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臨只覺一陣頭暈眼花,天翻地覆間,突然滾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那人護住她的頭,一路順著往臺階下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下。
“沒事吧?”
熟悉聲音在頭頂傳來,許臨艱難起身,搖搖頭,身上的威亞繩索甚至還掛在腰間,然而卻并不起一絲作用。
身上一陣劇痛襲來,她一手撐地,視線落在沈巡身上:“你呢,有沒有事?”
沈巡不知從何處跑過來的,能險險從幾丈高空穩(wěn)穩(wěn)接住她,光是巨大的沖勁就能讓人難以招架,何況許臨身下正好在臺階之上,兩人又在上面滾了一遭,骨頭幾乎要散架。
沈巡的聲音近在咫尺:“沒事?!?p> 許臨卻是不信,抬頭觀察他的表情,卻仍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冬季衣服層層疊疊裹在人身上,倒也有可能作緩沖,但沈巡這幅樣子明顯是輕松過頭了,許臨將信將疑盯著他看。
“誒,你們沒事吧?”有工作人員疾步走來,扶起了仍坐地不起的二人。
許臨身上仍有些疼痛,她強撐起來,只見導(dǎo)演半晌才回過神來,臉上那股驚悚久久不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剛剛同許臨對戲的那位演員,此刻仍被吊在半空中,他手里的劍早已摔落在地,碎成兩截,而他本人目色呆滯,頭顱垂落,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控制許臨威亞的那位工作人員,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知所蹤。
許臨看了眼沈巡,驚疑道:“又是劫?”
沈巡不置可否。
看樣子,這只劫正是昨晚那只,不過昨晚它身受重傷,沒想到這么快便卷土重來了?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許臨百思不得其解,她回頭掃視一眼現(xiàn)場人員,眉頭一跳。
閑雜人等實在太多了,劫稍有動作,就能中傷一片人。不知道它是不是故意的,偏挑這種人多的場合。
一般而言,普通劫不會這么明目張膽選擇人多的場所實施幻境,一來它目標單一,不怎么攻擊無關(guān)人等,二來則是它能力有限,如果卷入太多人,造成不可預(yù)想混亂,它并不能控制好局面,效果甚至適得其反。
但許臨不敢拿現(xiàn)在劇組里的人開玩笑,更何況,這只劫的實力有多恐怖她也是見識過的,單單現(xiàn)場三四十人,不能保證它不會施作手腳。
許臨凝神細探,劫本身所遺留的黑煙在她眼中無處遁形。
現(xiàn)在是最好的下手時機,如若讓它化境,它便可藏身于境內(nèi),化身于萬物,很難找到它的蹤跡,那股除師極在現(xiàn)實易識別的黑煙在境內(nèi)更是不好覺察。
黑煙裊裊,循著臺階而上,在攝像機后!
許臨剛想邁步,腳下一陣酸軟發(fā)虛,險些跌靠在沈巡身上。
沈巡虛虛扶了她一下,看出她的想法,沉聲道:“你待在原地,我去?!?p> 說罷,不顧許臨詫異神色,大步上前直奔攝像機處。
導(dǎo)演本還在心悸,見沈巡神色極冷地朝著拍攝場地去,登時顧不上什么,攔道:“誒,沈總,拍攝場地你別亂來啊……”
他話音剛落,就見沈巡面無表情一手劈向攝像機。
導(dǎo)演:“!”
幸而沈巡目標不在此,他速度極快地抽出呆在一旁的演員手中劍,在臺階之上手腕翻飛,霎時之間,已是出手上百招,速度快得讓導(dǎo)演目瞪口呆。
不是,一個普通人動作也能這么流暢?
看著沈巡那一招一式,手下有力,下盤極穩(wěn),出招之時劍如游龍,靈活而刁鉆,導(dǎo)演竟荒唐地生出了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要不要把他請過來做武術(shù)指導(dǎo)?
不過轉(zhuǎn)眼他就否掉了這個計劃,人家好好的大老板不做,憑什么要來做劇組的武術(shù)指導(dǎo)?
他還沒來得及自我嘲諷,臉上那抹笑就徹底凝固住了。
只見沈巡翻身幾個來回,步步后退,實則是以退為進,手下出手狠勁,倏然,一個翻身,那個架在臺階上的攝像機如此一來便遭了殃。
一時之間,臺上凌亂不堪。
但沒人敢上前一步,不知為何,在沈巡舞劍之下,眾人竟像是能看到他那不復(fù)存在的對手,對方也是絲毫不退讓。
許臨滯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盯著臺階之上那個身影。
“你沒事吧?”耳邊倏然響起一道熟悉聲音。
許臨眉頭一蹙,果然就見孟翊遠匆匆過來,眼神透著一絲擔憂。
“沒事?!彼幌牒瓦@個人多說什么,現(xiàn)在不同往日,劫正與沈巡纏斗,情勢危急,此刻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但孟翊遠明顯是會錯了意,語調(diào)不自覺上揚道:“昨天你拍完戲上哪去了?我本來說去找你的,問你小助理,說是你已經(jīng)出去了?!?p> 他語調(diào)溫柔:“剛好昨天是你的生日,我本來想給你慶生的,可惜找不到你人在哪,問你身邊人,居然沒一個人知道。你……”
他突然剎住話頭,眼神落在許臨身上,目光幽深。
許臨目不斜視盯著遠處,絲毫不給他一個眼神,似乎是嫌他聒噪,眉頭緊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這樣子他曾見過太多次了,每當他和許臨吵架時,她就會露出這么一副表情,不欲多說。
他強忍住情緒,嘲弄道:“怎么,這么擔心那位???你們兩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許臨終于隱忍不?。骸瓣P(guān)你什么事?”
