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隆武帝即位福州 李定國經(jīng)營云南
弘光元年,公元1645年。
在清軍的進攻下,闖逆政權(quán)朝不保夕,清軍相繼占領(lǐng)河北、山西、陜西、河南、山東諸省。因為史閣部和馬士英的綏靖政策,致使一年以來,南京朝廷未有任何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在借虜平寇方針指引下,南京朝廷甚至幻想同韃子訂城下之盟,劃江而治,而此時滿清政府已經(jīng)不再是以占領(lǐng)京畿為目標,而是要席卷天下,囊括四海了。
在清英親王阿濟格和豫親王多鐸的打擊下,闖逆?zhèn)}惶奔逃,于正月進入河南西南部,并于三月下旬,逃竄至今湖北襄陽一帶,盡管主力尚存,但是已如驚弓之鳥,一觸即潰。聞清軍動向,便棄城而逃,闖逆亦于五月初在九宮山被當?shù)氐刂鳉⑺?。南京朝廷聞訊皆彈冠相慶,夜夜笙歌,似乎天下從此太平。
靖之隨軍鎮(zhèn)守武岡,盡管整個湖廣衙門相安無事,各自消遣做樂,靖之只是練習槍棒,命所屬將士操練戰(zhàn)陣。
一日,靖之正在練習槍棒,忽有軍士報告,“稟百戶大人,門外有人求見,稱是大人同學?!本钢蟪砸惑@,“速速請入。”
“文遠兄,多日不見,別來無恙?!?p> “哦,原來是伯胤兄。稀客,稀客。”靖之抱拳作揖。
“文遠兄,你我昔日同窗,后來聽說你為國立功,我等都為你高興啊?!辈愤€禮。靖之的這位同學,即是郭先生私塾弟子,名周炳榮,字伯胤,頗有家財,但為人仗義,喜舞槍弄棒,也好學,但天資不及靖之,卻也有些才學。
“哪里,哪里。伯胤兄請坐,來人,看茶?!本钢愿赖?,又接著說:“兄臺今日登門,不勝榮幸。你我當好好敘敘,懷念昔日同窗之情呀?!?p> “非也,非也。在下今日拜訪,卻有不情之請?!?p> “哦,伯胤兄碰到什么難處了,我可不見得能幫得上忙啊?!?p> “在私塾時,我頗知兄臺素有報國之愿,雖起于阡陌,而懷抱鴻鵠之志,今日得知,確如當年之言,在下佩服之至。我雖駑鈍,也愿與兄臺一樣,報國恩于尺寸,建功名于竹帛?!敝鼙s認真的說。
“伯胤兄,恕我直言。我聞足下頗有家資,在本地做個富家翁,不用四處奔命,豈不痛快?”
“兄臺之言差矣。雖有些家財,但在此國難之時,怎能貪圖安逸?再者,天下崩塌,資財終要盡歸賊寇,我豈能心安?”因為闖逆與獻逆每占一地,都要問官追餉,此早令天下士紳膽寒。
靖之微微一笑,問到;“既如此,足下意欲何為?我可向總兵大人舉薦足下,他日何愁壯志不酬?”
“兄臺誤會了。我觀武岡駐軍,僅兄臺軍營日日操練,軍士守法有度,確為勁旅。我愿投在兄臺帳下,任憑差遣?!?p> 靖之想,盡管在私塾呆的時間不長,可是對周炳榮卻也印象深刻。在此亂世之秋,得一知己,也不枉少年。于是便說,“既然足下決意如此,我自當鼎力相助。請足下回家稍作準備,三日后,即來軍中報到?!?p> “不用。我已作別家人,今日料定,必能得到兄臺收留?!?p> 二人哈哈大笑。
“伯胤兄,你我日后即以兄弟相稱,如何?”
“如此甚好?!?p> “素聞伯胤兄也喜舞槍弄棒,我近日剛好習得一些槍法,你我比試一下如何?”
