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啪”手表殼落在桌上的聲音。

　　“這是一塊多功能電子手表，裝有跟蹤器和針型攝像頭。”

　　陸綿綿看著桌上的手表殘骸，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地點？時間？”

　　幕天鑫的聲音又響起。

　　“??？”陸綿綿緩了緩，“這……這手表不是我的。”

　　“姑娘，現(xiàn)在擁有這樣手表的人可不多，要不是幕隊突然去接了個電話……”

　　現(xiàn)場的氣氛突然有些冷。

　　“呃……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們的接頭方式都被我們知道了，你現(xiàn)在裝傻充愣……”

　　“別貧?！?p>　　幕天鑫淡淡的兩個字讓剛剛那個人堵住了嘴。

　　“表真的不是我的?！标懢d綿坐在椅子上，背緊緊靠著椅背，椅子是木制的，磕得她細嫩的肌膚疼得厲害。

　　“那你向我們證明?！?p>　　幕天鑫盯著她，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有時候，人的神情會不經(jīng)意間出賣他。

　　陸綿綿眼里有濃得暗沉的血絲。

　　——“你怎么證明？”

　　陸綿綿的大腦里又重復響起這句話，來自遙遠的時空。

　　還是一本正經(jīng)的語調(diào)。

　　她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幕天鑫的時候，他也是這般，一本正經(jīng)，他周圍環(huán)肥燕瘦各種女人也不見他看一眼。

　　直到那次沐彤彤暗里伸出腳，陸綿綿眼見就要摔個狗啃泥，是幕天鑫一把將她拉起來，由于慣性，她撞入他的懷中。

　　她還想起幕天鑫在她結(jié)婚那日將她抵到門上，語氣低沉“跟我走，我不會讓他毀了你！”還有，他將冰冷的手銬扣在她父親的手上，他將手槍指著她的腦門，冰冷地說“向我證明”……

　　當陸綿綿回過神來，空氣很寂靜，周圍的眼睛都在盯著她，以及幕天鑫那……熟悉、冷靜且讓人如芒刺在背的視線……讓她的心莫名一跳。

　　“我……我……”

　　“好，既然你說不是你的，那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你的手上？”幕天鑫道，“這個可以解釋一下吧？”

　　“哦，是有一個人給我戴上的?！?p>　　“他給你戴你就戴，你不知道掙扎？”杜白的語氣里似乎在說，說謊也不知道打個稿子一樣。

　　“當時我頭痛得厲害……”

　　“你的頭正巧就那個時候痛？那還……真的是……”杜白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但話意指向已經(jīng)十分明顯。

　　“監(jiān)控呢？你們可以去查監(jiān)控？”陸綿綿想到這個，眼里瞬間光亮了些。

　　“如果監(jiān)控沒有被毀，我們也就不會在這兒盤問你？”

　　“……”

　　“莫麗，登記一下?！?p>　　“好，”一個女警官拿出了筆和紙，“身份證?！?p>　　陸綿綿下意識飛快地打開包，搜了搜，然后……

　　“我……好像和我助理拿錯了包?！?p>　　“……”莫麗頓了頓，“記得身份證號碼嗎？”

　　“記得。12345678910”

　　“名字?！?p>　　“陸綿綿?！?p>　　“年齡。”

　　“25?！?p>　　……

　　“為什么這么晚了還一個人在酒吧？”

　　現(xiàn)在監(jiān)問室里只剩下她們兩個。

　　“和客戶談工作?！?p>　　莫麗的眼尾向上挑了挑。

　　陸綿綿見了，心提起來了些，“……是正經(jīng)客戶，沒有涉及不正當交易。”

　　“沒說不正當，”說著，莫麗將記錄本關(guān)上，起身，又頓了下來，“一個姑娘家凌晨還在酒吧……什么事，挑這個時間？”

　　“涉及公司隱私。”

