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胡服騎射
胡人的“軍衣”短小精悍、跟腳貼身,便于作戰(zhàn)。
而中原將士為了保持“儀表”,穿戴寬衣大袖,往往會在近身肉搏中“貽誤戰(zhàn)機”……
堪稱戰(zhàn)國時期“軍事改革家”的趙武靈王,首先按照實戰(zhàn)需要,汲取各方面的優(yōu)點。
不再死守“車戰(zhàn)”的單一戰(zhàn)術,建立起“步、騎、車”協(xié)調作戰(zhàn)。
以騎兵為主攻的新軍事體系。
由于騎兵所需的費用較少,每個家戶都能負擔。
趙武靈王又在全國、特別是在邊境地區(qū)推行“全民皆兵”制度,減免徭役賦稅,但馬匹、軍械自備。
平時為民、農閑訓練。
發(fā)生戰(zhàn)事,一聲令下,很快就能組編成建制的部隊投入戰(zhàn)斗。
比魏的“武卒”簡捷而又組織嚴密。
減少的收入比軍費開支要少得多,既擴展了兵員,又減輕了國家的財政負擔。
為了適應作戰(zhàn)的需要,他還要求全國軍民,不分男女都要學習騎術、練好箭法和近身搏斗的“技擊之術”。
經過考核,成績優(yōu)秀者,軍人可以提級,百姓可減免徭賦。
最后,他命令全國,無論貴賤,由自己帶頭“改裝”,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胡服騎射”。
在中國軍事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各國部隊紛紛仿效,戰(zhàn)爭從此進入“騎兵時代”。
直到現(xiàn)代機械化部隊充分發(fā)展后,它才退出歷史舞臺。
任何一種“改革”都會遇到阻力,許多軍官都在人前背后議論紛紛,大多表示不理解。
而大將軍公子成則在朝會上公開表示:
“我是個將軍,從十八歲就在戰(zhàn)車上度過四十余年,現(xiàn)在竟讓我像庶民、奴隸那樣騎在馬背上去打仗?
太有損我的形象!
我們的軍裝,是按‘禮’而制定,從古沿襲至今。
穿戴這樣的軍服,蠻胡視我們?yōu)椤烊恕?,莫不敬畏?p> 您現(xiàn)在卻要拋棄不用,反去學他們穿那種從左邊開襟的野人服裝?
這是變古之教、易古之道,必逆人心!
如果您一定讓我‘胡服’,臣寧可光著身子藏在家里,永世不出屋一步!”
安平君公子成是肅侯弟弟,多年的將軍,算得上“軍事領袖”。
他帶頭反對,“改革”往下就連一步也行不通了!
趙武靈王氣得直咬胡子尖兒,憤憤地說:
“難怪商鞅在秦‘變法’時殺人血流成河,連太子的師傅都要黥面劓鼻!”
侍立在身邊的肥義忙悄聲說:
“請息怒!
您不能像商鞅那樣采取鎮(zhèn)壓政策,因為形勢不同。
商鞅是靠國君之力推行變法,必須一氣呵成。
所以必須雷厲風行地嚴酷鎮(zhèn)壓,才能樹立起自己的權威。
而您是國君,自己就握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您堅持下去,大部分人就都會服從。
所以不到必要時,盡可能不流血,從長遠利益看,對維護國家元氣是有好處的。
‘商鞅變法’主要觸動的是上層貴族利益,反對者是少數(shù);
而我們的廣大軍民出于因循守舊的習慣影響,對‘胡服騎射’一時也不贊同。
公子成的威望和地位都不容許您用強硬的手段來壓服他。
否則引起激變,損失就大了?!?p> 趙武靈王斜瞪著眼睛問他:
“你說怎么辦?”