“就依文遠兄?!?p> 靖之多時總是一人練習,總覺得進步較慢,毫無樂趣,如今有周炳榮加入,甚是歡喜。二人切磋武藝不提。
就在闖逆竄及湖北之時,駐守湖北的左良玉不敢與大順軍主力作戰(zhàn),因此以討伐馬士英為名,于三月二十三日,全軍順江東下,臨行之前,將武昌居民屠戮一空。隨后抵達九江,詐以先帝皇太子密諭,想騙總督袁繼咸打開城門,被袁拒絕,因此率兵攻下九江,并俘虜袁繼咸。不料左良玉竟于四月初,暴病死于軍中,其子左夢庚繼續(xù)率軍向南京攻擊,卻在途中遭遇南下的清軍,于五月十三日向清軍投降??蓱z一朝亂臣賊子,終難善終。
南京朝廷聞左良玉叛亂,驚惶不已。馬士英急調(diào)四鎮(zhèn)兵馬守衛(wèi)南京,因此使得南京外圍防御空虛。終于在四月二十五日,清軍攻下?lián)P州,總兵劉肇基戰(zhàn)死,史可法被俘后遇難,清軍下令血洗揚州十日,揚州頓時成為一座空城。
揚州失守后,南京朝廷精銳盡失,所謂之精銳,也僅能維持治安,欺壓百姓而已,一旦遇敵,便望風逃竄,或者爭先恐后的投降。當清軍抵達江北時,弘光帝驚慌失措,竟不管城中百姓,秘密逃跑,清軍不廢一兵一卒,于五月十七日占領(lǐng)南京,其他文武官員,大多投降清軍,成為鎮(zhèn)壓江南官民的先鋒。
南京,本為太祖龍興之地,自南京朝廷建立后,江南士紳都望其成為晉朝和宋朝茍且偷安的地方,卻在一年內(nèi)土崩瓦解,江山依舊,人物全非,讓多少英雄心寒。周在浚作《臺城晚眺》:
縱步且閑游,
禾黍離離滿目秋。
玄武湖中風浪起,
嗖嗖,
虎踞龍盤一夕休。
江水不知愁,
猶自滔滔日夜流。
更有無情天畔月,
悠悠,
曾照降幡出石頭。
弘光帝出逃后,清軍竭力追趕,后在蕪湖被清軍包圍。蕪湖守將黃得功拼死保衛(wèi),但手下大將田雄、馬得功降清,并射殺黃得功,抓獲弘光帝,弘光帝在押解南京后,被清軍斬殺,宣告南京朝廷結(jié)束。
消息傳至湖廣,舉國哀悼,在此多事之秋,國家?guī)锥阮倦y,任憑國賊蹂躪,令人痛心不已。靖之想起先生曾經(jīng)說過的話,更加不覺佩服起來,當年作別之語,竟一一命中,豈非天意?于此,愈加痛恨無謀之大臣,尤其左良玉、史可法、馬士英等,身居高位,又值此國家危亡之際,不思天下,毫無作為,任由韃子屠城,古今雖大奸若忠者,不過于此,此等敗國庸才,雖九死不足以謝罪。
可是,又更加思念起先生來。于是跟周炳榮一起商議,是否能找到先生。周炳榮對此也極為贊成,只是一籌莫展,不知從何尋起。
“伯胤兄,您知道先生平日跟誰接觸較多?”靖之想起先生平日帶自己去過的地方,自己都有幾次尋找,總是未能如愿,可能還有其他地方,先生未曾告訴自己的,伯胤兄在私塾時間較長,說不定有些線索。
“文遠兄,我也不知。雖然我在先生那里學習幾年,可是論親近,還不如足下。因此,未能得知?!敝鼙s苦笑。
“這樣啊,那先生既是隱居,會在哪里呢?他又未帶盤纏、衣物,不可能去到遠處?!?p> “哎,文遠,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我爹曾是遠近有名的善人,曾經(jīng)跟先生有過交流,并且相約去過承天寺?!?p> “承天寺?”靖之一怔。
“是啊,承天寺是第四代岷王時修建,香火旺盛的很。寺里的住持大和尚,高深莫測,我曾經(jīng)隨我爹見過幾次,他們談佛倫經(jīng),甚是投緣?!?p> “竟有此事?就是說,先生也曾經(jīng)去過承天寺?”
