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浴室里水聲嘩啦啦的響著,向海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好像聽見手機響了。
他加快了沖澡的速度,穿好衣服拿著毛巾一邊擦頭發(fā)上的水一邊去拿手機。
是個陌生號碼。
他滑開手機,看見有一條陌生消息。
東風(fēng)廣場南街好利賓館503房。
什么東西?廣告?還是垃圾信息?
向??戳丝聪⒌奶柎a,又看了一眼打電話的號碼,是同一個。
他拿起手機和車鑰匙,迅速出門。
自言自語道:“又給我惹什么麻煩了?”
——
賓館里,玻璃碎了一地,蕭逢的外套掉在地板上。
“你為什么不愿意?男女朋友做這種事情很正常啊?!?p> 姜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愿意?!?p> 蕭逢撿起外套穿好:“沒勁兒?!彼_門轉(zhuǎn)身走了。
姜空面對著敞開的門,風(fēng)吹進來,她打了個冷顫,感到一陣惡心,轉(zhuǎn)身蹲下來干嘔。
向海走進房間的時候門是開著的,除了一地的碎玻璃,房間里絲毫不亂,只是不見姜空的影子。
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朝著里面喊:“姜空。”
過了一會兒,才有一道小小的聲音在衛(wèi)生間里響起。
“老師……我在這里?!?p> 向海站在門口,輕聲說:“出來吧?!?p> 過了好半天,姜空才低著頭把門拉開,站在他面前,像蔫了的茄子似的。
“你罵我吧,批評我吧,我不還嘴?!?p> 向??此菢?,估計是被嚇壞了,心里又是生氣又有點心疼,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說點什么。
“好了,沒事了,老師送你回家?!?p> 姜空抬起頭:“我不回家,家里沒人,我害怕?!?p> 向??粗?,無奈:“那我在這里陪你?”
姜空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連忙點點頭。她一下子抓住向海的衣角,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所有的害怕,緊張,憂懼,全都在看見他的時候崩潰了。
姜空放聲大哭,向海也沒遇到過女生趴在自己肩頭哭的經(jīng)歷,也有些手足無措,看她實在哭得傷心,指責(zé)的話也說不出口了,最后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以示安慰。
姜空哭到最后嗓子都哭啞了,眼淚也流干了,張著的嘴也酸了,才收住了,向海肩頭的衣服濕了一大片,像被水潑了一樣。
姜空盤腿坐在床上,向海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
“你不是說別讓我管你,還給我打電話求救?”
姜空噘著嘴,有點撒嬌似的說:“我一時氣話,你是長輩不要跟我計較?!?p> 向海啞然失笑,怎么他才20歲就成長輩了。
“好,哭完了我們來好好談一談?!?p> “請?!苯兆隽藗€手勢。
“我上次就跟你說過,女生最重要的是學(xué)會自尊自愛,珍貴的東西要留給值得的人?!?p> “可是蕭逢說只要是男女朋友就會做這樣的事,是很正常的?!?p> “蕭逢才多大?你們還小,很多事情還不能越過那條線。他不懂,你也不懂,毀掉的是你們兩個人,尤其是你?!?p> 姜空說:“沒有人和我說過這些,所以我以為就是那樣的?!?p> 向海搖搖頭:“我現(xiàn)在跟你說了,你記住。你們女生屬于弱勢群體,所以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要抱僥幸心理。還有,在任何時候?qū)δ行远家A粢唤z警惕,壞人可不會把陰險寫在臉上?!?p> 姜空眨了兩下明亮的眼睛,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問:“那你呢?”
“也要保留警惕?!?p> “可我覺得你是好人?!?p> 向海嘆氣:“前面我跟你說的都白講了?”
“哎呀,我記住了?!苯沼昧c頭。
姜空后來在她的日記本上寫,她喜歡的人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
外面電閃雷鳴,姜空回過頭去看,才意識到外面一直在下大雨。
她又回頭來看向海,才注意到他濕漉漉的頭發(fā)和落滿了雨水的衛(wèi)衣。
“老師,我是不是麻煩你了,不該讓你來的?”
向海站起來拿了一塊毛巾擦頭發(fā),對她說:“你給我惹的麻煩夠多了,不差這一個?!彼穆曇舻拖氯?,輕嘆般的:“我很慶幸我來了?!?p> “我保證以后不給你惹麻煩了,我會好好學(xué)習(xí)的?!苯张e起手發(fā)誓,一臉堅定。
向海笑她:“外面還在打雷,小心被劈?!?p> 姜空哼了一聲:“不信算了?!?p> 姜空有點困了,她躺在床上,扯過被子準備睡了。
向海走到隔間外的沙發(fā)上坐著,仰著頭靠在沙發(fā)椅背上,關(guān)了燈,拉開窗簾,看著外面高懸的月亮。
四周很靜,他的心也很靜。
02
賓館的床雖然很軟,但是姜空就是睡不慣,迷迷糊糊的她醒了,看一眼手機,還是凌晨。
她起來去上廁所,房間里一片漆黑,不見向海的身影。
她心里慌了一下,難道回去了?
