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
今日并非朝會,都在各自的地方辦公。
趙匡胤便在垂拱殿中聽政。
孫林一大早就讓王氏跟小妹進(jìn)宮。
自己則到垂拱殿接受訓(xùn)話。
趙匡胤此時陰著臉,看著孫林跟魏咸信。
這個兒子好啊,真是每天都有驚喜。
可是今日這驚喜太過了。
他竟然還不知道,在這兒子的主持下,女婿魏咸信簽了放妻書,就這么要和離了。
這事情他作為父親,居然毫不知情。
魏咸信是弟弟趙光義帶進(jìn)宮來。
魏咸信像是中了邪,一嘴喊著冤,喊著后悔,一邊又在說什么中策好。
跟先前契丹人一般無二。
這里頭肯定有問題。
你趙德昭是不是在漢中偷偷跟人學(xué)了什么魘鎮(zhèn)?
這是大忌當(dāng)中的大忌。
所以,一早趙光義將魏咸信帶進(jìn)宮來,說起此事,他便驚怒交加。
“什么魘勝?對契丹人攻心,對魏咸信我不過是剖析厲害,他自己心虛,有臉說我魘勝!”
孫林早就料到趙光義會利用魏咸信這件事情發(fā)難,沒想到這么快。
他一大早過來就是為了找個借口,留在垂拱殿,等著李煜敲登聞鼓罷了。
他一副怒火滔天的樣子,一點都不虛。
別說趙匡胤跟趙光義,幾個宰執(zhí)都沒有想到這皇子會當(dāng)堂咆哮。
難道,真的是往惡意猜測了這皇子?
看魏咸信這樣子,分明是不愿和離,可是像是腦袋壞了,一驚一乍。
難道魏咸信也是在裝?
“他在裝!”
孫林絲毫不懼趙光義陰森的眼神,指著魏咸信嚷道:“他心虛!你們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趙匡胤驚疑不定。
他之前急火攻心,所以語氣格外的重,直接挑明是不是魘勝,沒想到這兒子一點都不虛。
“這廝殊為可恨!小妹嫁去他家之后,不僅受冷落,更受虐待,三天兩頭以淚洗面,不僅被他魏咸信孩視,他魏府上下也都孩視小妹?!?p> 趙匡胤勃然大怒,瞪著魏咸信,手指直直指著他,喝道:“可有此事!”
小女兒是他最為寵愛的一個,平日里不像宮里其他人喊三姐,動輒就是小妹、三姐兒,當(dāng)成寶一樣。
之前看魏咸信神箭無雙,又儀表堂堂,以為是個英雄,這才將寶貝女兒下嫁。
魏咸信連忙爭辯,“官家,我哪敢虐待公主。平日公務(wù)繁忙,冷落了公主是有的。公主小孩子心性,發(fā)著脾氣,我又安撫不好,所以鬧成這樣……”
趙光義忍不住插嘴,“官家,這魏咸信哪有這么大的膽子?再說了,跟著三姐兒嫁去魏府的幾十個人,個個都是瞎子啞巴嗎?”
趙匡胤一想也對,公主陪嫁過去幾十號人,難道這些人都放任公主被魏家欺負(fù)?
那這些人才是找死!
他朝著趙光義一揮手,意思這會兒不是處理政務(wù),是家事,那就平日里稱呼,別官家不官家的。
孫林連忙從懷中掏出一份單子,遞了上去。
“父親請看,這是小妹陪嫁時的嫁妝單子。小妹住我家之后,昨日派人去魏府接公主手下人,清理嫁妝,發(fā)現(xiàn)只剩下這少許,其中絕大多數(shù)不知去向。另有城外的一些田地,被人轉(zhuǎn)了租,這兩年未收入一分一毫的佃租?!?p> “我也問陪著公主嫁過去的這些人,都說魏家手段太厲害,不清不楚地就都被侵占過去。他們也曾勸公主要回,或是進(jìn)宮哭訴,但都被魏家人威逼。公主自己也是個沒有主張的人,被魏咸信孩視,哪里拿得出什么辦法?!?p> 魏咸信跪伏在地,大叫道:“冤枉??!我何曾威逼孩視,我哪有這膽子!”
趙匡胤看著那陪嫁的單子,氣的胸口起伏,鼻翼翕動。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的確應(yīng)該當(dāng)機立斷,趕緊和離。
但魏咸信平日里看著不聲不響,怎有這樣的膽子?
“你現(xiàn)在在這里裝樣!你幾時不膽大?你膽大包天了你!”
孫林勃然大怒,這事情簡直越說越來氣。
“前日俺回開封,喊幾個妹婿妹妹都來家宴團(tuán)聚,就這廝不來。說晉王差遣他做事,自己不來,也不許小妹來!”
“今日叔父也在,我倒要問問,到底你為何要如此?就算我哪里做的不妥當(dāng),惹惱了晉王,也不該你來替晉王甩我臉子,還殃及小妹!”
這話一出口,頓時殿堂上轟的一聲。
今日人不多,就政事堂幾位宰執(zhí),六部,翰林學(xué)士數(shù)人。
宰執(zhí)們本來安坐,此刻都站起身來,誠惶誠恐。
趙光義也騰一下站起身來,錯愕的不行。
皇子這話太過誅心了。
本來只是帝皇家事,沒想到,瞬間平地驚雷,狂風(fēng)巨浪,一場無形的大風(fēng)暴在凝聚,讓在場所有人都心頭忐忑。
這皇子太敢說了,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話如同刀子,準(zhǔn)確地逼在了晉王與魏咸信的咽喉上。
魏咸信與晉王往來密切,朝堂上也都清楚。
但沒想到魏咸信膽大包天到這個地步。
不過,更膽大的還是皇子,居然今日當(dāng)場將這件事情捅開。
這意味著,某些過往心照不宣,一切盡在不言中的事情,今日之后,徹底暴露在昭昭之下。
皇子真的是要跟晉王打?qū)ε_了!
就算今日魏咸信遭殃,皇子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就是明擺著要付出的代價。
如果不敲打趙德昭,那趙光義要如何安撫?
就算趙匡胤這次想要含糊過去,宰執(zhí)們也不會輕易揭過。
否則,朝堂之上,就沒有政治妥協(xié),都只有赤果果的圖窮匕見。
殺敵一百,自傷五十。
趙光義又氣又急,但他好歹是參與過陳橋兵變的人物,早就歷練非凡,調(diào)理好呼吸,正色道:“侄兒一別三年,從漢中回來,我不知道有多高興。魏咸信何故如此,我是真不知情。侄兒為何猜疑?”
先前他放任魏咸信,實在是趙德昭軟弱,沒想到,這個侄兒是真的今非昔比。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放棄魏咸信的準(zhǔn)備。
魏咸信此番的確是政治警惕性極低,落下這么大一個把柄。
本來打算好好培養(yǎng)魏咸信在軍隊接班的,但只能算了,犧牲一個魏咸信,此番也能讓這侄兒付出些代價。
趙匡胤看了看趙光義,又看了看孫林。
他坐直了身子。
對著魏咸信緩緩說道:“你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