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沙宮政變(三)
廉頗是在惠文王最危急的時刻趕到的。
好幾個敵人已擁上樓梯,繆賢絕對擋不住他們。
但當(dāng)樓下的敵人知道宮外殺來大批援軍而潰散后,樓梯上的也失去了繼續(xù)沖殺的勇氣,也向后轉(zhuǎn)……
火把光中,田不禮認(rèn)出來的是廉頗,便上去斥責(zé):
“你一個邊軍的小毛官兒,膽敢擅入禁地,想造反嗎?”
廉頗用刀一指那些翻墻而入的武士:
“你夜半圍攻王宮,又是在干什么?”
公子章怒沖沖地大喊:
“我王室之事,不須你管!”
廉頗的回答大義凜然: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事關(guān)國家安危,我是軍人,一定要管!”
田不禮見嚇唬不住廉頗,拍馬挺槍直刺過來,廉頗用大刀一撥,二人展開激戰(zhàn)。
通過校場比武,相互間已有了解,田不禮自知略遜一籌,交手前便囑咐公子章:
如果形勢變壞,可逃到主父宮內(nèi)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必能保住性命。
臣拼死抵擋追兵替你爭取時間!
比武是為了榮譽(yù),而這次爭奪,卻是為了性命。
田不禮只有殺掉廉頗,才能保住自己和公子章,使叛逆的陰謀得逞;
廉頗也只有殺死田不禮,才能確保國君的安全,兩個人,有一個必須死!
所以兩個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輕易進(jìn)招。
萬一露出破綻,對方的刀、槍將致人于死地。
結(jié)果在這場拼命的廝殺中,兩個人卻都是勒著馬兜圈子,刀槍偶爾撞擊一下,又都急忙撤回。
不過,田不禮的功力雖然稍差,此刻卻是垂死掙扎,因此更加兇狠,甚至不惜兩敗俱傷;
而廉頗在李兌趕到之前,卻必須保存自己,有所顧忌,就得比對方多幾個心眼兒。
但廉頗更急于結(jié)束戰(zhàn)斗,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自己的部下能否確保國君的安全。
如果危險解除,他還應(yīng)該捕捉公子章,總這么纏斗,恰好達(dá)到對方丟卒保帥的目的。
不能再轉(zhuǎn)下去了。
廉頗掄起大刀,斜劈下去,雖然來勢兇猛,左肋下卻露出空子。
田不禮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把馬朝左一撥。
躲過刀鋒的同時,朝廉頗的左肋狠狠地刺去一槍。
其疾如電,已不容躲閃。
只聽咔嚓!啊呀!一聲慘叫。
卻是田不禮的兩個半截身子,鮮血淋漓地從馬上摔下!
原來廉頗是故意漏出這個“空子”引田不禮上當(dāng)。
因?yàn)樗袛嗔H一刀劈空,力道用盡,已來不及回刀抵擋自己這一槍,更談不到還能攻擊,所以毫無防備。
怎知廉頗把刀桿向后一伸,當(dāng)?shù)囊宦暟褬尲庾查_。
隨著在馬上半轉(zhuǎn)身,那大刀一個海底撈月,從下向上削來。
可憐田不禮雙手握槍用力過猛收不回來,被廉頗斜削成兩段。
公子章一看不妙,拍馬而逃。
這時李兌與公子成也率御林軍趕到,先入宮參拜惠文王。
見他平安無事放了心,就請旨去捉拿罪魁禍?zhǔn)坠诱隆?p> 果然不出田不禮所料,公子章見了主父痛哭流涕地承認(rèn)了自己的“錯誤”。
賭咒發(fā)誓表示自己今后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主父雖然氣得臭罵了他一頓,還搧了他兩個耳光,卻無意把他治罪。
這時天色已亮,李兌和公子成來到主父宮前,請侍衛(wèi)通報求見。
主父知道他們是來捉拿公子章,便故伎重演,讓侍衛(wèi)告訴他們自己病了,外臣一概免參免見。
顯然是要包庇公子章,公子章就藏在里面,但主父的禁宮誰敢硬闖?