“是啊,文遠兄沒聽說過該寺?”
“聽說是聽說過,只是沒有去過。走,伯胤,我們這就出發(fā),也許先生就在那里?!?p> “文遠,別急。我去請我爹爹一起,這樣才能見到住持大師。對了,我們還是穿便服合適,不能驚擾清凈。”
“好,好,那我們趕緊吧。”
靖之與周炳榮一道,快馬加鞭,不一會便到了周炳榮家。周家果然氣派,靖之自小見到這種大戶豪宅,總是有些畏懼,因為里面的老爺,管家總感覺面目猙獰,從來對欠錢的佃戶棍棒相加,毫不手軟。
“文遠,我們快進去吧?!敝鼙s見靖之還在發(fā)愣,便拉著他,快步小跑進去。
“爹,爹,我的好友徐靖之,徐文遠來了?!敝鼙s大呼小叫。
“看你猴急的,整個院子都被你抬起來了。”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從內(nèi)室走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頗有幾分儒生氣派,面容可鞠,胡須落過下頜,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爹,這位就是我常跟你說起過的同窗好友徐文遠?!?p> “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有失遠迎,還望百戶大人見諒。”
“叔叔多禮了。晚輩來此叨擾,不勝惶恐,但請稱呼晚輩文遠便可。”
“也好,也好。請坐,來人啦,上茶。”周父吩咐道,又接著對靖之說:“如今武岡士紳,誰人不知賢侄威名,于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真大振我三湘士氣?!敝芨刚f起此事,便用當年蜀漢張翼德之狀夸贊,令靖之有些羞愧。
“叔叔過譽了,晚輩僥幸而已。叔叔,這次到來,本有急事請求?!?p> “哦,這樣,那請講。”
“聽伯胤說,郭先生與您曾有交往。先生自去年起,便離家出走,只留下一封書信,并未言及去了哪里。因此我們都很著急,至今未有下落,特來請教叔叔。”
“這件事情,我也聽說了。只是郭先生乃世外高人,行蹤不定,我也不知其去向啊。不過,他既然不想讓大家知道,你們又何苦尋找?”
“不瞞叔叔,晚輩曾受先生大恩,未能報之毫厘,因此常寢食難安。不管先生去到何處,我總是要找到,也是晚輩之情義,請先生勿要見疑?!?p> “豈敢,豈敢。只是此事,我也愛莫能助啊?!?p> “爹爹,我記得您曾經(jīng)跟先生一起去過承天寺,先生也識得住持大和尚,我們想請您跟我們一起去寺里看看。”周炳榮見他們言語尷尬,所以出言化解,但又不知住持法號,只能如此說。
“這件事倒有。不過我今年去過幾次寺里,也跟空逸法師聊過幾次,只是未能見到郭先生。既然你們決心要去,那好,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
“謝謝叔叔。”靖之有些羞愧。
三人快馬來到寺前,徑直上山,盡管此時天有細雨,加上又是六月暑期,天氣悶熱,三人汗流浹背,但各自仍興致盎然,靖之仍有一些緊張,先生會在這里嗎?如果在這里,我應如何見他,又能說些什么?即便是在這里,可先生為什么非要出家呢?
寺廟僧人都熟知周父,因此早已報之空逸大師。靖之則端詳著每位僧人面孔,生怕錯過尋找先生的機會。眾僧人見他目光非常,甚是奇怪,但有周員外帶路,倒也不好多說。
抵達寶殿,大師出門相迎。“檀越安好,老衲有失遠迎,還請眾居士見諒。”
“大師多禮了?!?p> 進入方丈,各入座完畢?!安恢邮看藖恚€是與老衲研習佛法?”空逸大師開門見山。
“大師,此次我等打擾大師清凈,只是有求于大師?!?p> “貧僧四大皆空,又有何能幫助員外?”