　　……

　　陸綿綿在警隊將就著睡了一晚，第二天是被陸媽媽接走的。

　　“媽？”陸綿綿被陸媽媽拍醒時，還有些詫異她會來。

　　“沒事了，媽媽已經(jīng)幫你保釋了，走，咱們回家去！媽媽給你買了最愛吃的涼薯！我的綿綿，昨晚肯定是受了不少驚嚇！”

　　陸綿綿被陸媽媽拉著走向停在外面的保時捷。

　　“媽，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因為，”陸媽媽頓了一會兒，“媽媽與你心有靈犀呀！你一受苦，媽媽就感受到了。”

　　“幕隊。”

　　幕天鑫一下車，就有人停下來打招呼，幕天鑫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他的視線一直盯著逐漸跑遠的保時捷。

　　“誰保釋的？”

　　“她的媽媽。我們這次可是冤枉人了，人家是陸家千金，哪犯得著做那些勾當。不過她這個媽媽倒是有些奇怪，說是叫什么莫無凌打的電話通知她來，但一說出口，馬上又慌忙地堵上嘴，像害怕說漏什么一樣……真是奇怪?！?p>　　“莫無凌？”幕天鑫的眉頭微微皺起，剛準備動身走進局里，又轉(zhuǎn)過頭說，“那個女的，陸家大小姐？她人突然就出現(xiàn)在那兒，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算再光亮的身份，也不能成為洗脫她嫌疑的證明?！?p>　　“那……是要再把她抓回來？”

　　……

　　室內(nèi)，氣氛壓抑，好在有陽光透過落地窗灑下絲絲光亮，不然這里面的空氣像不流動似的，寂靜得令人發(fā)搐。

　　莫無凌一臉黑沉，黑眸緊盯著身前弓著腰的人，聲音像來自地獄的撒旦：“我要你有什么用！”

　　“莫……莫哥……給我個機會，再給我個機會！”那個人臉埋得很低，身體瑟瑟發(fā)抖。

　　“機會？”莫無凌突然低下身，湊近那個人，“你跟老子談機會？”

　　“莫……莫哥……”那個人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你可知道那里面裝著什么？”

　　“……”

　　“可以讓你掉命的東西！你就這樣隨隨便便塞到陸綿綿身上？我之前就說過，要么你拿著東西來，要么提頭來！”

　　“啊……莫哥，當時，當時，我被追得緊，想要出去就得搜身，如果不把東西往她身上放，我……我怕是出不來了，而且……而且U盤經(jīng)過層層加鎖，沒有特定密碼應該是……”

　　“砰”

　　一個硬拳，那個人被砸得老遠，頭狠狠地撞向沙發(fā)腳。

　　“跟在我身邊這么久，連主動擔當?shù)哪懽佣紱]有？”頓了一會兒，莫無凌睨著他冷聲道，“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p>　　那個人聽了，連滾帶爬地到了莫無凌跟前，臉色慘白一片，但仍不住抖著聲音說“謝謝莫哥”之類的話。

　　“那日，陸綿綿可看出了你？”

　　“我……我偽裝過，看……看不出?！?p>　　……

　　陸綿綿發(fā)現(xiàn)口袋里的U盤，是在她脫衣準備淋浴的時候。當時，那個微型U盤掉在了地板上，發(fā)出“當當”的碰撞聲。

　　……

　　莫無凌眼眸一直盯著視頻上的錄像，上面播放的畫面正是那個人慌忙地把東西塞給陸綿綿的過程。

　　他昨晚出現(xiàn)在酒吧，一方面是為了赴沐彤彤約，另一方面是為了與這個人接面。

　　事情保守很嚴密，但沒想到警方那么迅速就得到了消息。

　　畫面轉(zhuǎn)到了幕天鑫將陸綿綿扣住……

　　莫無凌看到幕天鑫的臉，右眼皮跳了跳。

　　看了幾遍也沒有找到有效的信息，莫無凌關(guān)閉了視頻，繼而點開了剛剛線人發(fā)過來的資料，是安插在陸綿綿身邊的線人。

　　資料里是陸綿綿近期的活動照片，她的行為看起來一切正常。

　　他能夠認識陸綿綿是因為一個機遇。

　　其實陸氏一直以來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因為組織里有高科技黑客，陸氏的最高機密于他們而言只是一臺電腦的距離，但后來陸氏的內(nèi)層加密不知為何遲遲攻不破，他們加密的方式甚至組織里的專業(yè)人士見都沒見過。

