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尊下嫁于他這個寒士出身,果真是承蒙攝政王看重。阮七微微苦笑,王爺這是在提他的身份呢,不過他更想娶的卻是那個古靈精怪,陪他一路從貧寒走到權(quán)貴的小紅鳥——阮喜。也不知阮喜現(xiàn)在到家了嘛?今日沒有自己陪著用晚膳,會不會吃不下……
反正此時的他心思重重,曲江酒宴上,是真的吃不下去。也無人攀談搭訕,倒也樂得清閑自在,阮七自斟自飲,一身疏狂。
世家大族把握朝堂由來已久,寒門子弟向來沒有出頭之路。這入眼的高朋滿座下,恐怕如他這般寒士寥寥無幾吧,他亦是幸運(yùn),于攝政王危難之際與之結(jié)交,得其賞識,才有了這拜門帖,才能參加這三年一度的春闈。
他立志改革,與當(dāng)權(quán)者攝政王不謀而合,無奈阻力太大,于是總要有所犧牲……
他會娶公主嗎?
阮清七放下酒杯,細(xì)細(xì)想了好久,會的吧,畢竟他沒有拒絕的理由?;蛟S有的吧,那只小紅鳥,只是他會為一只靈怪放棄更光明的前途嗎?
理由是有的,卻不夠分量。
可是此刻,他又想起了那只不夠分量的小紅鳥,她是有名字的,還是自己取的,叫阮喜,歡喜的喜,真的是自己的一生歡喜......
而之所以叫阮喜,是因?yàn)閾?jù)這只小紅鳥所言,她是被喜鵲帶大的,開靈識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只喜鵲,開靈識后,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毛色啥的都不像,但還是一直自稱自己是喜鵲,直到遇見他,才有了還算像模像樣的名字吧。
那時候,他還不叫阮清七,他也不是什么狀元郎,他只是半月城外,破廟中的一個小混混阮七。
他也不知道他從哪里來,只知道記憶的起點(diǎn)就是每日為著半塊饅頭不要命的廝打,每天想著的都是怎么活下去。好像所有的好運(yùn)氣,都是從遇見那只小紅鳥開始。
*
“你走吧,我都快吃不上飯了,你跟著我只能餓死。”
阮七一邊將手中半截玉米上的玉米粒扔向前方,一邊喃喃說道,卻是無神的很。前方是一只火紅色的小鳥,美麗的很,像是什么珍稀品種。
這一個月來,這只小紅鳥總會趕在他的飯點(diǎn)過來覓食,說是覓食,實(shí)則一動不動盯著他手上的吃的,尤其是發(fā)現(xiàn)阮七好像不吃鳥之后更是變本加厲,還偷偷上前啄米吃,阮七真的太孤單了,于是忍住自己幾個月沒吃肉的蠢蠢欲動的胃,不僅沒有吃鳥,竟還喂鳥。
大概是他活到這般大第一次做的好事吧
阮七想著不禁啞然失笑,什么時候自己竟然也有了一絲一毫的良善之心呢?
混在這個世界的最底層,蠅營狗茍尚且不能飽腹,同情心與善良一般,是最無用的東西。怎么自個卻是破戒了呢?
大概是活不長了吧......
但日子依舊不慌不忙,不緊不慢,悠悠流淌。他沒有因?yàn)檫@莫名的善良而短命,也沒有活得更火,只是生命中多了一個按一日三餐來報道的小紅鳥。
或許,這是一種另類的陪伴吧。
不可否認(rèn)的是,阮七真的從中得到了安慰。
好像,他也不是一無是處,你看那,還有一只小小鳥需要自己呢。
但終歸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自己該走了......
如今看阮七輕聲道別,這只小紅鳥好像也知道自己即將要失去金主了,竟也不猶豫眷戀,吃完地上撒的玉米粒,便撲棱撲棱翅膀飛走了,順便留下“渣渣渣”的余音。
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良禽擇木而棲,何況是只頗有靈性的鳥兒呢?
小沒良心的,阮七嘆了口氣,回身進(jìn)了自己的小破屋,準(zhǔn)備收拾收拾自己不多的行李,準(zhǔn)備隨著逃荒大軍出城,去那據(jù)說人間天堂的臨安城。
好像有什么在拍打著窗欞,阮七支開窗戶,只見那只喜鵲折而復(fù)返,還叼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大蟲,黑亮的小眼睛緊緊盯著他,他竟然從一只鳥的眼睛里讀到了期待?!諂媚?!賣萌?!
阮七試探著問:“這是讓我吃的?”
更讓他驚訝的是這只小紅鳥竟然點(diǎn)了點(diǎn)腦袋。
“可是我不吃蟲子呀,謝謝你了。”
見這紅鳥也不排斥,他輕輕摸了摸小鳥毛茸茸的腦袋。整個鳥像是蔫了一般,也不離去,任由那人擼著她腦袋上的呆毛,不過片刻,這鳥好像一下子又精神了起來,張口吃了蟲子,拍拍翅膀,飛走了。
阮七搖了搖頭,決定收拾完行李等一等這只小紅鳥,如果她愿意跟自己走的話。
不得不說,小紅鳥叼來的蟲子給了他難以言表的感動。
可能是長這么大第一次收到禮物吧......
不一會兒,小紅鳥沒回來,卻有一大堆人氣勢洶洶而來,前面的幾個,阮七并不陌生,都是乞丐堆里的小混混,后面跟著的確是穿著官府的府兵。
“大人大人,就是這里,這邊就一個小乞丐住?!?p> 其中的一個小乞丐說道,一臉幸災(zāi)樂禍。說話的這個乞丐阮七是認(rèn)識的,當(dāng)年打不過自己落荒而逃的,阮七想著垂下眼。
“不知大人來小子這里有何事?”阮七不卑不亢,抬頭問到。
“欽差大人進(jìn)城路上路遇一紅鳥,本以為是祥瑞,不料竟叼走了大人的荷包,這畜生似是往這個方向飛去,我等奉命來尋這畜生。你可見過?不可隱瞞。”
那官差竟也是個知禮的,倒是解釋清了緣由。
“紅鳥倒是不曾見過,我這草廬,大人一眼便可看盡,倒也不像是能藏住什么東西的?!鄙倌陱?qiáng)自鎮(zhèn)定,手心卻冒著冷汗,只希望那只傻鳥不要這么快就自投羅網(wǎng)。
官差細(xì)細(xì)打量了少年,見未有異樣,又命人搜了一番屋子,也未所獲,便道一聲“打擾了”就帶人離開了。
阮七癱在土炕上,竟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自古民不與官斗,他喂小紅鳥這事有段時日了,難不保有人看見,萬一......后果不堪設(shè)想。得盡快走了。
晚間,又聽窗戶有響動,借著月光,阮七開窗讓喜鵲飛了進(jìn)來,果不其然,這小家伙將一枚月白色上面繡著金紋祥云的荷包丟在阮七懷里。
打開荷包一看,幾錠金子,一些碎銀,剩下竟是一枚玉牌,金字描著的是一個“安”,而下首的刻紋赫然是流云,與荷包上的花紋一致。
這是凌霄山的流云令......
與目前姜觀主一輩的,用“安”字的,這天底下,只有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