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城里人以為抓這些野味需要制作各種各樣的陷阱,要挖坑,要布置繩套,做偽裝之類。
其實哪用得著這么麻煩,農(nóng)村孩子抓野雞野兔野麻雀的時候,根本用不了這些東西,一根繩子,一根木棍,一個篾筐,一把米就足以。
辦法很簡單,先用繩子把木棍捆起來,再找個野雞麻雀可能會經(jīng)過的地方,讓木棍把篾筐支撐著,下面放一把米就行。
等動物跑到篾筐下啄米的時候,一拉繩子,篾筐就會落下去把動物罩住,操作非常簡單。
道具都是現(xiàn)場的,吃完飯,王武和陳小暮要去后山抓野雞。
王文不感興趣,他從湖邊帶了幾只河蚌回來,弄了個木桶先養(yǎng)著,他打算再去挖一些。就算找不到河蚌,撿點(diǎn)田螺也好。
王小三吵著要去,她的工作是每天跟著附近的哥哥姐姐去水塘邊割一些豬草,拿回來后剁碎喂豬。其它時間就很清閑,如果沒有玩伴,每天的生活很無聊,自然想跟著哥哥去抓野雞。
王武拗不過,只能帶著王小三一起去。
村后是一片菜地,幾乎每家每戶屋后面都有。穿過這些菜地,就到了一個小坡上,坡后便是茂密的森林,里面幾乎沒有路可以走,在王武的帶領(lǐng)下,才勉強(qiáng)找到一條通往山里的羊腸小道。
樹葉遮天蔽日,午后的陽光灑下來,在林間點(diǎn)出斑駁。其實靠近村莊的林子還算好,因為常有村里人過來砍柴,林木之間并不算密集,到處都有被砍掉的樹墩。
越往里走林木就越茂密,有些地方甚至連陽光都照不進(jìn)來。明明是大夏天的午后,陽光應(yīng)該熾烈,里面卻十分陰暗,透著一股涼爽。
這條小路的盡頭是一片竹林,因為村里的人時常過來砍竹子或者挖竹筍才走出來的這條小路。
再往前的話,基本就沒有了道路,只能用隨身帶來的柴刀劈砍才行。
“就這里吧?!?p> 又前行了幾分鐘,距離村莊應(yīng)該有二三里地,王武指著前面一點(diǎn)點(diǎn)道:“這邊村人來得比較少,應(yīng)該偶爾會有野雞野兔之類的小動物過來?!?p> 王小三快樂地在一些灌木叢翻找著野果,這種學(xué)名叫覆盆子的紅果正是成熟的季節(jié),漫山遍野到處都是。
陳小暮四處看看,雖然這邊除了獵人以外,村人不會過來,但離村莊太近,有野雞的可能性同樣不高,便說道:“再往前走一點(diǎn),爭取多抓幾只。”
想著反正離真正的深山老林還遠(yuǎn),這附近依舊是比較安全的地帶,王武點(diǎn)點(diǎn)頭道:“行。”
三人又走了二里地,離村子差不多已經(jīng)有2公里距離,看著不遠(yuǎn),但要知道這是在山里,山林當(dāng)中每走一公里都非常艱難,特別是還要向上攀爬,很耗體力,沒經(jīng)過鍛煉的普通人走這點(diǎn)路,可能要一兩個小時。
本來以陳小暮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一路走過來。但他一直在心里默念,我很累我很累我很累,然后他就覺得精神倍棒,虎虎生風(fēng),走路連氣都不帶喘......
找了個稍微空曠一點(diǎn)的草地將陷阱布下,三個人趴在了十幾米外的灌木叢里,靜靜等著獵物上門。
這事兒不是體力活,是耐力活。
運(yùn)氣好的時候,陷阱剛布下就有獵物上門。運(yùn)氣要是差,等一天都不一定有動物路過。
但陳小暮有絕活。
他在心里默念:“沒有野雞過來吃米,沒有野雞過來吃米,沒有野雞過來吃米.......”
王武和王小三百無聊賴地趴在灌木叢里等著。
王小三問道:“大哥,會有野雞嗎”
“不知道,看運(yùn)氣。”
“為什么。”
“因為附近的林子一般都被村里的獵人抓光了。”
王武解釋道:“不過也可能會有從老林過來的漏網(wǎng)之魚,等等看吧?!?p> “要等多久?”
“可能要一兩個時辰吧?!?p> “那么久啊。”
“沒辦法,這些東西很難抓,上次我也是運(yùn)氣好,挖竹筍的時候撞上一只過來吃竹蟲的野雞才抓了一只。”
王武看了眼陳小暮,覺得有些牙疼。
野雞是一種領(lǐng)域性很強(qiáng)的動物,一般覓食地附近只能有一只野雞。
村后的山里雖然可能有野雞出沒,但大部分都落入了老獵人們的手里,他們制作的陷阱本事高超,只需要幾個根鐵絲,就能制作抓野雞野兔斑鳩鴿子麻雀之類小動物的陷阱,根本沒他們的份。
但陳小暮一定要堅持,王武也沒辦法。
不過王武心善,他覺得陳小暮可能是一直閑在家里,既不幫忙干活也不賣把子力氣,感覺不好意思,才想找點(diǎn)事出來做。
自己既然下午沒事,陪著陳大哥在林子里趴一會兒也好,萬一真的有野雞呢?
過了幾分鐘,王小三昏昏欲睡,有點(diǎn)困了。
雖然是夏日午后陽光正烈,但林子遮天蔽日非常涼爽,這樣的天氣很容易犯困。
就在這個時候,王武忽然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有東西?
