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盛氣凌人
這個決定對于趙國的命運具有重要意義,但對于郭開之流卻不是好事。
因為虞卿執(zhí)政,必定又要重用廉頗等正派人而讓自己靠邊站,不能參與朝政。
這位已躋身于上層,權(quán)欲極重的“太子少保”,簡直無法忍受出局后被冷淡的寂寞。
自認為在趙王、平原君的心目中份量很重,便跑到平原君那兒去勸阻:
“當(dāng)前形勢這么嚴重,他是外國人,怎么可以如此信任?
您再忙,也不能把大權(quán)交給他呀,實在忙不開,還有在下可以為您效勞嘛!”
這種弄臣(為帝王所寵幸狎玩之臣)居然也妄想染指“相國”重權(quán)。
平原君還沒昏庸到良莠不分的地步,當(dāng)然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一反平日的和藹可親,勃然大怒,瞋目而視,厲聲喝道:
“胡說八道!滾!趕快給我滾蛋!”
郭開沒想到竟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抱頭鼠竄……
親小人而遠君子,導(dǎo)致趙國喪??;親君子而廢小人,則成為趙國復(fù)興的開端。
在虞卿的領(lǐng)導(dǎo)下,趙國果然舊貌換新顏,呈現(xiàn)出一番同仇敵愾、共赴國難的新氣象。
白起并沒什么真正大病,只不過是積年陳傷,時不時地隱隱做痛而已。
在戰(zhàn)場上這些傷痛也從沒離開過他,但現(xiàn)在他又添了“心病”,所以不能忍受了。
在家困躺了幾天,日日醉里撫弓看劍,夜夜夢回吹角連營。
他實在寂寞難挨,上朝吧,又難得看范雎輩的嘴臉,只得另尋消遣。
因為是“病人”,開始還是偷偷地跑到親朋好友家中去串門,小放心中的忿懣;
漸漸成了一種習(xí)慣,膽子變大,白天也到處閑逛,踏青散心。
武將的性格大多比較直率,他又難免自覺功高,易有盛氣凌人的“通病”。
酒肆茶樓中,目赤耳紅之際,面對滿座高朋,總是喜歡細數(shù)自己曾如何斬將奪關(guān)的光榮歷史。
即使講的全都是事實,聽眾們有的敬佩,有的羨慕,也有人因忌成恨。
把他的言論經(jīng)過“加工”再散播出去,對白起就大大不利了。
盡管范雎與秦王是策劃于密室,但白起還是打聽到“撤軍”是范雎的主意。
眼看就要到手的不世奇功竟被他毀于一旦,怎能不使白起把范雎恨之入骨?
所以往往在大庭廣眾之下破口大罵:
“范雎老兒,從屎尿坑里爬出來的匹夫!
心胸狹窄,忌賢妒能,竟敢蒙騙大王,為泄私憤而廢國事,狗豕不如。
有朝一日落到灑家手中,必食其肉而寢其皮!”
連秦王都被批評了。
這些,必然都會傳到范雎那兒記錄在案,經(jīng)過整理,再呈報給秦王。
秦王在上面的批語是:
“怨上恨下,詆毀朝廷”。
這個評價對白起已十分不利,但他最大的失誤還是不應(yīng)公開自己與范雎的矛盾:
人所共知,他是魏冉的心腹愛將。
魏冉失勢后,只因為秦王還在使用他,才與他保持接觸,但關(guān)系疏遠了;
而范雎則如日中天,是在秦王面前說一不二的紅人。
公開向范雎較勁兒,能有好結(jié)果嗎?
不用范雎授意,想獻媚的就參了白起一本。
有一個開頭,隨后就一哄跟上一群。
俗話說墻倒眾人推。
在這種形勢下就是不為討好范丞相也得上一本,以表示自立場堅定沒有“站錯隊”。
以免被列入什么“派”,那可就要被踏上一萬只腳永不能翻身了。
一大堆揭發(fā)白起“反動言行”的奏本小山般堆在秦王面前。
紛紛要求把白起“徹底打倒,從嚴處理,專為他擴建‘第十九層地獄’”。
秦王緊皺雙眉,草草看了幾份便推給范雎,范雎也看了幾份后嘆口氣:
“據(jù)臣了解,群臣揭發(fā)的都有一定根據(jù)。
若在別人,是滅族之罪,但對武安君應(yīng)該慎重,不可輕易處治。
大王何不宣他入宮垂詢軍務(wù),言談中查其心態(tài),若只是酒后失言,臣意可以從寬?!?p> 不知范雎是真想公正對待,還是故做姿態(tài),欲擒先縱?
總之,他對白起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寬容,提出的建議也很有分寸,讓人感覺不出虛偽。
可惜,白起卻把這次召見錯當(dāng)做向秦王攻擊范雎的一次好機會。
上來先把自己的“光榮歷史”復(fù)述一番。
既想讓秦王明白自己的一貫正確,也想引起秦王對自己的重視,獲得秦王的好感。
卻不知適得其反,倒使秦王感到厭惡,不得不打斷他的絮叨:
“通過兩年的恢復(fù),我們已經(jīng)備足了滅趙的力量,對這次軍事行動你有什么建議?”
這一問,又觸動了白起心中的傷痛,擺擺手,幾乎是在喊:
“晚了!晚了!長平戰(zhàn)后,邯鄲一夜十驚,人心惶惶亂成一團。
如果當(dāng)時長驅(qū)直入,拿下邯鄲不費吹灰之力。
無奈大王聽信范雎讒言,班師而回,痛失良機,實在是大錯特錯!
趙民強悍,不次于秦,通過兩年的休養(yǎng)喘息,實力得到了恢復(fù)。
政治決策人和軍事指揮官也肯定會重新調(diào)整,已組成了鐵核頭,再想啃碎它,難了!”
不僅責(zé)難范雎,果然對自己也公開批評,秦王心里更加不快,免不了辯白幾句:
“停止軍事行動可以減輕財力負擔(dān),改用政治攻勢,只須一介之使,各國就紛紛朝貢。
其收獲遠比拿下一個邯鄲還要多,軍事、政治輪番交替本是上策,怎么能說是大錯特錯?”
白起氣呼呼地反駁:
“交替使用何如雙管齊下?
滅趙之后,各國獻貢的會更多!
實話實說,無非是范雎忌臣建滅趙之功而已!”
說來說去露出真心,什么為國效勞,你白起念念不忘的是為自己建功樹業(yè)爭權(quán)位!
秦王冷冷地瞅了他一眼:
“你已立了很多大功了,還不知足嗎?”
白起正在氣頭上,一時還沒明白秦王的意思,竟回答說:
“臣立的功多是勝仗打的多,這有利有國家呀,怎么可以知足呢?”
他怎知道,連秦王也不愿讓他再建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