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討厭的和想成為的
平復了有點激動的心情。趁著現(xiàn)在精神不錯,接下來的半節(jié)晚自習提前寫了兩天份。如果維持住這個提前量,以后遇到突發(fā)情況便有了緩沖的空間。比如哪天突然心態(tài)崩了學不進去,比如別的科目突然作業(yè)量暴增,比如臨時有需要惡補的知識點。
到放學的時候要比平時更熱鬧,畢竟出分日總是帶著熱議和喧鬧的。關于考試的話題還未平息,不過要平息也不過是一個周末的事??紤]到調(diào)休,那就是半個周末。所有人都要學會向前看,成功與否,失敗與否,不過是一次段考。十天以后,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根本不會有任何人在意你考試取得了什么成績。
我這么想著,起身整理書包。由于布置考場的關系,資料全都帶回了家里,今晚不用多帶書回家了。一身輕松,只背著對答案用的考卷和幾本作業(yè)。
前排的楊詩韻和同桌葉瑜笑著告別以后還在原位整理東西,將小小的便簽輕輕夾在筆記本里,又細細翻看確認。抬頭不見低頭見,很容易就瞥到她的側(cè)臉。剛才道別時的笑臉收斂了許多,一縷頭發(fā)垂到臉頰,似乎面色也有些陰沉了。我不知道她在難過什么,畢竟如果是我的話,這樣的排名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當然,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隨意評判、揣測他人,這樣子也未免太傲慢了。
為成績所困,即使把時間往后推十年,也會覺得雖然很傻但是無可避免。
不過這樣的情緒,又何嘗不是一種純粹呢?
我還是希望成為純粹的人。僅僅在意眼前很簡單的東西,知識點也好,具體的題目也好,考試成績也好。
一個成功的人必然有一顆純粹的心。——老師的一句至理名言。
同桌崔明哲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睂τ谀猩鷣碚f,放學打個招呼大概就不錯了。我朝他笑笑,看著他匆忙將今晚拿來的厚厚一本高考必刷題塞進包里,拉鏈也就拉了9/10的樣子,就追著窗外的小團體成員而去,順路還碰歪了兩張桌子。
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好看到王蔚然在教室另一端給李悠柔講著題呢。是這樣的發(fā)展嗎,身邊的人都在搞什么玫瑰色的高中生活,青春戀愛喜劇,就我一個扮演著玩世不恭的滑稽形象?
學校里原則上不給帶手機,但是不禁MP3。掏出我的MP3和耳機,當《Paris in the rain》響起第一句時瞬間感到脫離疲憊日常的治愈。滿意地出了一口氣,正準備走時,一張卷子拍在面前:
“這道題你做對了嗎?”
這是什么情況啊……不是都放學了嗎……不是都考完了嗎……
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楊詩韻,我愿給她頒發(fā)一個年度偷學獎。
“啊這個……我不一定記得了呀?!蔽曳笱?。
她好像有些失望。是之前沒有見過沒有讀出的表情。由于她的眼睛很大,那種失望更加明顯刺人。楊詩韻看了看教室里剩下的人,很快鎖定了一兩個成績比較好的,目光又有些畏懼一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來。手指捏住垂下的那縷頭發(fā),似乎有些糾結。
我忽然理解了她會問我題目,還不止一次的緣由。她大概不善于人際,至少不喜歡人際關系。對她來說,突兀地和別人交流大概不太好意思,而有求于人更是如此。
等等,有求于人?
原來如此。
把自己的弱小暴露給別人看需要的是坦然和勇氣,在她身上這兩樣似乎被日復一日的勉強遮蔽了。因此,她在這個教室的世界,拋開那些只是喜歡在一起聊聊、一起順道走的女生團體,也不過是這個教室的一隅。在這個小范圍內(nèi)大家的水平都知根知底,多少會省下一些尷尬,只是問道題而已便也不需要多少動力了。
如果我選擇敷衍,大概她回家以后又要肝很久吧,畢竟那道題我唯一記得的事情就是題目理解上有個坑。而且以她的學習習慣,大概是不會小猿搜題的。
不依賴他人是美德。而當具有這樣美德的人找上自己,帶來的優(yōu)越感讓我很難拒絕。
“等一下,讓我看看吧?!彼执倭艘粫?,眼看著要走的時候,我突然輕輕拉住試卷。感覺情商突然上線,如果拿楊詩韻練練手學會和女生相處,也許上大學就能找到女朋友了吧。
“這個題沒給圖,你可能理解錯了……我記得……圖形畫出來應該是這樣三種可能才對……你漏掉的一個答案其實長這樣……”
其實幫她把這個坑補上,對我來說回想的時間也不超過一分鐘,成本很低,卻切實對別人有幫助。這樣的事情,我之前不應該總是一口回絕的吧。
“我明白了。”有點招牌性的冷漠音,在看到圖形的下一秒就響起在頭頂。以她的水平,應該解法已經(jīng)刻在腦子里了,只是因為一時沒有想到就丟了這么五分。也就是說,離前一百在一念之間這樣子。楊詩韻的臉色似乎好看了很多,也許在跟我想一樣的事情。
不是智力因素的東西對上進的學生來說,就是進步空間。
“怎么錯這樣的題呢……”第一次聽她發(fā)出這樣沒用的抱怨,不過聲音很輕。
什么嘛,聽起來我的貢獻變小了呢。
“哦,謝啦?!毕袷峭蝗幌肫鹗裁?,迅速抬頭對我道謝,又迅速低頭驗算。
“沒事,我也經(jīng)常被這樣的事情卡住的,確實很煩?!蔽液芴拐\地道出幫忙的初衷。
我知道今天的聊天已經(jīng)結束了,重新塞上耳機,按了幾下切歌按鈕,心滿意足地笑笑,斜跨著書包直接回家。
“對了?!?p> 今天突然變這么麻煩,是考后綜合征嗎?
“你這次是不是考得比我高啊?”
“你多少分?”
“6xx。”
“嗯,那就高十分吧。就兩道小題?!蔽倚⌒囊硪淼匮a了后一句。
“是啊?!彼α艘幌?,是那種應付不是很熟的女生打招呼時的笑。
“今晚回去學習嗎?”
“緩一下不學了吧……”
“這樣啊。明天見?!?p> 楊詩韻說話間已經(jīng)把書包整理完畢,背起就走。
我還在原地愣了一下,她今天的反常多話,大概還是帶著目的的吧。
我不喜歡別人探究我,探究我的學習習慣,探究我的學習態(tài)度,或者別的什么;我也不喜歡被別人作為一個標志桿或者一道刻度線,不喜歡被別人揣度。
也許我習慣了口出暴言,即便有著體諒她的想法,還是說了情商不太高的話。
也許我應該說的是“今晚回去還要學xxxxxx”這樣的話,但是我懶得。
為了體諒別人去編織這樣善意的謊言,多了就會很累。
我想要真實的東西。如果我有真心相處舒服的朋友,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有什么說什么?;旧希跷等皇且粋€很接近這種程度的朋友。
那些虛的東西,在步入社會之前,我盡量不想整。不如說使用情商也是很累的。
雖然這么想很不合情理,甚至有點攻擊性,這可能只是我本身的厭世情緒。對于楊詩韻,我沒有什么指責或者不滿。倒是對于她流露出的一點情緒,有一些憐憫。
但我沒有幫助別人、把別人拉出泥潭的癖好。
目前我誰也不在乎,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話,成為一個表面上和誰都可以攀談,實質(zhì)上不親近任何人或組織,卻又不能被任何人忽略的存在。
那樣一定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