“臣以為,由您親自對他講清道理、曉以大義,使他心服為上。”
趙武靈王雖然脾氣很大,卻不魯莽,聽從了肥義的建議。
公子成請“病假”,他就去看望。
公子成在朝上一時性起放了“大炮”。
回到家里細一想,以武靈王的性格,自己那么強硬地頂撞他,真不知會惹出多大的麻煩,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反正已是“禍從口出”。
“請病假”其實是在家“待罪”,想不到國君竟親自來“探病”。
公子成對武靈王的關懷當然萬分感激。
但他這種人雖然對懲罰也有畏懼感,卻不肯輕易放棄自己的原則。
所以感激之余,也想到武靈王可能借此機會繼續(xù)向自己推銷“新政”,仍然心存戒備。
只要你再提“胡服騎射”我還是勸!
不料武靈王對這件事竟一字不提,只談些關于公子成如何養(yǎng)治復發(fā)的傷病等等。
他博學強記,又很健談,從病理到藥書,說了一個時辰還滔滔不絕。
公子成因為是“請病假”一時不能上朝,見武靈王態(tài)度很好,不禁心癢。
還想趁機再勸諫他停止“新政”。
見他總不提及,自己倒沉不住氣了,但在這種氣氛中又是自己先開口,就不能帶火藥味兒了:
“改制之事,您與朝臣們確定了嗎?”
武靈王微笑:
“侄兒還想聽聽叔父的意見?!?p> 公子成大喜:
這是向我說“回頭話”來了!
便嘆口氣:
“論上下,你是君、我是臣,但我終是你叔父,血濃于水,所以頂撞你也是為了咱們趙家。
我還是認為你提出‘改制’是出于年輕氣浮、缺乏慎重考慮。
政治上的變動,出現(xiàn)失誤改回來容易,隨意變更軍事制度,可會動搖國家的根本??!
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千百年來行之有效的,你為什么一定要扔掉呢?”
武靈王微笑著搖搖頭:
“我同意軍隊是國家的根本,但在戰(zhàn)場上幾十年您應該知道,作戰(zhàn)不能墨守成規(guī):
御前要視其所擊,攻敵也可聲東擊西,無不隨勢而變。
現(xiàn)在的軍事制度已奉行了千百年,這千百年間各方的形勢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
軍事制度為什么就不能隨之而變?
就以您當年對林胡之戰(zhàn)來說吧。
在突遇強敵被圍的情況下,您用幾百輛戰(zhàn)車圍成一個防御圈,使將士們以車為依托。
擊退了敵人多次進攻,以很小的傷亡等到外援,反敗為勝。
這是‘車戰(zhàn)’的一個輝煌戰(zhàn)例。
但是,當敵騎潰退您準備追擊時,由于戰(zhàn)車的起動準備、編隊占用了一定時間。
貽誤戰(zhàn)機,使敵人得以逃竄。
不能殲敵的勝利,應該說沒有什么意義。
任何戰(zhàn)爭的目的都是為了讓自己取得勝利,而取勝的關鍵是己方處于主動位勢。
您的戰(zhàn)場經歷比我多。
在同胡人騎兵作戰(zhàn)時,難道您就感受不到自己的戰(zhàn)車常常處于被動嗎?”
抽象地議論“胡服騎射”,總以為是用自己的“先進”去學人家的“落后”。
而軍人要承認事實。
一回到“戰(zhàn)場”,做為一個老軍人,公子成就不能不承認,戰(zhàn)車的靈活性確實要比騎兵差得多。
除了挨打時還能起一定掩護作用外,幾乎沒什么優(yōu)勢。
所以對胡作戰(zhàn)取得的勝利,只是把入侵者趕跑,卻也付出了很大代價。
至于消滅敵人,別說“全殲”,就是“大量殲滅”也從沒出現(xiàn)在“戰(zhàn)報”上。
所以“胡人入侵”,一直是個困擾各國的棘手難題。
自己左肩上的一個傷疤,就是人家回身一箭留下的。
而戰(zhàn)車卻追不上那個“騎馬”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