“此事恐怕只有大師能助我等?!?p> “既如此,檀越只管道來?!?p> “我武岡知名官紳郭都賢大人,已經(jīng)離家過半年,臨行前只留下書信,并未告知其去處,家人四處打聽,甚是著急。這兩位便是先生學生,不知大師是否知道郭先生去處,不勝感激。”
“本寺之中,盡是出家之人,并沒有居士所說的郭大人。”大師慢條斯理的說道,不失高僧風范。
“對對,大師乃得道高僧,自然不會誆騙我等?!敝芨腹首黪剀X,又說:“這位郭先生,大師曾經(jīng)相識,是否已在本寺剃度?”
周父換了個問法,靖之馬上察覺,這樣,大師便不好隱瞞,否則便是觸犯了佛家的妄戒。因此只見大師眼神一怔,思考了片刻,緩緩說道:“出家人六根清凈,再與塵世無關(guān)。居士又何必強問老衲。”
“大師,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可憐我冥冥眾生如今盡遭韃子屠戮,郭大人胸中自有百萬雄師,這位百戶大人便是先生學生,正是當年在雪峰山取袁匪首級之人。我們只需見郭大人一眼,并無任何言語,不敢有損寶剎清修,還望大師見諒,了解此情?!?p> 大師見周父如此誠摯,對世外之事也略有所聞,又考慮此人是本寺的主要施主,不好拒絕,只能點頭,說道:“既然居士及這位大人心誠如此,也是天意。請隨我來,不過,任何人不得言語,看一眼便走,如不從,老衲萬不能答應。”
“我等均依大師。”
靖之等隨大師來到一間禪房,從門縫中看到,坐在蒲團上打坐之人,正是先生。先生正在清修,臉上露出一種泰然的淡定,眼睛閉著,一身袈裟,似乎清瘦了些許。靖之看到,不由的眼眶濕潤,幾乎要叫出來,可是他不能叫,不能違背了對空逸大師的約定。
片刻,周炳榮拉拉靖之衣袖,示意該走了,靖之這才依依不舍?;氐酱髱煼秸?,大師說道:“剛才聽居士說,這位便是徐文遠大人?”
“晚輩便是?!本钢畱?。
“如此甚好,也好了卻老衲及空庵的一樁心事?!闭f完從柜中取出一物交給靖之,道:“百戶大人,這是空庵師弟剃度時,交給貧僧的,他知道你會找過來,叮囑老衲,千萬不得與你相見。但見此物,便能明了。”靖之這才明白,原來恩師法名空庵。
靖之一看,竟是一封信,上書:“靖之親啟?!本钢蜷_,果然是先生手跡:
靖之:
為師知你會四處尋找,終能找到我。當你見到此信之時,為師已出家為僧,靖之萬不可驚擾寶剎,擾亂佛門清凈。值此國破,我心已隨故國而死,此生食朝廷俸祿久矣,必不能再臣事他人,死亦為我大明臣民。故此出家,別無他意。我大半生都奉獻給了朝廷,只可惜奸人當?shù)?,朋黨興起,我志不能伸,后來致仕山野,希望教書育人,為國效力,必能出大有為之棟梁,自識得你,也是了卻我晚年之愿。望你能堅持信念,驅(qū)除韃虜,克復帝京,為師也死而無憾矣。我們師徒緣分已盡,勿再叨擾山門,勿將我之情形泄露他人。保重!
