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陸世堯的死
陸家還沒有正式定罪，陸世堯在獄中整個人頹廢的不行，謝云崢來過兩次，雖然兩個人處了十幾年，但是陸世堯知道這件事不是他的錯，或許整個陸府都難逃一死。
他想到了死去的李樂之還有孩子，以及上吊的方妙妙，當(dāng)時他沒有敢細(xì)看，方妙妙絕望悲慘的臉，他怕睡不著覺，不知道死了以后還能不能見到了。
“陸世堯，有人來看你。”他聽見獄長過來喊他的名字，轉(zhuǎn)身一看就見到一身藍(lán)衣的洛念傾正在望著他。
他慢慢的起身，身上的鎖鏈發(fā)出聲響，他頹廢的說：“你來看我笑話嗎？”
洛念傾面無表情，又望了望四周，這附近應(yīng)該都是陸府抓來的人，她伸出手，手里是一根簪子。
他記得，這是自己送給方妙妙的。
“即使你死了，你也要記得自己做過什么。”
陸世堯想伸手去拿，洛念傾手心一滑，簪子跌成了兩節(jié)，他到底沒有蹲下去撿，他又什么資格去撿呢，印象里那個驕縱愛笑的方妙妙好像就在他的眼神。
“終于，我們都一樣了?！边@句話很輕，一旁的洛念傾都聽不見，她冷眼望了他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這是方夫人給她的，拖她還給陸世堯，那根簪子算是斷了他們的情分，只希望下輩子別在遇見了。
這天氣真的冷了，她出了牢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子有些冷意，隨手拉了拉身上的披風(fēng)，一步步的往下走，唐霄和謝云崢正在上來。
她蓋好自己的帽子，唐霄和謝云崢說話并沒有察覺到身邊的人，幸好她沒有帶青桔來，否認(rèn)肯定會認(rèn)得出來。
她現(xiàn)在不想正面見到唐霄了，一面都不想，她快步的走了下去。唐霄進牢門前側(cè)眼望了她離開的方向，眼眸暗了暗。
步踩到了一根斷了的簪子，只剩下簪頭那個尖尖的簪身已經(jīng)不見了。
唐霄立即喊：“開門?！豹z長連忙將門打開后，謝云崢一看，簪子正插在陸世堯的脖子處，他已經(jīng)死了，身子還沒有涼透。
謝云崢愣了愣，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的心情，他那天查抄陸府的時候心情已經(jīng)很差了，如今陸府事情還未有定論自己的好友卻自殺了。
唐霄轉(zhuǎn)身離開，獄長害怕的問謝云崢：“謝大人，這如何是好?！?p> “將尸體好好的葬了，其余的別管。”獄長點點頭，謝云崢慢步走出了獄牢。
洛念傾一步步在雪里走著，不知道是不是這場雪總是在夜里偷偷的下，明明都停了好幾日怎么街上的雪一點都不化呢。
唐霄騎馬很快，他拴馬停下，洛念傾望著眼前攔住的人，因為寒冷街上幾乎沒什么人，洛念傾側(cè)過身準(zhǔn)備走過去。
“陸世堯死了?！碧葡稣f話語氣平靜，洛念傾腳步停了下來，望著他說：“世子是來找我興師問罪？”
她面上沒有任何的驚訝，也沒有任何的開心，面容表情冷淡至極，唐霄眉頭一皺眼眸深邃的望著這個毫無喜怒的人。
“果然是河清郡主。”
洛念傾冷笑一聲說：“世子真會說笑，世子現(xiàn)在來告訴我陸世堯死了，那陸府被查抄的時候你和謝云崢又想過會救他嗎？”
“陸府?dāng)×?，但是我們尚可保全他?！边@是唐霄和謝云崢一致的想法，就算保不了陸府的全部，但是起碼陸世堯能夠活下來。
“他活下來又有何意義呢？”
這句話把唐霄問住了，陸世堯和謝云崢還有他不一樣，他讀書識字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再任職個幾品官，這一生成家立業(yè)娶妻生子全靠他的父親陸恒打下的基礎(chǔ)。
陸府?dāng)×怂膊豢赡芸恐x云崢和他活著，遠(yuǎn)走他鄉(xiāng)這一輩子遠(yuǎn)離洛陽卻也無依無靠了。
“陸世堯選的是自己最想走的一條路。”她沒想過陸世堯會自殺，她心下有些愧疚但是并不想說，方妙妙想必也不想看見這樣的局面吧，她好像自私的搞砸了。
“若今日死的人是我，你也會這般冷漠無情嗎？”唐霄一板一眼的問她，洛念傾抬眼望他，眼神里都是冷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直徑走了過去，唐霄沒有再追上去，他能說什么，究竟問她為何這般自私無情還是怪她利用自己卻翻臉無情呢。
