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娘拿著藥方,每日按照方子認(rèn)真服藥。果然,預(yù)產(chǎn)期延后了半個月。只是這藥效如此厲害,副作用也極大。沒過多久,雪姨娘便全身浮腫,連鞋子都穿不上。府中人只以為她懷胎辛苦些,并未多想。
然而雪姨娘卻心知肚明。這孩子在肚子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險(xiǎn)。她必須想辦法早點(diǎn)產(chǎn)出來。她早早準(zhǔn)備了催產(chǎn)藥,以備不時(shí)之需。偏巧這時(shí),劉丞相來看她了。
這段時(shí)間,劉丞相幾乎天天都要來。自打劉玉炎死后,他盼兒子盼得眼睛都快冒出來了。他知道雪姨娘胃口不好,特意叫小廚房做了各色肉粥送來。
見劉丞相走了進(jìn)來,雪姨娘忙將催產(chǎn)藥丸藏在了袖子里,她欠了欠身,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老爺?!?p> “快躺著!”劉丞相忙將她扶到枕頭上:“今兒胃口可好?”
雪姨娘撒嬌似的靠在了劉丞相懷里:“肚子里的小淘氣總鬧騰我,我又怎能胃口好呢?”
劉丞相頓時(shí)笑了:“鬧騰?定是個強(qiáng)壯的兒子!我聽聽!”說著,他就把耳朵湊了過來。
“哎呀!”雪姨娘嬌嗔一聲,推開了劉丞相,“別鬧,這大熱天,黏糊糊的!”
劉丞相難得地舒展開眉心的川字紋,他一手拿過了碗,一手?jǐn)噭又啵骸昂煤煤茫阆瘸燥?。今兒我伺候你?!闭f著,便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生怕燙著他的寶貝疙瘩。
雪姨娘也不推辭,就著他的手吃了兩口便嫌棄道:“不好吃,不吃了!”
劉丞相有點(diǎn)發(fā)愁:“我的姑奶奶,你想吃什么就說,不吃怎么行?”
雪姨娘正要答話,就在這時(shí),夫人身邊的香杏笑瞇瞇地走了進(jìn)來,她手里端著一個火鍋,里面是奶白色的湯。
“老爺也在??!夫人說,月份大了,姨娘難免胃口不好,夫人特意叫廚房做了遠(yuǎn)江刀魚湯來,姨娘趁熱喝了,也好調(diào)理胃口?!?p> 遠(yuǎn)江刀魚可是金貴東西,看來劉夫人可真是下血本了。雪姨娘心中冷笑不已,她心知肚明:劉夫人才不會這么好心!劉玉炎還活著時(shí),她為了打掉自己的胎使了多少絆子?現(xiàn)在劉玉炎死了,她又年紀(jì)大,再不可能生了。如果自己順利產(chǎn)下兒子,以后再來個殺母奪子也不是不可能。
劉夫人的手段雪姨娘太清楚了。
不過她還是笑著謝過了香杏:“我正饞這口呢!夫人有心了?!?p> 劉丞相見雪姨娘有了胃口,自然喜不自勝。他盛了一小碗刀魚湯吹了吹,遞到了雪姨娘嘴邊:“嘗嘗吧,雖然平常夫人總是嚴(yán)肅些,其實(shí)還是想著你的?!?p> 雪姨娘靈機(jī)一動,她有了個主意。這湯果然鮮美異常,只是,雪姨娘只喝了一口便停了下來:“老爺,妾身想在里面放些醋,就要您窗根下埋得那壇陳醋?!?p> 這口味著實(shí)怪異。不過劉丞相卻眉開眼笑:“酸兒辣女,那是好事??!”他一疊聲地叫人去拿醋來。結(jié)果雪姨娘卻嬌嗔道:“老爺不是說今天您伺候我嘛!您去,幫我拿醋來!”
“好好好!我去就我去!”劉丞相屁顛屁顛地去拿醋,雪姨娘趁他出去的當(dāng)口,一口吞下了催產(chǎn)藥。
“胭脂,過來!”
一個小丫頭子走了過來,雪姨娘沖著她耳語了幾句。小丫頭會意,她連忙跑了出去。不多時(shí),她拿著一個小盒子走了進(jìn)來。
“四小姐說了,這個準(zhǔn)行?!?p> 雪姨娘打開了盒子,只見里面是一小條黏黏糊糊的鱔魚。雪姨娘略一思索,將鱔魚丟進(jìn)了湯鍋里。鱔魚撲騰了兩下,便沉到了湯鍋底下。雪姨娘故意打翻了碗,靠在了枕頭上。
果然,過不多時(shí),她便覺得一陣陣疼痛從腹部傳來。雪姨娘開始輕聲呻吟,后來便慘叫起來。小丫頭嚇壞了,她大叫著沖了出去。
“不好了,不好了,姨娘見紅了!”
劉丞相端著醋壇子正往里走,見胭脂沒頭沒腦地撞進(jìn)來,頓時(shí)嚇了一跳。他丟開了醋,忙跟著她走進(jìn)了房間:只見雪姨娘抓著被子在凄厲地嚎叫,她伸直了雙腿,鮮血正從她胯下緩緩滲出。
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這樣了?劉丞相傻眼了:“快去請大夫!”
眾人手忙腳亂,很快便將郎中和穩(wěn)婆一起叫了來。劉丞相心慌意亂,他在產(chǎn)房門口,雙手不住地顫抖。
明明距離預(yù)產(chǎn)期還有一個多月,怎么會這樣?劉丞相百思不得其解,他一把抓住胭脂的領(lǐng)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胭脂早已嚇得腿若篩糠:“回老爺,奴婢也不知道??!”胭脂雙眼盈滿淚水,“老爺您走后,姨娘嘴饞,就讓奴婢服侍她再喝一碗湯,哪知道剛喝完,姨娘就這樣了!”
一盆盆熱水被端了進(jìn)去,又變成一盆盆血水被送了出來。劉丞相急得直搓手:要早知道會這樣,他拿什么醋???好好守著就是了。
一盞茶的工夫后,劉夫人也匆忙趕來了。見劉丞相臉色不好,她便上前問道:“老爺,怎么樣了?”
劉丞相在廳里踱來踱去:“現(xiàn)在還不知道,得再等等?!?p> 劉夫人見他面色焦急,便不再多問什么。整整一天,雪姨娘的慘叫聲不絕于耳,早上還大聲喊疼,傍晚時(shí)分,已變成了沙啞的呻吟。
“娘啊,親娘??!”
大夫支著兩只血手走了出來:“唉,丞相,老朽盡力了。姨娘是頭胎,折騰了一天又沒有力氣,您得想想,是保母還是保子?”
濃重的血腥味撲了劉丞相一臉。劉丞相鐵青著臉沒有答話,這會兒他腦袋早就銹住了,變得疲憊又虛弱。劉夫人冷冷地說道:“當(dāng)然是保孩子!”
劉丞相不滿地看了劉夫人一眼,他皺起了眉頭:“都保下自然是好,要是保不住,唉,你保大人吧!”
劉夫人詫異地望了劉丞相一眼。當(dāng)年她生劉玉炎時(shí)也是難產(chǎn),劉丞相可是毫不猶豫地要保兒子。為什么到雪姨娘這兒,他就改了口了?
劉夫人明白了:劉丞相待雪姨娘才是真心的。
她心中驟然劇痛,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彌漫上來:“老爺,可那孩子......”
劉丞相閉上了眼睛,他長嘆道:“阿雪年輕,我也不甚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p> “哎,哎!”
大夫領(lǐng)了命,趕緊又回到了產(chǎn)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