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投名狀
數(shù)里外的一處湖邊,湖水清澈見底,隱隱可見魚兒游動。
匈奴人燃起火堆,架上烤肉,拿出美酒,唱著豪邁而悠揚的歌曲,十分熱鬧。
中間一頂高大華麗的帳篷內,霧氣繚繞,水花翻動間,一具美麗誘人的嬌軀緩緩浮現(xiàn),晶瑩的水珠略過紅潤的肌膚,在空中緩緩墜落。
兩個女奴為主人擦干身體,然后穿上華麗的衣服,女人慵懶的坐在銅鏡前,任由她們梳理身后的長發(fā)。
“王爺回來了嗎?”她問。
“回居次,還沒有!”一個女奴道。
“嗯!”
女人拿起桌上的胭脂開始打扮,沾了些口脂抹在嘴角,上下抿起,一個絕美的人兒出現(xiàn)在銅鏡上,巧笑嫣兮,嫵媚曼妙。
就連兩個女奴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外面突然傳來匈奴人的歡呼,還有隱隱的馬蹄聲,一個女奴笑道:“居次,應該是王爺!”
須卜云笑了下,起身出去迎接,可剛走到門口,歡呼聲突然變成了驚叫:“敵襲——”
馬蹄踏來,喊殺陣陣,仿佛一瞬間,整個營地都亂了。
須卜云臉色一變,掀開帳篷走出去,就看到一群人正在營地內四處沖殺,匈奴人紛紛慘死在刀下。
“居次,快走!”
侍衛(wèi)統(tǒng)領耶奕于快步走來,與幾個侍衛(wèi)一起護著她后退,可還沒等他們走出營地,就被敵人圍了起來。
十余騎繞著他們走動,他們穿著匈奴衣服,用布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冷冷盯著他們。
周圍的喊殺聲漸漸平息,只有零星的慘叫傳來,這些人開始搜索帳篷,顯然不打算留活口。
耶奕于憤怒道:“你們是哪個部落的?竟然敢襲擊匈奴王族,單于王庭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將會受到最殘酷的懲罰??!”
徐巖策馬走來,打量著這幾人,陳康在他旁邊翻譯。
徐巖冷笑一聲,緩緩抬起手,周圍士兵立即舉起弓箭,對準了他們。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們是晉人!”
徐巖停下了揮手動作,因為這句話赫然是華夏語,雖然語調怪異,但仍然可以聽懂。
他皺眉問:“何人?”
須卜云從耶奕于身后走出來,臉色有些蒼白,用晉人的禮儀朝著徐巖盈盈一拜:“須卜居次云,見過將軍!”
陳康在旁邊解釋,須卜是匈奴姓氏,云是她的名字,至于中間的居次,意思是王侯的妻子,一種貴族稱號。
徐巖笑了:“原來是須卜王妃,失敬失敬!”
須卜云恭敬道:“晉朝與匈奴相鄰,彼此作戰(zhàn)已有百年,然而以往都是匈奴南下,入侵中原,從未有晉人領兵進入草原,將軍當是第一人!如此勇武,縱然兩國敵對,須卜云也對將軍十分敬佩!”
徐巖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知道必定還有下文。
果然,她話音一轉:“將軍不遠萬里而來,必然有大志向,小女子只是一介婦孺,與國事無礙,愿將軍憐憫,放我一條生路!”
說完她便屈膝跪地,身后耶奕于等侍衛(wèi)見此,也不再抵擋,紛紛棄刀跪下。
原來是求饒的!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匈奴人要比晉人干脆很多,這也與他們的文化有關,崇拜依附強者,努力求活,沒有所謂的舍身取義。
周圍士兵立即上前把他們拿下,用繩子捆住,唯獨沒有動須卜云,自然是交給徐巖處置。
“放過你不是不可以,但你拿什么報答我?”徐巖翻身下馬,走到她身前問。
須卜云臉頰適時一紅,垂首道:“若將軍不棄,小女子愿……”
“我對你沒興趣!”
他突然轉冷的語氣,讓須卜云神色一滯,隨后就聽他道:“你都說了,我有大志向,此次來草原,自然是來殺人的,你想活,需得有人交換才行!”
須卜云神色變幻,突然道:“在將軍來之前,溫禺鞮王帶著十幾名侍衛(wèi),去西邊雪林打獵,如今還沒有回來!”
“好!好!”
徐巖哈哈大笑,鼓起掌來,這個女人有意思,為了自己能活著,毫不猶豫的把丈夫給賣了。
夠狠!
就在須卜云神情忐忑,努力裝作溫順的時候,他笑容猛然一收,揮手道:“把人帶過來!”
有軍士上前,拖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丟在了須卜云身前。
在這大雪天里,男人身上衣服全部被扒掉,只留一條長褲,縮成一團止不住的哆嗦。
他大概五十多歲年紀,滿身褶皺,皮膚黝黑,胡子拉碴的臉上沾滿了鼻涕跟口水。
須卜云瞪大眼睛,認出了這就是溫禺鞮王,匈奴十大王族之一,自己剛嫁不過半年的丈夫,如今竟成了這個樣子。
徐巖笑問:“王妃說的可是他?”
須卜云呆滯點頭。
“那就好,如今你們夫妻已然團聚,黃泉路上陪伴同行,說來也是一段佳話!”
“不,你不能殺我!”
須卜云悚然一驚,伸手去拉他,卻被旁邊士兵阻攔,冷冷盯著她。
須卜云臉色煞白,跪在地上道:“你需要我,我可以給你帶路,否則茫茫草原,你們不識路,絕對走不出去!我是溫禺鞮王的居次,我父親是右骨都侯,身份尊貴,我可以幫你!”
徐巖停下腳步,若有所思:“你說得對,我們確實需要向導,但你如何保證,不會在中途反叛?”
“我發(fā)誓絕不會背叛你,我向長生天起誓!”
“我從不信誓言!”
須卜云神色哀求,幾乎絕望,徐巖彎腰扶起她,緩緩道:“我們晉人有句話叫投名狀,在山匪中最為適用,你要我信你,就得交一個投名狀!”
“什么?”須卜云茫然問。
徐巖抽出自己的佩刀,銀色的刀身森冷鋒銳,令須卜云心臟一縮。
徐巖并未傷害她,反而把刀放在了她手里,隨后大手包裹,與她一同握住刀柄。
他另一只手環(huán)住須卜云的肩膀,推著她走到溫禺鞮王身前,舉起長刀,架在他脖子上。
“殺了他,你就能活!”
冰冷的語氣,令須卜云渾身一顫,下意識向后退縮,卻被徐巖抵住,不得動彈。
“你……你敢?”老溫禺鞮王恐懼的喊。
“你只有一次機會!”
徐巖緩緩松開手,只留須卜云自己握著刀,他一步步向后退,嘴里念著倒數(shù):“五、四……”
當他數(shù)到二的時候,須卜云的目光已經由慌亂變成了猙獰,她尖叫一聲,舉起刀瘋狂砍下。
耶奕于等人就跪在旁邊,看的心驚肉跳,遍體生寒。
令人發(fā)寒的不是滿身鮮血的須卜云,而是旁邊那個,仿佛不沾塵埃的年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