李兌急得直搓手。
公子成嘆口氣:
“公子章不除,國無寧日,后患無窮。
講不了當(dāng)回逆臣吧!待我賺開宮門!”
于是在宮外大喊:
“我乃安平君趙成,國君被刺傷勢很重,請主父定奪!”
主父聽說何被刺,大吃一驚,急忙傳旨:
“令公子成來見?!?p> 不料宮門一開,公子成在前,李兌率百余親兵隨后,一齊涌入宮內(nèi),侍衛(wèi)們哪里攔得住?
主父見了公子成,忙問何的傷情,公子成稟報:
幸得李兌率軍趕到,已將刺客田不禮等全部誅殺,但主謀公子章已逃,正在搜捕。
主父聽說肥義被害,恨得咬牙,但還是舍不得交出兒子,裝模作樣地讓他們嚴(yán)加搜捕不可放過。
想不到廉頗已從后院一個堆放柴草的小屋中把公子章搜出。公子章知道不好,被摔到院子里就沒命地喊:
“主父救我!”
主父聽見還在裝:
“這畜生竟藏到我宮中!帶他來見我!”
公子成和李兌來到院子里。
李兌二話不說,拔出劍來,就刺入公子章腹中,再猛地抽出,公子章已經(jīng)氣絕。
公子成大驚:
“殺得太急吧?”
李兌把劍插回鞘中:
“帶到主父那兒,若不交還,敢去爭奪便失君臣之禮;
若被放掉,更是后患無窮,不僅你我,整個趙國都要遭殃。
殺了他,誰也沒辦法包庇了!”
于是與公子成再拜主父:
“臣等不知公子章就藏在宮中。
不料他見臣等入宮,竟要越墻逃跑,臣等前去捉拿,他又拒捕,格斗中誤傷了性命。
還請主父降罪。”
說成是公子章自己心虛跑出來的,他們就沒有“擅搜禁宮”之罪;
公子章又是自己剛才還讓“嚴(yán)加搜捕”的罪犯,拒捕被自取其禍,又能給誰降罪?
反正死無對證,明知他們是一派胡言亂語,主父竟拿他們毫無辦法,抹了一把淚,揮揮手:
“你們走吧?!?p> 二人轉(zhuǎn)頭出宮后,還隱隱聽到主父的抽泣聲。
到了宮外,李兌便令士兵把離宮團(tuán)團(tuán)包圍并高呼:
“趙王有旨:
先出宮者無罪,后出者即叛黨,夷三族!”
侍衛(wèi)們紛紛跑出,不一會兒就只剩主父一人,李兌便下令把門封死。公子成大驚:
“你要干什么?”
李兌嘆口氣:
“主父既窩藏公子章,就有憐憫之心。咱們賺門、搜宮、殺了章,主父能不怨恨?
等事情平定后必要跟咱們算賬,參加今天行動的人全得滅族!
我不忍心看著這些有功無罪的將士和親屬血流成河,只得犯上!”
回到王宮,李兌把誅殺公子章、田不禮及其余黨的平叛經(jīng)過向惠文王做了匯報。
又請惠文王馬上回邯鄲:
“大變之后,王應(yīng)歸都坐鎮(zhèn)以免人心慌亂。”
惠文王點(diǎn)頭:
“對!對!”
又問:
“主父呢?”
李兌回答:
“捕公子章時受了點(diǎn)兒驚嚇,暫留離宮休養(yǎng),臣已留兵保護(hù),您盡可放心?!?p> 惠文王也沒再細(xì)問,對“變了心”的父親,他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其實(shí),主父在被重兵包圍的離宮中處境慘痛透了!
手下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渴了、餓了,都得自己想辦法,沒有熟的就吃生的;
最后生的也沒有了,竟爬到樹上去掏鳥蛋……
宮外執(zhí)行任務(wù)的士兵開始還能聽到他憤怒地叫喊和凄悲的哀求。
到后來,聲音漸低,終于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