他不會這樣做，他的驕傲不許。
“我希望你活著。”這句話是洛念傾沒有說出口的，她在心里悄悄的說。
洛明心在尹府并不好過，尹倓也還算護得住她，沒至于到了特別艱難?，F(xiàn)在洛清元還沒有具體的刑期，如果刑期下來，差不多就能知道洛府其余的情況了。
周氏已經(jīng)寫了信給晉城周府舊人，洛念傾也已經(jīng)替她收拾好了。
洛明軒和許氏有些猶疑，如果要是走了，去晉城人生地不熟留在洛陽也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而洛老夫人一直在自己院子里誰也不見，許氏也不想再去管，如今她自身難保了，唯求自己的兒子尚能好好的活下來。
那位五公子雖然被送了回來，但是一直都待在洛玲絮的院子里，洛念傾至今都沒有見過，這日她帶上些吃食往洛玲絮的院子去了。
青桔和秋月在身后跟著，手上提食盒，還是熱乎的。
洛玲絮近日都很疲乏，幾乎沒有起床，洛念傾進院子里的時候，見到了一個十歲的男生正在院子里樹下讀書，冬季了這在外面倒很是提神。
小孩聽見有人來了，往院門望去便見到洛念傾，他第一直覺便覺得她不是洛家的人，氣質(zhì)神情很是不凡。
洛念傾看見洛府五公子的時候，倒有些欣慰，和洛清元那種外表溫潤的不同，這個小公子有些冷漠，眼睛里都是沉默，十歲洛念傾覺得他好像死了一般沉寂。
當(dāng)年父親死的時候，她的眼睛里也是這般空無一物。
“五公子。”秋月在洛念傾的身后向他問好，他默默的轉(zhuǎn)過頭去一聲不吭。
“在看什么書？”洛念傾靠近的時候，他微微的院里，她也不惱，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素書。
素書如此老道，他才十歲。
“書中之言，皆是善意。”洛柯沒有聽懂她說的話，四姐姐平日里連書都不讀幾本，大哥哥也不和他玩，二姐姐更是如此。
這個三姐姐他聽府里人說過幾句，但是從來沒有見過。
“你說的什么意思？”十歲的年紀(jì)，話里還帶著稚嫩，倒是有些小大人的感覺。
洛念傾突然笑了，笑的很舒暢，這一笑眉眼風(fēng)情確實很美艷，洛柯忍不住夸了她一句：“三姐姐倒是漂亮?！?p> 洛念傾摸了摸他的頭，順手拿走了書說：“這本書你不適合。”
這書是他從父親書房拿來的，他也知道父親已經(jīng)要死了，洛府注定四分五裂，而他根本無處可去。
洛念傾盯著他看，小小的孩子還沒有發(fā)育完全，依稀可見眉眼里的冷清感，相貌倒是比洛清元還多上幾分書生。
“跟著我走嗎？”
洛柯望著這個大姐姐，不懂她的意思，眼睛一閃一閃的問：“去哪？”
“回我的家鄉(xiāng)?！?p> “晉城？”
洛念傾搖搖頭，笑著說：“給你換個身份，如何?！?p> 洛柯聽聞此話有些動心，他不知道洛念傾說的是否是真，但是望見大姐姐臉上笑意如此真誠，將手拉住她的衣袖。
洛念傾讓秋月把食盒遞了過來，放在書桌上，一掀開全部都是精致的糕點，秋月還算是勉強了解五公子的口味。
小孩子即使再深沉也還是有些童心，笑了笑拿一個嘗嘗。
后來洛柯就一直跟在洛念傾的院子里，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等著那個新身份。
唐霄準(zhǔn)備只讓洛清元一個人死，他此刻將文書在御書房呈給皇帝，皇帝細(xì)細(xì)的看著內(nèi)容，隨后抬頭望著他說：“你要保全洛府？”
唐霄非常正經(jīng)的說：“我和小謝大人查過了，此事確實是洛清元一人所為，洛府上下全然不知。如今洛大小姐已經(jīng)嫁給了尹倓，洛明軒辭去官職?！?p> 皇帝將文書放下，盯著一臉正經(jīng)的他說：“你是因為那個洛三小姐？”
唐霄頓了一下，直白的說：“陛下明察。”他坦然的承認(rèn)了，但是他和平樂郡主的婚事幾乎洛陽城都是知道的。
“不如我給你賜婚，先娶個側(cè)室?！碧葡鲅凵癜盗艘幌?，隨后笑著說：“陛下，這個時候避嫌好，不必如此?！?p> 皇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而洛府其余人皇帝也沒有發(fā)話，只是說讓他看著辦。
“陸世堯死了？”皇帝問唐霄的時候，唐霄表情平靜的點點頭。