　　莫無凌托了點關(guān)系，才查到了陸氏的人事變動，那一時剛好是陸綿綿進公司的時間。他這才將目光轉(zhuǎn)向陸綿綿。

　　攻下這個人，是他們拿下陸氏最大的勝算。

　　陸綿綿是計算機專業(yè)，尤其離散數(shù)學與應用密碼學成績優(yōu)異。所以在剛剛聽到那個人說把東西塞到陸綿綿身上時，他的心確實慌了一下。

　　—

　　陸綿綿把資料審核完，伸了個懶腰，隨后拉開抽屜，拿出昨晚的那個U盤，插進電腦。

　　她昨晚就試過幾次，只是這個U盤加密的形式實在太難破解。

　　陸綿綿又試了試，還是不行。

　　“陸經(jīng)理，”可可敲門走了進來，“10分鐘后有個緊急會議。”

　　“哎，等等，”陸綿綿叫住準備出去的可可，把U盤舉在手中，“你把這U盤送到陶濤攝影，給一個叫宋濤的人，說是我給的。”

　　……

　　會議室內(nèi)，所有內(nèi)部人員都到齊了。

　　氣氛有些壓抑。

　　“下面，會議開始，”陸氏執(zhí)行總裁凌億的聲音響起，“今天的會議主要是針對李思思的緋聞事件以及《何去何從》的道具公司合作事宜。”

　　坐在門邊位置的正是李思思本人，即使施了很多粉，黑眼圈還是能看得見，臉色十分憔悴。

　　接著，凌億的秘書把兩份資料依序放到大家桌前。

　　陸綿綿翻開第一份，是關(guān)于旗下李思思夜會豪門富少的緋聞。

　　“李思思一直是我們主力包裝的演員之一，走的是清純路線，現(xiàn)如今被記者拍到這些，不管是有心無心，都對李思思與我們陸氏傳媒的形象造成惡劣的影響?，F(xiàn)在，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與記者死扛到底，二是放棄李思思?！?p>　　“不要！不要放棄我！大家不要放棄我！我在陸氏奮斗了這么多年，也奉獻了這么多……”李思思一聽到要放棄她，臉色煞白。

　　“啪”

　　凌億的筆猛地敲響桌面，不只李思思，大家心里皆是一怔。

　　“大家怎么看？”

　　“這是最初與李思思簽的合約?！崩钏妓贾惫苣贸鲆环菸募?，接著助理拿著文件到投影處，屏幕上瞬間顯現(xiàn)出合約的內(nèi)容。

　　其實處理一個緋聞本不該復雜，只是這次李思思的緋聞對象身份特殊，他不斷給陸氏施壓，陸氏無奈，才召開了這個緊急會議。

　　“合約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第5條18點，簽約期間，乙方不得有公司規(guī)定之外的個人情愛糾紛，要保持相應形象……”

　　大家的眸光都盯著屏幕看，沒有人在乎李思思的臉白得有多厲害。

　　“所以，這次是李方違約，李思思沒有按照合同來，我們也只能走程序了。”

　　“不，不要，不是我，是他，是唐遷對我下藥，對我動手動腳！我沒有違約……”

