆道：“好熱鬧啊?！?p> 楚蕭寒笑道：“平時這里白天黑夜都很清靜。”
玉帶街只有丈許寬，拿來設(shè)商鋪就會顯得有些狹窄。但又挨著小河，自有一番風(fēng)景，所以都紛紛把府邸正門設(shè)在這邊。而北面的泰民路則是景州四大主干道，寬敞筆直，兩邊樓宇群集，是商鋪?zhàn)罴盐恢谩?p> 鋪面不在玉帶街這邊，人流自然就會少，平時沒事東家還能到河邊垂釣飲茶，鬧中取靜，附庸風(fēng)雅。如此好地段，商人自是趨之若鶩，銀錢開路，很快這一片就形成景州最重要的商業(yè)之地。
這里商家占地一般都是南北縱向，東西為橫，長方形，當(dāng)然你家底背景雄厚也可以反過來?！嫉厥€，北面泰民大街，南面玉帶街，東面富民大街，西面自然是鄰居。富民大街南北橫穿泰民與玉帶兩街，所以當(dāng)時田師爺才說接連兩條街口。
兩人來到一扇朱紅大門前，飛檐處有兩盞紅燈籠。大門頂上有一黑色牌匾，上書“楚府”金色隸書二字。左右貼著紅紙黑字的隸書對聯(lián)曰：近賢門之居容光必照，遵海濱而處明德惟馨。大門兩邊是丈許高的白色圍墻，上有琉璃瓦遮擋，墻外種了些花草，無一顆樹木。門外臺階兩邊有兩尊灰色獅子石雕，高大威猛，鎮(zhèn)邪拱衛(wèi)。
楚蕭寒開鎖，推開大門有一堵蕭墻，上雕刻“龍鳳呈祥”的圖案，栩栩如生，左右擺著兩盆松柏盆景。蕭墻前是一座半人高的假山，座落在水池中，連水處此時借著燈光還能看見青苔。
二人繞過蕭墻，提起放在角落里的燈籠。楚蕭寒指著中間彎彎繞繞的石板路道：“這條路直通前面商鋪，又把府邸一分為二，左邊為西廂房、右邊為東廂房。有一百二十間房屋，但幾乎都空著，現(xiàn)在是沈府的高管家在找人修建府邸。其實(shí)就是把之前的房屋重新上漆翻新，已差不多完工，目前正在布置花圃。等到把中間池塘里淤泥清理干凈，這院子里就算完工了?！庇种噶酥肝鲙糠较虻溃骸耙院竽憔妥∧沁?，先送你過去?！?p> 新顏借著月光，府邸中亭臺樓閣，一眼望去盡收眼底?？床坏綐淠?，但花草盆景很多。問道：“怎么沒一棵樹??？看上去有些單調(diào)?！?p> “因?yàn)樯蛑墓右〉礁蟻?，如遮擋太多不利于安全?！?p> 新顏看著他的側(cè)臉，心想怪不得敢在‘望月樓’大打出手，原來與知府大人關(guān)系不淺啊。楚蕭寒又道：“現(xiàn)在府上就我們倆，要找丫鬟、小廝、廚工，商鋪修繕等等，事情很多。明天我們再一起合計(jì)合計(jì)，前面那棟小樓第一間已經(jīng)找人簡單的布置過，你這段時間先睡那里吧?！闭f完就把燈籠遞給她。
看著遠(yuǎn)去的人，新顏長長的嘆了口氣，很快又露出堅(jiān)毅的目光，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