皇上原本還想看他會不會難過，但是面上毫無反應(yīng)，隨后有些心軟的說：“陸家流放吧，不必死刑了，陸恒終生牢獄?！?p> 唐霄冷靜的說：“陛下仁慈?！币慌缘膬?nèi)侍官溫生將小廚房做的枇杷膏遞了上來，皇上吃了兩口，對唐霄說：“下去吧?！?p> 唐霄離開御書房，一步步的往宮門外走去，陸世堯的死雖然不能改變陸恒的結(jié)局但是也算是拯救了陸府的其余人，就算皇上不說，他也會爭取。
兄弟十幾載，又豈能見死不救呢，可你怎么就不等等，他閉上眼睛在宮門外站了一會。
白義趕來對他說：“世子，蘇南出事了?！?p> 唐霄趕到春香樓的時候，人已經(jīng)死了，死的很不光彩，是夜里被人扒光了仍在春香樓的大堂上，受眾人觀賞。
雖然金媽媽即刻封鎖了消息，但還是有些傳了出去，唐霄去的時候見到的是被白布裹起來的她。
不必揭開，那手上的血色滕鐲確實是她，他還沒有來得及和蘇南說找到她弟弟了。
姐弟兩自從被抄家以后再也沒有安穩(wěn)日子過，蘇南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么一天，只是她對唐霄的心意還未有說出口，眼見他喜歡上了洛念傾，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更加無法開口了。
那日她身穿破舊的衣服假裝逃出春香樓，被官兵追打，是唐霄算好了時間任皓那日會途徑此地，后來她沒想到洛念傾回出手相救。
任皓被她迷住，一日日的沉淪，她吹著枕邊風(fēng)說是蘇府舊人，若是殺了陸家和洛家，那么這件事便永遠(yuǎn)的沉了下去，任皓一個庶子一定會受丞相另眼相待的。
任皓太蠢了，可是任海的嫡子卻也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整日混個一官半職。
此刻的任皓被任海打的半死，蘇南是他找人殺的，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任皓默默的流下了眼淚但是什么都不能做。
唐霄讓金媽媽找個好地方葬了，關(guān)于她的東西都燒掉。
陸恒、洛清元都已經(jīng)認(rèn)罪了，這事好像就要過去了一樣，但其實才剛剛開始，唐霄將她的手鐲褪下，讓白義收著，有了機會就拿給溫生吧。
洛清元被問斬的那天，洛老夫人去了，他跪在刑場，人山人海。周氏攙扶著老夫人站在不遠(yuǎn)處，人群竄動都是在說洛清元的罪行，兩個最愛他的女人想親眼看他離開。
好像是心靈感應(yīng)，洛清元望向她們的方向，嘴角一笑閉上了眼睛。周氏強忍著淚水，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下輩子我還要遇見你，清元。
洛清元死的時候，是窒息的，老夫人看著他被蒙上黑布，底下的木板松開，就這么一點點掙扎直到人沒有了呼吸。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她的表情堅硬沒有任何的悲傷。
尸體不許領(lǐng)會，周氏和洛老夫人一步步的攙著回了洛府，到了夜里佟媽媽通知許氏說：“老太太去了?！?p> 聽到這事的時候，許氏愣了一會，白日里她知道洛清元走了，她沒有膽量去看，此刻老夫人的事情好像讓她開了一個口。
心臟猛地疼了一下，三十好幾的人了，眼淚刷刷的往下掉，佟媽媽眼圈紅著看著大夫人。
她們不能大辦，只能簡單的辦了個喪禮，洛明軒和許氏想著隨周氏一起回了晉城，全府都在收拾東西，洛玲絮覺得自己哪也去不了。
周氏親自來說：“四小姐隨我回去吧，雖不如洛陽繁華，到底還算是富貴?！?p> 洛玲絮盯著她，心有愧疚，她自小就知道三妹妹的事情，但是自己的母親她不能拆穿。
“姨娘，你留我在洛陽城自生自滅吧。”
周氏摸著她的手說：“雖然我和你的母親不對頭，可是你一直都是良善的，當(dāng)年念傾離開洛府的時候你跟在馬車后面哭，我都記得?！?p> 洛玲絮雖然自小被羅氏教導(dǎo)，除了蠢了點，其實內(nèi)心比她的生母還是好上幾分，她眼淚滴落在周氏的手臂上有些燙人。
為了盡早離開，全府上下過完了老太太的頭七就要離開。
洛明軒專門來找了周氏，他才十幾歲，面容卻顯得格外疲憊，非常不好意思的說：“姨娘，我來找你?！?p> 周氏放下懷里的小少爺，溫柔的說：“進來吧，明軒?！?p> 洛明軒進來的時候還見到了洛念傾，她今日恰好過來用膳，他沒好意思打招呼，周氏讓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