　　凌億身旁的助理做了個手勢，馬上就有幾個保安進來。

　　李思思的叫喊聲隨著門的再次關(guān)上而被隔絕，會議室內(nèi)變得安靜起來。

　　陸綿綿記得在重生前，李思思出現(xiàn)丑聞后便被雪藏，然后被報道跳樓自殺。

　　因為當時這個時候，她與莫無凌膩在一起，所以不知道這個事情發(fā)生的過程，但這次……她參與其中。

　　陸氏召開這次會議的目的其實很簡單，李思思的結(jié)果早已注定，這次會議的召開也不過是為了在唐家面前，在大眾面前，挽回陸氏的面子，留下一個正當?shù)慕杩凇?p>　　“接下來是《何去何從》的道具公司合作，”屏幕上由之前的合約條款變?yōu)椤逗稳ズ螐摹返男麄髡掌?，“《何去何從》是陸氏今年首推的影視作品，它的成與敗將為今年打下基礎(chǔ)。

　　“導演，編劇，演員，燈光師，化妝師，舞臺設計等這些都已經(jīng)準備好，但還缺一個道具裝備合作伙伴，《何去何從》的道具復雜，需要強有力的合作伙伴。眾多開發(fā)商中，經(jīng)過篩選，最終定位出三家：華燁、聚靈、天樂……”

　　剛結(jié)束了李思思的事件，陸綿綿還有些緩不過神來，直到耳邊響起了翻閱紙張的聲音，她才后知后覺地翻開桌前的第二份資料，第一頁便是華燁的相關(guān)介紹。

　　“這三家中，華燁曾經(jīng)簽過大大小小不少的槍械道具，沒有一次失利，口碑在界內(nèi)一直不錯，但只是剛剛起步，很多底沒辦法一時摸清。聚靈是老牌，口碑不用說，只是物流與聯(lián)系怕是沒有新晉的華燁便利……”

　　“……”

　　“我看啊，華燁更好?！?p>　　“我也這樣覺得?！?p>　　“對啊，華燁。”

　　“華燁……”

　　“我不同意！”說話的人是陸董，他把資料壓在桌上。

　　陸綿綿和莫無凌發(fā)生的事大家都有所聽聞，聽陸董此刻決絕的語氣，心里都有了些猜忌。

　　“天樂一直是我們合作的老伙伴，各自也十分熟悉，可以省去不必要的公關(guān)花費，為何還要再找其他摸不透的？”

　　“陸董，您是不知啊，天樂雖是我們長久的合作伙伴，但槍械這方面，他們的經(jīng)驗實在是太少了，但華燁做的，一直是槍械的支持?！?p>　　“那又怎樣？經(jīng)驗少也不代表著不能做！”陸爸爸掌握著陸氏最大的股票權(quán)，擁有最高的話語權(quán)，而且威信一向很高。

　　他不同意，人心難一統(tǒng)。

　　“陸董，”與陸爸爸一直不對盤的金董挑起了話題，“我們做事就不要帶入私人感情，陸經(jīng)理和莫總他們之間的糾紛不在我們陸氏工作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如果因為這就失去了一個像華燁這么好的公司，不利的是陸氏?！?p>　　“做生意嘛，就是要抓住機遇。”

　　“這么好的合作伙伴確實難尋，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在碰撞中漸融合，傾向了華燁，陸爸爸雖然擁有投票的巨大優(yōu)勢，但一人難敵眾人。

　　在后來的董事會上，以一半多2票的微弱優(yōu)勢，決定由華燁擔當?shù)谰吖獭?p>　　—

　　陸爸爸心里憋著氣，吃飯都不香。

　　陸媽媽見了，好奇問起：“喲，還有讓你陸老爺不開心的事??！這是怎么了呀？”

　　陸爸爸：“哎，道具的最終合作商敲定下來了，是華燁！”

　　陸媽媽：“??？之前首投，不是還沒過？才幾天就變了風口？”

　　陸爸爸：“我都懷疑莫無凌那小子是不是收買了人，今天一個兩個都跟我唱反調(diào)！”

　　當然，陸爸爸只是隨口說說，內(nèi)層人員又怎會輕易被人收買。

　　但無心之說卻被有心之人聽了去，陸爸爸這句話在陸綿綿心里激起了一片漣漪。作為公司高層，看重的必然不是一般的誘惑，一般的威脅自然不能將他們怎樣。

　　但，莫無凌最擅長的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