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亮堂起來,眼前那些細碎的光亮聚攏成一面鏡子,那鏡中映出肖寒的影子,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放棄吧,在這世間你本就是不被承認(rèn)的存在?;钪膊贿^是在茍且偷生,倒不如自我了斷,也許來世能投生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p> 另一面鏡子隨即幻化而出,那鏡中映出的他滿是憤怒和仇恨。
“你不能放棄!你明明沒有錯,該死的是人類和容不下你的妖,那些所有欺負你、傷害過你的人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該死!你只要拿到神器,就能擁有天下,你擁有了天下就能把他們都踩在腳下!”
兩面鏡子開始旋轉(zhuǎn)起來,他們無休止的聲音不斷重復(fù)環(huán)繞著他,過去痛苦的回憶如針尖般刺穿了他的心臟,幾乎要將他僅存的理智逐漸吞沒。
緊接著,一個空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必須做一個選擇,你要自取滅亡,還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我都可以成全你,只要你能給我一個答案?!?p> 為什么他一定要選擇,為什么他的人生總要被別人決定?
倘若可以,他也不愿來到這世上、不愿做一個半人半妖的怪物而不被接納,可他沒有選擇。
也許世界曾經(jīng)是灰色的,以后的人生也該是灰色,可現(xiàn)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有了活著的意義,有了想守護的人……
肖寒慢慢站起身,周身迸發(fā)出深藍色的烈焰,那些火焰從手上抽離,在他手中凝結(jié)出一把劍。
“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己的路我自己來走!”
他抬手一個跨步上前,一刀下去將兩面鏡子劈了個粉碎!
嘩啦……
鏡片碎了滿地,周遭這無限延伸的黑暗瞬間消失,神殿的樣貌在他逐漸明亮的目光中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你破了我的陣,三百年來我第一次輸了?!?p> 那守護者又一次幻成他的模樣出現(xiàn)在眼前,不過這次他手上多了一把神器。
“這面鏡子最大的用處就是可以看見人的內(nèi)心,而我的職責(zé)就是守護它,可如今我的陣法被破了,按照規(guī)則這鏡子便是屬于你的?!?p> 肖寒伸手接過銅鏡,那鏡子中逐漸顯現(xiàn)出上官染的容貌,她如今已經(jīng)是他此生唯一的追求。
他伸手撫摸著鏡面,不由自主地嘴角微微上揚。
守護者的任務(wù)結(jié)束,是時候啟程離開了,不過他眼中卻透露出不明的笑意,似乎并沒有因為失去神器而不舍,倒像是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當(dāng)你終于沖破了虛妄,卻未必就能看見真實!”
那守護者說完最后一句話,逐漸化成碎片隨風(fēng)消散而去。
四周轟隆一聲巨響,頭頂有沙土抖落下來,肖寒看著四面墻體越來越多的裂縫,趕緊轉(zhuǎn)身往神殿外頭跑。
他剛踏出神殿的大門,那大殿就如同失去了支柱一般轟然倒塌,化成了一片廢墟。
大抵是這神殿沒了神力,外頭的那層護盾也隨即消失。
他都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這寒潭的水就撲面而來一把將他推了老遠,凌冽刺骨的寒意瞬間襲來!
他趕緊往上游,游到感覺整個身體都快僵硬了,才終于沖出水面大口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
霄寒爬上了岸邊,顧不得滿身濕漉漉的,先從懷里掏出銅鏡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銅鏡絲毫沒有受損后,他才隨意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漬。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要把銅鏡帶回去,只要閣主拿到神器他的阿染就有救了!
可他剛邁開腳步就察覺到不對,四周的灌木叢明顯有東西移動的痕跡。
“誰?”
霄寒質(zhì)問一聲,迅速把銅鏡揣進懷里,他將袖口落下的幾根針捏到手上,朝可疑的地方丟了過去,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當(dāng)他終于感應(yīng)出身后有不速之客時,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身后的影子給他背上重重一擊,他瞬間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殺字坊的床上,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摸揣進懷里的鏡子,果然不見了。
他趕緊掀開被子爬起來,也顧不得幾乎站不穩(wěn)的身體,扶著桌子一步一步往門口挪動。
“你醒了?!?p> 外頭端著湯藥走進來的是服侍殺字坊的奴仆仲凌,他看肖寒這隨時就要摔倒的樣子趕緊放下湯藥,將他扶坐到桌前。
“仲凌,我不能待在這兒,我得趕緊去找閣主,神器被人偷了!”
仲凌一把按住他將要起來的身子,淡然道:“閣主有令,讓你醒來之后無論如何都要先把這藥喝下,這藥有驅(qū)寒的功效,所以你一定要喝完才能去殿上見她。”
肖寒端起桌上那燙口的藥一股腦的喝了個干凈。
“好了,我們快走吧!”
仲凌將他扶到大殿,肖寒走進去當(dāng)下就跪在了地上。
“閣主,是屬下辦事不利讓神器被人搶了去,還忘閣主能給我將功補過的機會,讓我去把神器找回來!”
“不必了,神器如今已經(jīng)在我手上,至于那搶神器的人……給我?guī)蟻戆?!?p> 長容話音一落,外頭兩個護衛(wèi)就將那已經(jīng)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男子抬了上來,扔在了大殿上。
肖寒湊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番,這熟悉的面孔不就是他們殺字坊的坊主葉瀾么?
“坊主……葉坊主他怎么會是奪我神器的人?”
仲凌湊到肖寒耳邊輕聲道:“是閣主叫我?guī)Я巳烁谀愫箢^暗中保護你的,因為閣主懷疑我們這隱月閣混入了奸細,所以就在他準(zhǔn)備對你下手的時候,被我們抓了現(xiàn)行。”
葉瀾鉚足了力氣從地上爬起來,他抬頭看著高位上坐著的長容,凌亂的頭發(fā)遮不住他對長容那滿眼的恨意。
“既然已經(jīng)被你們發(fā)現(xiàn),何不直接一刀殺了我?”
他低頭苦笑一聲。
“也對,自從當(dāng)年你把肖寒帶回來,怕是我這殺坊主的位置他就已經(jīng)是備選人了吧?”
“每次他即便犯了錯也是,你總是偏袒他、維護他,如今還要將我的位置奪去給他。
明明我那么努力,一心為隱月閣付出這幾百年的心血,明明這些年我擁有的只剩這位置而已??!”
葉瀾忽然狂暴起來,他的眼睛逐漸被黑色侵占,周身也開始散發(fā)出黑色的氣焰。
他一聚力,將身上綁著的繩子崩了個四分五裂。
“他入魔了!”
仲凌下意識拉過肖寒擋到他前面。
眼看葉瀾就要撲過來,長容忽然拿起劍踮腳上前,她只一劍飛過去就刺穿了葉瀾的心臟。
“區(qū)區(qū)一個剛?cè)肽У男D啰,還想在我面前做無謂的掙扎!”
她低垂著眼眸,冷聲道。
“你為隱月閣付出這么多我自然清楚,我本來是有別的位置安排給你的,可最終你卻選擇了背叛。
只要是背叛我的人,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長容轉(zhuǎn)過身去,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們兩個把他抬出去,給我扔到山里去喂野狗。還有,記得把這里收拾干凈了,我嫌臟!”
她抬腳剛要走,卻被肖寒一把叫住。
“閣主,神器我給您拿回來了,我那解藥……”
“放心吧,解藥已經(jīng)配好放在你屋子里了?!?p> 長容說罷走到閣樓頂上,抬手拿起那面銅鏡。
鏡子里慢慢浮現(xiàn)出的,是一片血紅色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