“你……”
孟翊遠話哽在喉,見許臨仍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怒不可遏,手重重搭在許臨肩上:“你要是還在為以前那事生氣,我……”
話音未落,一道更有力的手掀開了孟翊遠的掌心:“干什么呢?動手動腳的。”
張晏明在看到這邊不對勁就立馬趕了過來,他隱隱有些猜測,但不好妄下定論,在看到沈巡在臺上與什么看不見的東西纏斗時,他心底一懸。
他自小與沈巡一同長大,說是朋友,其實大多時候都是他主動湊在沈巡面前的多,一直以來,他都把沈巡當作榜樣。但他從未知曉,他竟然也和許臨她們一樣會除劫。
昨天在秘境之中,突然知曉這件事時他一度悲憤不已,那種背叛感充斥他整個神經(jīng)。但更多的是出于對自己的憤怒,作為朋友他甚至一無所知,有時候問的話簡直愚不可及。
盡管面上不顯,但他心底多少還是有些不滿。這時看到沈巡獨自在臺上“搏斗”,那股莫名情緒倏然一空,他心底甚至生出了焦慮情緒。
跑到這邊時,又是看到孟翊遠這廝不懷好意,動手動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猛然推開孟翊遠,怒喝道:“沒事離我們遠些?!?p> 這一嗓子吼得實在太大,周圍不少明星以及工作人員都湊頭看了過來。孟翊遠面上不好發(fā)作,只得悻悻然收回手,青著一張臉站得離他們遠了些。
“巡哥不會有事吧?”張晏明站在許臨身側(cè),隔絕了孟翊遠有意無意飄過來的視線,擔憂問。
許臨眉頭不展,但總歸是輕舒口氣:“不會。他占上風(fēng)?!?p> 這么多人在下面看,沈巡不能使出一些技法出來,確實有些吃虧,但他劍法了得,劍身上更是附有他輸送的功力,只要劍尖直抵那團黑霧,便能傷劫于無形。
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刻意觀察,許臨肯定沈巡的能力極強,甚至在所有除劫師中,恐怕無出其右者。
他能隨時化物為寶,不借助任何道具。甚至有時候能徒手傷劫,煞為恐怖。
黑霧似乎已經(jīng)招架不住,步步緊退,轉(zhuǎn)眼已被沈巡逼至一角。
“等等……”許臨瞳孔驀然緊縮,“不好,它要化境!”
張晏明驟然看向遠處,他看不到那團黑霧,但他能看出,沈巡刺向某處時,手微不可察地一頓。
正在這時,四周無端漲起了茫茫白霧,那霧氣愈發(fā)濃厚,頃刻之間,已經(jīng)覆蓋整個區(qū)域。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起霧了?”
“發(fā)生什么了?”
“怎……怎么會這樣?!”
霧氣越來越大,轉(zhuǎn)眼覆蓋住周遭所有人的視線,明明身邊人比肩而立,卻是看不真切。眾人慌亂不已,四下亂竄,一時之間,沸沸揚揚吵鬧不息。
“別吵了!”許臨額角青筋直跳,大聲喝道。
她這一嗓子像是一劑鎮(zhèn)靜劑,眾人倒是罕見地安靜了一瞬。不過須臾片刻,眾人又開始胡亂猜測,低語紛紛。
幸而這霧氣來得也快散得也快,不消片刻便已退得一干二凈。
許臨不由松了口氣,但那股氣還未完全順下,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這是哪?”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突然變了個地方?”
“我這是在做夢嗎?”
霧氣退卻后,眼前一切都呈現(xiàn)在眾人眼底。
一大片古制建筑拔地而起,緊密相連。遠處是一大片群山環(huán)繞,看不到盡頭。
許臨罕見一怔,這地方不就是昨晚那個小鎮(zhèn)嗎?
只不過不同于昨日的喧囂熱鬧,街上沒有絲毫裝飾,更為詭異的是,這里空無一人!周遭只余留眾人驚恐的低語聲以及從遠處飛回的鳥雀,簡直詭譎怪異。
張晏明也頭皮發(fā)麻了:“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劫到底打算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