隨書并有一聯(lián):
萬山煙雨鎖龍宮,被樵子流連,看破一盤棋局;
千古水云迷洞口,問漁郎消息,放開幾片桃花。
靖之潸然淚下,掩面而泣,許久,再緩緩走出方丈,步履蹣跚,他如此悲傷,又如此迷茫,未來究竟該如何?山河破碎,盡使英雄自剄。伯胤扶著靖之,緩緩下山,回到營中。
七月初,有布告?zhèn)鞯?,言:于六月二十七日,唐王已在福州即位,以福州為天興府,以原布政使司衙門為行宮,自本年七月一日起,改稱隆武元年。各地遂聲明,奉隆武年號,擁護福京朝廷,湖廣總督何騰蛟也即刻表示自己仍為大明臣子,服從隆武朝廷。
靖之此刻對新帝登基已沒什么興趣,在此翻天覆地之際,各地軍閥都極力搶占定策之功,居新朝廷高位,謀取私利。而大明皇室,除了盡被闖逆等叛軍誅殺外,就是被清軍屠戮,其余則逃竄奔命,只要有人愿意擁戴,便感覺苦盡甘來,即便是暫時的榮華富貴。只是這位隆武帝,少年頗多磨礪,所以也有恢復山河之志,加之自南京朝廷滅亡后,江南士紳對天下大勢有了新的認識,不再對韃子兵抱有幻想,而是當前最大之敵人。朝野轉(zhuǎn)換意識,確實對形勢有了較大改變,但是如今的朝廷,比南京朝廷更加弱小了。
由于受到鄭芝龍、鄭鴻逵兄弟的控制,以及湖廣總督何騰蛟的毫無作為,因此在清軍北返后,盡管隆武帝多次命令進軍江西,但是無法節(jié)制諸軍,從而坐失恢復江西的機會。這讓隆武帝憤怒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七月十八日,浙東諸將立魯王為監(jiān)國,改明年為監(jiān)國元年,并與福州朝廷對峙,互不認可。在此國難關(guān)頭,宗室互不想讓,各自軍閥各擁其主,本來就弱小的反清力量便更加分散了,便于清軍各個擊破。
靖之對此已經(jīng)心灰意冷,這如何是恢復山河的中興之主,這豈是共創(chuàng)盛世的濟世之臣,各圖其利,鼠目寸光而已。因此,自從見過恩師后,靖之便與伯胤終日飲酒作樂,日益消沉。
話說當年張獻忠席卷江漢之后,同時攻占江西多地,然后揮師西進,占領(lǐng)四川,并在四川制造了慘無人寰的屠殺,一時間,四川之地,萬里無炊煙。清軍在擊敗陜西闖逆之后,由清肅親王豪格率兵入川,并屢戰(zhàn)屢勝,擊敗張獻忠主力。1647年初,張獻忠亦在西充戰(zhàn)死,余下諸部由其義子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率領(lǐng),南下重慶、貴州,并在占領(lǐng)遵義、貴陽后休整。對于下一作戰(zhàn)目標,四人也一時難以定奪。與此時,李定國才覺察,多年來被人稱為流寇,實際則是沒有自己長期穩(wěn)固的后方,以至于一旦受到攻擊,便只能毫無目標的潰敗。
在大西軍進入貴州后,黔國公沐天波同云南巡撫吳兆元等征調(diào)各路兵馬封鎖各處要塞,企圖阻止大西軍進入云南。這年九月,武定土司吳必奎趁滇中空虛,發(fā)動叛亂,聲言:“已無朱皇帝,何有沐國公?”叛軍先后攻下數(shù)鎮(zhèn),趁此動亂,土司沙定洲借鎮(zhèn)壓叛亂之機,迅速擴張勢力,并利用沐天波的信任,迅速占領(lǐng)昆明及滇東大片州縣。沐天波率殘兵退守楚雄。
因為云南的大變,大西軍即刻作出戰(zhàn)略調(diào)整,兵馬立即向云南進攻,并詐言,奉黔國公邀請,派兵剿滅作亂叛軍,因此一路上,官民相迎,并擊破叛軍兵馬,并于四月二十四日占領(lǐng)昆明,并迅速消滅叛軍,經(jīng)過一年多的時間,終于占領(lǐng)云南全境,并與黔國公沐天波聯(lián)合,尊重其在云南的名譽和地位,但是所有政務、軍務由大西軍諸將維持。
