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咸信也意識到了危險,眼神數(shù)變。
本來這真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關鍵在于迎錢俶這件事情在暗處,無法挑明,兩件事情被這大舅哥硬牽扯在一起,他不死也要脫層皮。
“萬萬沒有的事情啊!我真的是有事情耽擱了,急急趕回去,攜著公主去赴宴,沒想到皇子因為這個而發(fā)怒……”
孫林是絕對不可能放過這次良機的,冷冷道:“那我問你,你之前不肯來,還不肯讓公主來。這總不是我在冤枉你吧?是承衍親自登門去接小妹,你才趕了過來?!?p> 魏咸信神情一滯。
這的確無法抵賴?。?p> “皇子興元三年才回,哪里虧欠了你,你都不肯登門?還不讓公主跟兄長團聚?”趙匡胤盯著魏咸信。
魏咸信吶吶說不出話來。
他總不能說,就是因為他死忠于晉王,才不待見趙德昭。
看著魏咸信這樣子,趙匡胤心里是明白了幾分。
雖然兒子借機生事,說話太過誅心,有些得理不饒人,但也確確實實是這魏咸信做事做絕了。
這時大押班李神福從寢宮過來。
正是趙匡胤之前讓他去問公主話。
李神福在趙匡胤身邊耳語片刻。
趙匡胤嘆了口氣,意興闌珊,身子斜斜靠著。
“魏咸信,你真讓朕失望?。 ?p> 魏咸信臉色煞白,跪地哭道:“俺,俺是真的無心之過??!當時就知道不該,過后去皇子府上討?zhàn)?,是皇子不饒人??!?p> “那公主陪嫁你如何說?這總抵賴不了吧?你這還不是孩視公主?是否還要孩視朕?”
魏咸信只感覺喉嚨又甜又咸,眼前陣陣發(fā)黑,竟無可辯駁。
孫林插嘴:“又何嘗不是在孩視俺!我這也叫不饒人?”
“你閉嘴!”
趙匡胤勃然大怒,朝著孫林咆哮。
他先前就預料到事情不會那么簡單,所以怕趙光義為了維護魏咸信,進逼一步,那就無法轉圜。
所以,他也誅心了一回,問孫林是否魘勝。
以往宮廷但凡有魘勝,涉及之人不死也要圈禁。
他提前說出魘勝兩字,何嘗不是對兒子跟弟弟都在警告,讓雙方都退一步。
這對兒子是保護,對弟弟何嘗不是也是保護。
不要搞的這么血淋淋的難看。
最寵愛的小女兒鬧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讓他很難受了。
魏咸信是他當初極為看好的,卻讓他如此失望。
但魏咸信再過分,始終還是家事。
他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處置就好了,大不了魏咸信遠遠的打發(fā),小女兒接回宮中。
可這兒子倒好,還要來插一刀,倒過來威逼叔叔。
萬一妹妹的婚姻有所補救呢?
就這么變成政爭的工具嗎?
他是又失望,又氣。
鬧到這個地步,政事堂宰執(zhí)們都不聞不問?
孫林連忙縮著腦袋,不敢多話。
該裝慫的時候還是得裝慫。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都能替妹妹主持和離了?!?p> 趙匡胤依然在訓兒子。
“魏咸信舉止失當,你勸誡便是,如何要如此決絕?還胡亂猜疑自家叔叔?”
沈義倫與薛居正交換了一下神色,這個時候一個首輔一個次輔必須要有統(tǒng)一意見。
趙匡胤這是要給剛才皇子的政治冒進定調子了,宰執(zhí)們也要表露自己的態(tài)度。
就看趙匡胤會不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讓你在興元歷練三年,卻不想一回來就生出許多事端。先前跟契丹人沖突,過后又跟契丹人喝酒吃肉,稱兄道弟,還有什么贈馬之誼……”
趙匡胤絮絮叨叨罵了一大通,唾沫星子都差點噴到跪伏在地瑟瑟發(fā)抖的魏咸信身上。
“本來還想留你在東京任職,免去家人兩地離散之苦。迎了錢俶,你給我滾去南邊。江州胡則守城不降,你給我去助曹翰平定江州。破了江州另當別論,破不了你便在南邊一直當江州節(jié)度使吧!”
宰執(zhí)們肅然。
便是一直克制少言的趙光義都連連擺手。
“使不得,使不得。德昭年輕氣盛,又無大錯。江州兵戈兇險之地,”
除此之外,便無他話。
他當然想假惺惺勸兩句,但多說反而不好。
雖說這官家留了余地與后手,破了江州再來敘功,今日這責罰便不再是責罰。
可眼前這責罰的確是過重了。
別的不說,趙匡胤苦心積慮讓兒子去迎錢俶,就是要借機封王,起碼也要往上再提一提。
但因為方才事,這迎錢俶的功勞就直接被抹去了。
一個江州節(jié)度使固然是大降,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子在破江州之前再無進階。
這樣的責罰,才能安晉王的心。
先前晉王借著契丹人生事,是在表達不滿,不讓他去迎錢俶的確有些不地道。
但皇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借著魏咸信這事要狠狠回擊,其實是不明智的。
政治冒進,政治不成熟。
沈義倫與薛居正又對視一眼,盧多遜等參知政事,與六部主官眼中也有釋然。
這的確是最妥善的安排。
也算是給大家一個交代,皇子并非拿自己妹妹的婚姻作為政爭工具,而是為了妹妹和離付出了實打實的代價。
這樣的代價,只為剝奪魏咸信的駙馬之位,來回應晉王的不滿,的確太大了。
便是趙光義,也感到兄長這么一安排,自己急吼吼表明對不能迎錢俶的安排不滿,有些過了。
這便是帝王手段,他領教了。
那江州便晚幾個月破吧!
江州那等要塞,耽誤趙德昭幾個月是肯定的了。
“魏咸信貶為庶民,魏家?guī)ь^欺壓公主的刁奴們打落滿嘴牙,流放宜州?!?p> 公主再怎么年少軟弱,也不是好欺負的。
照道理魏家那些侵奪公主嫁妝的都該打死。
但趙匡胤還是顧忌到了史筆如刀,不想生事。
就當為女兒積德吧!
對魏咸信的處置,趙光義沒有任何不滿。
畢竟魏咸信的昏庸無能差點壞了他事情。
他看著垂頭喪氣的侄兒,心懷大暢。
雖說這侄兒應對契丹人這事讓他驚奇連連,刮目相看。
但畢竟還是嫩了??!
政治上還是極不成熟,需要磨練。
先前對這侄兒生出的重視之心,又減了幾分。
昨日有人來報,說這侄兒去拜會了李重光。
他心說這倒是一招好棋,用李重光來安錢俶。
但今日這一出,錢俶迎了也是白迎。
往后,就安心去與李重光一同吟詩作賦吧!
只可惜他不能去李重光府上,一想到國色天香的周嘉敏,便心頭一片火熱。
魏咸信失魂落魄地被趕出去。
“你好生站著,聽聽宰執(zhí)們如何處事!”
趙匡胤對著孫林一聲呵斥,唾沫星子噴到孫林臉上。
殿堂上肅然。
忽然,外頭有隆隆的鼓聲傳來。
此刻靜寂,正好聽的真切。
“可是有人在敲登聞鼓?”
趙匡胤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