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軍事“改革”
武靈王望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夏衣紗、冬服棉,可見穿衣也是按需要而定,不能一成不變,誰曾頂盔貫甲入太廟去祭祖?
到什么場合穿什么嘛。
既然是戰(zhàn)爭的需要,軍服為什么就不能變?
只是為了遵循古制,能保證打勝仗嗎?
咱們叔侄也好,君臣也罷,誰的主張對國家有利就聽誰的。我的‘胡服’僅限于軍裝;
‘騎射’是與車軍、步兵協(xié)同作戰(zhàn),這樣的改革,請您從實戰(zhàn)考慮,是有利還是無利?!?p> 武靈王講的有理有據(jù),而且,“軍事改革”畢竟不會觸動根本利益,比較易于接受。
第二天,公子成就穿上“新軍裝”騎在馬上,向全軍發(fā)布了“改制”的命令。
校軍場上,鑼鼓喧天,旗幟飄揚。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后,這一天對部隊官兵進行第一次“實戰(zhàn)”考核。
這種考核,不同于隱蔽“競爭”,它的殘酷性在于通過面對面的較量。
一次失敗就被淘汰出局,獲勝者也許是由于“偶然”。
但最后的勝利者都是從一個個“偶然”中形成的“必然”,那就是他的“實力”!
誰也不必嫉妒,因為“實力”不可獲得于“偶然”。
“交戰(zhàn)”的雙方分為“紅軍”、“藍軍”,各出一人或數(shù)人。
先進行角力、追逐、超越障礙及“鐙里藏身”、“鐵板橋”等各種實戰(zhàn)中應用的馬術動作表演。
然后是馬上射箭、相互搏斗,雖然不許傷人,但被打落掉馬的滋味也不好受。
幾場下來,雙方各有勝負。
勝者披紅領賞,敗者大多需要自己去包扎治傷……
軍士比完后,雙方壓陣的領隊登場。
都是年輕的偏將,藍軍領隊田不禮是東宮太子章的侍從武官。
出身于軍人世家,身份高、武藝好。
為了能在今天露一手,平常也很下了一番功夫,估計奪魁沒問題。
連太子章都已為他備好了慶功宴,回去就喝一場;
紅方領隊廉頗,士兵出身,了解他的人不多,但李兌敢把他派出來,想來也有一定的實力。
第一輪角逐,廉頗騎的雖是軍中挑出的好馬,卻比不過太子章贈給田不禮的寶駒。
幾圈之后,廉頗已被甩下幾丈遠,田不禮回頭望望,自然洋洋得意,但廉頗并不沮喪,仍然猛追……
超越障礙時,寶馬就不如軍馬那么勇猛無畏了:
寬闊的壕溝還能一躍而過,而面對高高的“拒馬”竟連連嘶叫,盤旋不前。
那邊廉頗則騰空而起,越過障礙,飛馳而去……
這兩輪一勝一負算是平局,原因主要在馬,而后面幾項則要看“人”的素質(zhì)了。
在“改制”前,“騎兵”只是沒有被當做“主力”,但會騎馬的也不少。
田不禮公子哥出身,有的是時間練習,所以精于騎術。
登場亮相就是腳踩馬鐙、身軀直立在疾馳的白色駿馬上,手里還執(zhí)著隊旗。
迎風招展地進入場中,人漂亮、動作更漂亮:
先來個后滾翻,頭朝下落到馬的后臀上,然后雙手拉著馬背倒立行走。
突然又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騎到馬脖子上……
一個又一個精彩的高難動作,不次于雜技演員,贏得觀眾們的陣陣叫好和熱烈掌聲。
連武靈王都看得笑逐顏開……
廉頗卻只表演了“鐙里藏身”等幾個具有實戰(zhàn)意義的動作,雖然也有難度。
但就算裁判不偏心,所得分值也要低于田不禮。
對近身搏斗田不禮更有把握。
他是軍人世家,自幼就受著嚴格訓練,在那個“走后門”尚未成風的時代,武藝不精絕當不了太子的侍從武官。
而農(nóng)民在入伍前,畢竟還是得把主要精力用在種地上,這就是“治人”和“治于人”之間的差距。
前幾輪比賽,田不禮感到自己還沒得到充分發(fā)揮,現(xiàn)在終于可以面對面地比高低了!
