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慢悠悠地過去五天。
薛蟠來到店里，見裝飾輝煌，柜架奪彩，又看手底員工個個精神洋溢，以往店里頹敗的氛圍被一掃而空，不覺滿意點頭。
要是貨架上有點東西賣就更好了。
“葉先生?！?p> “少爺?！?p> “這幾日有收到什么好貨嗎？”
“有，少爺?！?p> 葉長寶點點頭。
“梁青收到了前朝昭儀用的夜壺一個?！?p> “……”
這玩意兒它真的算古董嗎？誰會買?。?p> 薛蟠迷惑了，咳嗽兩聲，又問道。
“沒有其它了？”
“南朝皇太后用的夜壺，梁青也收到了。”
這梁青難不成是專程收夜壺的？
“能不能整點不是夜壺的東西？”
“少爺，那就沒有了。”
“……”
“少爺啊，這幾天我們是一分錢沒掙著，倒是投了不少銀子去裝修店面。”
葉長寶的臉難免有些拉長了。
“再這樣下去，縱使是十萬兩銀子，早晚有一天也會被揮霍掉的?！?p> “老先生，你放心，這個我自然懂。
只是若不先把這些工夫做好，等錢自己找上門來，店里也是留不住的。”
“唉，少爺啊。”
葉長寶嘆了口氣。
“做生意向來只有從低往高處做起，一點點地最大，哪有這般還沒個錢銀收入就投錢進去的？”
“那是你們沒見過那班賣奢侈品的，把這錢投對了地方，往后他們往你衣服上印朵花，你衣服可就翻倍價了?！?p> “……”
葉長寶搖搖頭，只當薛蟠在胡說。
“店里還有什么沒裝修的？”
“就剩木牌對聯(lián)了少爺?！?p> 葉長寶沒有多大精神地嘆口氣，在他眼里，快一個月了沒有收入，這店裝修的越好，倒是越諷刺。
“木牌對聯(lián)為什么沒弄好？”
“少爺，這對聯(lián)還是有些講究的，以往老爺都是請有名的先生留墨的。
古董店不比其它店鋪，若這聯(lián)有些名氣，來買古董的也高看你一眼。
若比別人寫差了，可就沒開門就比別人差了一籌?！?p> “嗯……”
“不知少爺可認識些有名氣的先生？”
“不認識?！?p> 薛蟠誠懇地搖了搖頭，摸摸下巴思考了一會兒。
現(xiàn)階段他是不認識些有名氣的人，可若這古董店成了，老鴻儒怕是也能認識一兩個，到時把對聯(lián)改了也不遲，現(xiàn)階段只要不出大錯就好。
思索間，自己跑去柜臺寫了幾句，咬著嘴唇在對比。
葉長寶覺得有些奇怪了，看樣子，少爺這是想自己寫？
先不說自己就從未見他讀過什么書，就算是寫，還怎么和那些專營此道的讀書人比？
這薛蟠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獨斷專行了些。
“嗯……還是這句最好了。”
薛蟠把諸如“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劃掉，又特意給最中間一句的畫個大圈，滿意地點點頭。
葉長寶伸頭過去一看，只見紙上有一行清秀小字：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
“不好意思啊?！?p> 薛蟠見葉長寶的表情有些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確實想不到更好的了，先拿這個將就著，等日后再換也不遲?！?p> “……”
“現(xiàn)在我們店里最缺的就是肯賣貨來的，這聯(lián)讓他們見了，也許能賣得痛快些也說不定，哈哈?！?p> 葉長寶看看薛蟠，又看看紙，嘴角抽了抽。
他就是對什么詩詞對聯(lián)沒多少研究，也知道這聯(lián)的好！
千金散去還復來……這等霸道的話，怕是滿京城都找不到比它更好的聯(lián)了。
怎么這薛蟠還有這等本事？
薛蟠見葉長寶還盯著紙，哪里想到這聯(lián)不是不好，而是過好，這個世界的李白壓根就沒寫過《將進酒》一詩。
千年前的《將進酒》自從被李白寫出來后，后世就再也不見能比其更雄奇浪漫的勸酒詩。其中名句迭出，在民間可是連剛讀些書的小孩都會一兩句。
如今雖然只是其中殘句，用來鎮(zhèn)場子卻已經足夠了。
“好聯(lián)，是對好聯(lián)，就用它了?！?p> 葉長寶摸摸胡子，認真地點點頭，仔仔細細地把紙收好。
忽然又想到，少爺是不是在通過這對聯(lián)來暗喻他自己？最近他可不就一直在虧錢進來。
千金散盡還復來……少爺如若有此等才華，真能做到如此卻也說不定。
“少爺，還少了一橫批。”
“嗯?！?p> 薛蟠點點頭，又認真地思考起來。
葉長寶略有些期待地看著薛蟠，想著該是怎樣霸氣灑脫的橫批才能配得上此聯(lián)。
人間富貴？不行，太俗。
兩袖清風？更不行。
清貴有福？配不上、配不上。
葉長寶思索間，只聽得薛蟠那邊開口了，只是輕輕四個字。
“薛氏古董?！?p> “……”
“怎么了？”
“沒、沒?！?p> 這橫批還不如自己寫的呢！
“葉先生，后天請不要忘了帶我去清明樓。”
還沒意識到自己抄了《將進酒》的薛蟠拱拱手，笑道。
“我可已經準備好了錢銀，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嗯?！?p> 葉長寶點點頭，剛剛對薛蟠的一點點期待又瞬間不見了。
寫對聯(lián)和做生意是兩碼事。
就那破玩意兒可沒人跟薛蟠搶，不過是年少無知，沒去過義賣真就以為是什么神仙寶貝了。
八月初三日。
今晚沒有月亮，秋天已經偷偷滲入了京城。
一老一少打著燈籠，在古董店碰了面，往清明樓出發(fā)。
薛蟠身后照常是一對小廝。
葉長寶縮了縮身子，在前面帶著路。
他是真心希望薛蟠買不成，至少這樣還能省點錢，怕就怕日后薛蟠入了門，知道自己買的是個啥玩意，埋怨起自己來。
薛蟠跟在葉長寶身后，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寒暄著。
懷里，有他從正康錢莊里拿出來的十萬會票。
經過葉長寶三番五次的提醒，他知道今晚義賣的寶貝，最多就值一萬五千兩，再多，就是給別人當冤大頭了。
身前的燈火越來越亮，幾輛馬車搖著鈴鐺從街上穿過，路上衣服華貴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身前的腳步忽然停住了。
薛蟠抬頭一看。
龍鳳鳳舞三個大字。
“清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