不過她覺得不大可能。
姜空去上完廁所出來,轉(zhuǎn)過頭往窗邊看的時候,看見了在沙發(fā)上睡著的向海。
姜空回憶起人生第一次心動,也是唯一一次心動,就是此刻轉(zhuǎn)過頭去看見向海的時候。
人生第一次心動,也是唯一一次心動,是她18歲那年,半夜醒來看見他守在外面的沙發(fā)上睡著了,月光照在他臉上,溫柔得不成樣子。
她輕手輕腳走到他面前,扶著膝蓋慢慢蹲下來安靜凝視著他的臉龐。
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下巴。竟讓姜空覺得心在怦怦直跳。
姜空看見他的嘴唇,睡覺的時候抿得很緊,在皎潔的月光下像兩片白色玫瑰花瓣。
她想起那次在小樹林里蕭逢想親她時她內(nèi)心的抗拒。
她屏住呼吸湊近了向海的臉,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腦海里突然蹦出的念頭是,如果是他的話,她會很愿意。
最后姜空還是沒敢造次,她只是伸出食指去,顫抖的,輕輕的,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向海的頭動了動,姜空嚇個半死,連忙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跑,跳到床上去鉆進被窩,把自己的臉蒙住,又做賊心虛的拉著被子露出半張臉偷偷看他有沒有醒。
那邊沒有動靜,她這才放心的靠在枕頭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她摸了摸臉,感覺在發(fā)燙。
姜空一夜未眠,全是在回想和向海相遇到現(xiàn)在的事情,關(guān)于他的所有,從前看起來微不足道甚至不會留意到的小細節(jié)都被她想起來了。
真像是在考古。一點點挖掘關(guān)于他的事情,哪怕一點微小的線索也覺得珍貴得不得了。
姜空的臉發(fā)燙了一晚上,在她覺得自己都快被燒死的時候天亮了。
向海那邊開始有了動靜,姜空聽見他走動的聲音,立馬側(cè)過身背對著他要經(jīng)過的方向,把眼睛閉得緊緊的,裝睡。
“姜空,起床了?!毕蚝U驹谒拇睬昂傲怂宦?。
“嗯……”姜空應(yīng)了他一聲,卻不敢回頭看他。
向海大概覺得她是叫不醒的,便一個人開門出去了。
等他關(guān)上門了,姜空才起身洗漱。
她站在鏡子前,梳了三遍頭發(fā),用香香的香皂洗了兩遍臉和手,把每一根頭發(fā)絲都打理妥帖,每一寸肌膚都清洗干凈。
姜空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確定是好看的,她才從衛(wèi)生間走出去了。
向海站在房間門口,敲門:“走了?!?p> 姜空跟在他身后下樓,走出賓館,來到清晨剛灑過水的街上,聞到吹來的風(fēng)里的肉包子香。
她深吸了一口氣。
“你對學(xué)習(xí)要也這么敏感何至于一直倒數(shù)?!毕蚝W呦蛞贿叺陌訑?,“要一籠肉包?!?p> 姜空站在他后面,偷偷瞄他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大概是睡的時候壓到了,有幾根往上翹著。
向海買完包子遞給她:“吃吧,小饞貓?!?p> 姜空接過包子,不滿的道:“什么小饞貓,是你自己要給我買的,我又沒說要吃。”
向海哦了一聲,淡淡掃她一眼。
姜空走在他后面,吐了吐舌頭。
“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走我后面?”向?;剡^頭去看嘴里塞著半個包子的姜空,心里覺得奇怪,這小朋友平時要不就是咋咋乎乎的,要不就是昂著頭跟他大聲說話,怎么今天格外反常,好像有點乖乖的。
姜空沒料到他會突然回頭,嘴里還塞著包子,吃相這么難看,她只好把包子拿出來,對他說:“我想走你后面不行嗎?這你也要管?!?p> 向海把頭轉(zhuǎn)回去了,姜空把包子繼續(xù)塞回去,彎起眼睛開心的笑。
看著他的背影,踩著他的影子,身邊是人間煙火氣的清晨七點半,她第一次覺得早晨七點半如此溫馨美好。
向海開車送她回去,姜空坐在副駕駛上,他轉(zhuǎn)頭看她一眼:“安全帶?!?p> 姜空拉了兩下,說:“我不會系?!?p> “安全帶你都不會系?拉一下套自己身上?!?p> “像我們這樣的小家庭哪里坐過這么好的車,哪里知道安全帶怎么系?”姜空抱著手臂靠著椅背。
向海側(cè)身往她這邊靠過來,嘆氣:“我真服了你了。”
他拉了一下姜空右側(cè)的安全帶,繞過她的頭頂,幫她系好。他刻意與她保持著距離,兩人挨得不算近,但姜空還是被他滿滿的男生氣息包圍了。
怎么形容呢,不是什么特別的香味,也沒有什么煙草味,但是讓姜空覺得很特別。
有一點微微的清冷,也有日出來臨即將照在身上時的一點暖暖的溫?zé)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