所以他急于在這個強項中爭得更大的光榮。
兩人一照面,就唰唰唰緊刺幾槍,以后的十幾個回合中,也都是他主動攻擊。
而廉頗只是招架,似乎無還手之力,不過門戶封的較嚴。
不管田不禮抖出多么大的槍花,那急如驟雨的槍尖,卻怎么也刺不到廉頗身上。
田不禮急紅了眼睛,一桿大槍舞得呼呼生風。
刺、挑、劈、掃輪番攻擊,可惜這一場不是按“花樣”的精彩程度打分,否則他又贏了。
田不禮的武藝雖然精妙絕倫,耐力卻差勁。
忙活著攻了人家半天,自己先累得熱汗直流。
手臂也又酸又麻,他得喘口氣兒,同時尋找廉頗的破綻。
不料,就在他緩攻的一瞬間,廉頗大吼一聲,掄起大刀,劈頭蓋頂?shù)刂惫ハ聛怼?p> 田不禮的心思全放在進攻上,突然之間猝不及防,本能地舉起槍桿護住頭頂。
但聽得咔嚓一聲,廉頗的大刀已把那橫擔的槍桿砍為兩截。
田不禮雙眼一閉,叫了聲:
“吾命休矣!”
豈知廉頗大刀砍斷槍桿后的沖力雖然還很大,卻能把刀鋒及時一偏。
斜削下田不禮盔上的頭纓,便順著頭盔的“護頰”滑下去。
觸到肩甲時力道已弱,只“當”的一響,廉頗刀已抽回。
還是廉頗手下留情,沒把田不禮撥下馬去,但田不禮敗勢已定。
兩勝兩負,又成平局。
第五輪比箭是田不禮的最后希望。
不過他還有十足的信心,因為他的箭法已達到“百步穿楊”的水平。
在軍官之中他是有名的少數(shù)好手之一。
搏斗時他認為自己是由于偶然的疏忽,才給廉頗以可乘之機。
這一番互不干擾地射三箭,一定能射出優(yōu)異成績!
第一箭,他是在疾馳中射出,當?shù)囊宦?,百步外懸掛的金錢落地;
然后掉轉(zhuǎn)馬頭,跑足了距離,回身一箭,又射落一枚金錢;
再次圈回馬后,繞場一周,突然一個鐙里藏身,從馬腹下射出一箭,也擊中目標……
這三箭射的太漂亮了!
觀眾們先是驚愕,以致全場寂靜,過了片刻,這才轟的一聲,震天動地喊出個:“好!”來。
輪到廉頗時,他卻提出一個奇怪的要求:
“給我牽一頭牛來?!?p> 連武靈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問李兌:
“人家百步穿楊射金錢,你的這位勇士卻要射牛?”
李兌微笑:
“就請您看看他怎么射牛,肯定有出奇之處?!?p> 武靈王被勾起好奇心:
“那就牽牛來?!?p> 按廉頗的要求,牛被放在一百五十步處。
廉頗夾馬疾馳一個往復中,一腳勾鐙,身體斜掛在馬的右側,嗖、嗖、嗖向牛連射三箭。
可惜,卻脫靶了,牛身上一箭沒中。
田不禮樂得捂著嘴笑,觀眾中也傳出笑聲。
武靈王很是掃興,沉下臉問李兌:
“你怎么選的賽手?連頭牛都射不中?”
李兌還是笑:
“請把牛牽過來看看再說?!?p> 牛被牽到閱兵臺前,李兌指著牛的脊背:
“請您到臺下來欣賞?!?p> 武靈王看到牛背上的毛,被箭頭蹭出三條溝,不禁呆了。
這樣的箭法不僅要求射的準,力道也必須拿捏得恰如其分。
高一點兒當然什么也射不中,稍低一點又真會鬧“射中?!钡男υ?。
惟其不高不低,才能蹭掉牛毛而不傷牛。
遠處的觀眾誰也看不到實際情況,所以沒人為廉頗鼓掌叫好,甚至還是陣陣嗤笑。
但田不禮心中卻承認,這么精湛的箭法實在自己之上。
廉頗后來成為趙國的重要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