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閑聊讓文雪之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這干等著耗費(fèi)時間了。但一時半會兒又拿不定主意,飯后,她就把云崖叫到房里來,想聽聽他的意見。
“小姐……你打算救他?”
“對啊,難道這么些天的相處,云崖你還覺得他是壞人嗎?”
“小姐……”云崖嘆了口氣:“壞人與否,又不會寫在臉上?!?p> “啊呀你信我嘛,”文雪之有些急切:“我在盛京出生長大,什么樣的人物我沒見過。你是沒見過那府里那個管事的人,說話做派太像那個王八管家了,指定不是一個好人。修羅八成是被陷害的!”
“……管事的,尚書大人府上的?”
“可不是么!”
那位李尚書沒少給她父親小鞋穿,經(jīng)常氣的文侍郎飯也吃不下。逢年過節(jié)必要到他們家耍耍官威,文府全家上下還只能干上火。
平日溫柔的云崖現(xiàn)下語氣格外嚴(yán)肅,俊秀冷漠的臉龐讓文雪之覺得十分陌生:“那也不行,小姐,你已經(jīng)趟了渾水,就不能再往澤淵里去了。”
“云崖~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嘛?!蔽难┲鲩W著兩只水靈靈的眼睛,試圖引起他的惻隱之心。
“不行?!?p> 照往時她這般眼睛水汪汪地乞求他,云崖早就寵溺著投降了。奇怪,怎么今日格外反常呢。
“哎呀云崖!你擔(dān)心什么呢?再怎么著爹爹也是三品京官,這地方的牛鬼蛇神還是要給幾面薄面的么?!?p> “不行,小姐。我答應(yīng)了老爺,一定要保護(hù)你的安危。我什么都可以依你,唯獨(dú)這件事不可以?!?p> “不會有事的,云崖,你究竟怎么了?”文雪之皺起眉,嘟囔起來。照往常,無論她想做什么,哪怕陪她上九天捉鱉,他也不會說一個不字。
云崖堅定地?fù)u了搖頭,文雪之卻看不出他臉上深深的愁緒。
“你就幫我跟爹爹說,萬一爹爹覺得不是什么大事呢。”
“小姐,夜深了,該睡了?!?p> “云崖!”
云崖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個背影。
怎么回事,怎么一個個都變成臭石頭了。
文雪之氣悶地一屁股做到床沿上,還好有被褥墊著,不然都要磕出傷來了。
她滿臉氣惱,卻不知道掩上門背后的云崖是什么表情。
他垂下眼眸,咬緊的牙關(guān)在顫動。
再抬起眼的時候,眼眶是紅的。
從小鬼靈精怪的文雪之才不會因為被云崖拒絕就打消自己的念頭。她眼珠子提溜兩下,取來紙筆,置在案臺上。
第二天,一封書信就被塞到了云崖手心里。
“小姐……?”
云崖看向她。
“云崖,我覺得你說得對?!蔽难┲荒樥\懇,認(rèn)真的樣子怕是連自己都信以為真了:“不應(yīng)該讓爹爹也摻和進(jìn)來,這個事就罷了。我前些日子不是說自己好的差不多了,讓你給爹爹送份信,問問他何時來接我回去。喏,”她指了指云崖手里的信:“在這了?!?p> 云崖猶疑地沉默了一會兒:“當(dāng)真?”
“當(dāng)然是真的啦?!?p> 伴著文雪之長大的云崖只消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但明白她有時略顯執(zhí)拗的性格,云崖自然不會當(dāng)著她的面戳穿。于是一番收拾,佯裝要去城里送信,往谷外的方向走去。
繞到一處僻靜地,云崖確認(rèn)文雪之沒有偷偷跟來,從包裹里抽出那封信。
他把信封小心撕開,展開來。
除了談及自己的病,文雪之果然提出了想讓文大人想法子救修羅。
雖然是意料之中,他還是感到有一絲的心情復(fù)雜。
還不知道自己的信被撕毀的文雪之,悠然自在地在老桃樹那蕩秋千。
清新怡人的風(fēng)劃過她耳前的發(fā)絲,輕拂她的臉頰,著實舒服極了。
她蕩到空中,忽然瞧見修羅從院子走出。
修羅?這是要去哪。
這家伙平日也經(jīng)常不見人,不知道去做什么,正巧可以看看。
這么想著,文雪之的目光便非常坦然地鎖定在修羅身上。
見他一步一步,朝著桃花溪邊走。雖然身上著著鐐銬,但步履輕盈,身姿挺拔。他淺色的瞳仁在陽光下更為清澈,竟折出一道通透的光,影在眼瞼上。側(cè)顏更是俊逸至極,哪怕只是桃夭子從箱底翻出的一件舊男衫,也被他穿出一種風(fēng)雅俊秀的氣度。
若是讓他穿上哥哥的緞金墨云袍,一定迷倒所有盛京的官家小姐們。
文雪之嘖嘖感嘆,入神了的她忘記了自己還在蕩在空中,便在手恍惚間一松……
摔了出去。
“哎喲喲喲喲……”這次沒有云崖英雄救美了,文雪之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了個大馬趴。虧得她還知道在空中動動身子,只挨了側(cè)身著地,不然這地上又是石子又是泥巴的,說不準(zhǔn)還破了相了。
她哼哧哼哧地別過身躺倒,這時痛處才忽然叫囂起來,痛意布滿了全身。
“哎喲……”怎么回事,怎么痛得她連哼哼都哼不出來了。
誰來救救我,云崖,你倒是找找我呀……哦,云崖去送信了。
嗚嗚嗚嗚,我怎么這么倒霉??!
在她覺得自己就要在這顆老桃樹下了此殘生時,一個人影接近了過來。
忽然看到了救星,文雪之嘴里嗚嗚哼哼,眼眶里盈滿了因為疼痛涌上的淚光,看起來尤為憐人。
而修羅低頭看著她,面無表情地像在看一只待宰的母雞。
“修……羅……救……”
他的個子太高,這樣看上去,他神情里的睥睨和冷酷更是如同寒霜。
見修羅無所動容,文雪之忽然覺得他也沒有那么好看了。
哼,虧我還想方設(shè)法救你,你這個沒良心的!
本來樂觀開朗的文雪之或許因為疼痛,變得格外計較,賭氣地閉上了眼睛,打算自生自滅了。
她也不想想,如果在這建碑,后人還得粉飾一下她故去的原因。
總不能刻下:因睹美男,卒于此。
這叫后人如何在吊唁她時,不笑出聲音。
她腦子里還在瘋狂思考著自己的后事,此時,她忽然發(fā)覺自己動了起來,睜開眼,頭頂上的那株花枝離自己又近了一些。
莫不是!這就是坊間所說的,靈魂出竅!
我盛京驕女文雪之,真就交代在這了嗎!
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大哭一頓來緬懷自己的離去,這時,一縷微微的癢意輕撓著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