為了鞏固大西軍政務、軍務的統(tǒng)一,四人推舉孫可望為盟主,主持大局,重大事務仍由四人聯(lián)合決定。四人總結(jié)了多年以來,張獻忠的失敗經(jīng)驗,認為應當建立鞏固的后方基地,因此,決定將云南鞏固統(tǒng)治,他們摒棄了在做流寇時,大肆屠戮的習慣,嚴禁兵士屠殺、搶奪民財,嚴禁官員強取豪奪,維護百姓利益,鼓勵農(nóng)耕,勸軍屯田,降低田賦、任用前明官員開展科舉,廣進人才等,經(jīng)過一系列的措施,使得云南成為當時政治最清明的省份,從而使得云南成為了大西軍鞏固的后方基地,并長時間為抵御清軍做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李定國,字鴻遠,小號一純。天啟元年生人,作戰(zhàn)勇猛,又喜讀兵法,熟悉歷史,在軍中以寬慈著稱,在大西軍長期作戰(zhàn)中,立下赫赫戰(zhàn)功,但由于孫可望較為年長,因此在四將軍中威望次于孫可望,列為二將軍、安西將軍。
一日,定國巡視永昌衛(wèi)(今云南保山),該衛(wèi)所本為洪武皇帝所設(shè)置,一直成為滇西軍事重鎮(zhèn)。定國到達軍營,并未見兵士操練,便有怒色,走進營帳,見賭博之人,吆喝之聲,奪人耳目,不禁大怒,命親軍將其全部捉拿,并命人傳該衛(wèi)指揮使等諸將。親軍迅速沖到指揮使衙門,揪出該人,拖到定國前,定國一看,此人因飲酒過量,站立不穩(wěn)。定國命人取水,使其清醒。
此人大怒,“你是何人,敢對本指揮如此無禮。來人,給我拿下?!?p> 定國隨從對道,“此乃安西將軍李定國,還不跪下?!?p> 此人倉惶下跪,戰(zhàn)戰(zhàn)兢兢,“下官一時貪杯,誤了事情,還請將軍恕罪。”
“這就是你統(tǒng)帥之兵?聚眾賭博,喝酒?”
“稟將軍,本衛(wèi)百年來,少有戰(zhàn)事,因此歷年均如此度日?!?p> “荒唐,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正當此山河破碎之際,隨時可能調(diào)遣各地駐軍驅(qū)逐韃虜,怎能說少有戰(zhàn)事。來人,給我拿下,待我巡視完畢,在做處理?!?p>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末將再也不敢了。”
定國在指揮同知等人陪同下,檢查了軍械庫??吹奖鞫嘁焉P,火銃有的斷裂,有的殘缺,幾乎全部不能用,頓時火冒三丈,“難怪朝廷大軍如此不堪?!?p> 命指揮同知拿出士兵名冊,并召集全部兵士列隊。名單上有兵員1260人,還有其他千戶所,百戶所各有兵員不等,合計應有兵員5126人。而該衛(wèi)實際兵員僅480余人,不及應有兵員的一半,定國大怒,如此帶兵,如此吃空餉,軍隊怎么作戰(zhàn)?
“把那些王八蛋給我?guī)蟻??!倍▏豢山狻?p> “士兵們,我是安西將軍李定國,今日巡視于此,現(xiàn)將大家召集,有三層意思:其一,觀察各位操練、給養(yǎng)是否符合標準;其二,向諸位告知,清軍已經(jīng)攻占湖南,不日將進入我云南,諸位大多是子弟兵,在此國家危難之際,我們應當守衛(wèi)疆土,不能讓百姓陷入水深火熱;第三,巡視各地官長是否有所作為,是否欺壓士兵、百姓,是否貪贓枉法。今日所見,令我大失所望,這豈是國家兵營?現(xiàn)證據(jù)確鑿,將所敷人等,立即斬首,再有違我將令者,與此賊同等。”
眾人大呼,“唯將軍是從?!?p> 那所敷將軍大驚失色,面如土色,酒氣早已清醒:“你不能斬我,我乃老黔國公所舉薦,朝廷任命的指揮使,你不能殺我?!?p> 有官員立即湊到定國耳旁,“將軍,這位是白瑜將軍,是國公府家將,與國公爺有莫大的淵源,還請將軍三思?!?p> “有此國家蛀蟲,豈能以私廢公?國法何在?就是因為有如此國賊,才致使萬里河山,破碎如此,我能饒恕,蒼生豈能饒他。來人,速速拖出轅門斬首?!倍▏淮笈?。
“所有軍官均降級,待參留用。原指揮同知,戴罪暫代指揮使職務,勤加操練,不得有誤?!?p> 經(jīng)過定國等人的治理,云南及川南、貴州等地,已經(jīng)擁兵30余萬,糧草可供數(shù)年之用,一時間各路明軍,皆向云貴敗退,以為立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