王武精神一振,立馬提高警惕四下打量。
在叢林里,除了猛獸以外,毒蛇也是最可怕的一種東西。
雖然自己對付毒蛇的經(jīng)驗豐富,一個人在野外遇到,往往這蛇會變成家里的一盤蛇羹。
但現(xiàn)在自己帶了一個傷員和一個小孩,就不得不小心一些。
就看到不遠(yuǎn)處的灌木叢里,忽然鉆出一只色彩斑斕的野雞,小心翼翼地四下探視,看到前方空地上的白米,撒了歡一樣向著米奔去。
“有雞!”
王武眼睛一亮,趁著野雞吃米的時候,瞅準(zhǔn)機(jī)會猛拉繩子。
篾筐應(yīng)聲而落,將猝不及防的野雞罩了進(jìn)去。
雖然篾筐很輕,但野雞的力氣非常小,無論怎么折騰都逃不出來,只能在里面發(fā)出“咯咯咯”的尖叫。
“抓到野雞了!”
王小三的睡意頓時全無,從地上嗖地一下爬起來,跑得比王武還快,沖到了篾筐前伸手要捉。
王武連忙阻住了她,說道:“別這么抓,野雞跑得快,容易逃走。”
“哦?!?p> 王小三乖巧地退后兩步。
王武上前輕抓篾筐,露出一絲縫隙,既不讓野雞逃出來,又能讓自己的手伸進(jìn)去。
很快,在被啄了幾下后,鋼鐵一般的手就將它牢牢抓住。
看著手里翎毛錦簇的野雞,王武開心不已,這是只雄性野雞,雄性野雞的雞毛最為漂亮,就跟只有雄性孔雀才會開屏是一個道理。雄性野雞需要吸引異性,身上的羽毛才長得好看。
“陳大哥,真的抓到野雞了?!?p> 王武抓著野雞興奮地往回走,雙手鐵箍一樣抓著野雞的翅膀向陳小暮揮了揮,展示著他的戰(zhàn)利品。
陳小暮的關(guān)注點(diǎn)卻不在他身上,他看到王小三正在收拾篾筐,下面的白米一粒一粒地?fù)炱饋恚@然是覺得今天能抓到一只野雞就已經(jīng)非常有運(yùn)氣,準(zhǔn)備打道回府。
“小三別收拾!”
陳小暮立即喊道:“原樣擺好,還能抓?!?p> 王武笑道:“陳大哥,不可能的,有一只野雞的地方,就不會有第二只,就跟老虎一樣,它們在一起會打架,所以這里應(yīng)該就只有這一只了,再等下去也是白費(fèi)功夫?!?p> 王武并不知道什么叫領(lǐng)域性動物,但他生于斯長于斯,大山的野獸習(xí)性也聽村里老獵人們談起過,知道附近頂多只有一只野雞,不可能會有兩只。
陳小暮卻笑著說道:“沒事,聽我的就行?!?p> “這個......”
王武想了想,道:“好吧?!?p> 反正今天已經(jīng)抓住了一只,收獲滿滿,再陪著陳小暮趴一會兒也無妨。
王小三又把篾筐支起來,麻溜跑回了灌木叢里。
等了幾分鐘。
王武一邊摁著野雞,一邊勸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抓到一只很不錯了,下次再來?!?p> “你是不是以為已經(jīng)沒有野雞了?”
陳小暮轉(zhuǎn)頭笑吟吟地問道。
“應(yīng)該是沒了吧?!?p> 王武遲疑。
他聽村里老獵人們是這么說的,但看陳小暮那自信滿滿的樣子,又不太確定。
“打個賭怎么樣?”
“我不會打賭?!?p> 老實巴交的王武都不太懂打賭是什么意思。
陳小暮循循善誘道:“簡單,這樣,如果還能抓一只野雞,這只野雞就燉了,給小三和小文補(bǔ)補(bǔ)身體?!?p> “娘那邊.....”
王武猶豫不已,家里的大權(quán)掌握在母親手里,對于這野雞的歸屬,他可做不了主。
“哥?!?p> 王小三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
看著妹妹饞嘴的模樣,憨厚的王武思來想去,還真讓他憋出個辦法。
他憨笑道:“那我就說這野雞是陳大哥你抓的,這樣把雞燉了,娘就應(yīng)該不會說啥了吧?!?p> 沒想到老實人還很有套路嘛,勞動人民的智慧果然不能小覷。
陳小暮笑了起來。
嚴(yán)格來說,陳小暮只是個上山抓雞的提議者。
工具是王武的,繩子是王武拉的,雞也是王武抓的,野雞大半的歸屬權(quán)要算在王武頭上。
但王武如果說是陳小暮抓的,那就意味著歸屬權(quán)完全在陳小暮手里,是吃是賣,他說了算,李大嬸管不到他這個外人頭上。
“行?!?p> 陳小暮點(diǎn)點(diǎn)頭,小丫頭面黃肌瘦,是該吃點(diǎn)好的補(bǔ)補(bǔ)。
王小三惴惴不安道:“陳大哥,你說還會有第二只野雞過來嗎?”
按照約定,只有再抓一只野雞,她才有雞吃。
就看到陳小暮笑了笑,指著前方道:“看,雞不是來了嗎?”
他在心里默念:雞不來!
后山老林里,所有的野雞在這一瞬間都抬起了頭。
遠(yuǎn)處叢林當(dāng)中,無數(shù)野雞騰空而起,揮動著翅膀,踩著林葉向山下飛去。
山林當(dāng)中的蟲鳴鳥啼,在這一瞬間,像是全部靜止下來。
王武和王小三,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幾百只野雞浩浩蕩蕩,遮天蔽日,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空地上,驚起林中無數(shù)飛鳥。
仿佛捅了野雞窩。
引亢高歌。
雞鳴不絕。
這一日,陳小暮入雞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