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玉聲音被咽進喉里,她猛然反應過來什么,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大漢推搡開來。
這種時候,她更是不能大聲呼叫,此時人流匯聚一處,若是貿然驚擾,不僅會危害其他行人生命安全,更是讓其他人驚慌失措,極易在此時造成踩踏事故。
男人一手緊握匕首,另一只手去推沈成玉。
沈成玉不由驚呼出聲。
“沈成玉到底說了什么啊,沈家長輩居然給你施壓?!?p> “沒什么?!?p> “不可能,你向來獨來獨往的,什么時候帶過這丫頭出來玩?肯定是這丫頭手上握有什么把柄吧!”
沈巡同張晏明在前走,順著人流走了一陣,他忽的回頭瞧了眼身后,神色一變。
張晏明仍刨根問底,但在觸及沈巡的視線后,不由微微發(fā)愣,也跟著回頭看去,在看到不遠處情景時,立馬覺得不對勁。
他剛想回頭問問沈巡情況,就見沈巡逆著人流往回走。
后面的人立馬不樂意了,嘴里發(fā)出幾聲咒罵。張晏明也毫不猶豫往后走去。
許臨艱難抬起頭,對上那雙殺意濃郁的眼眸時,不由微微發(fā)愣。
這眼神,她在哪里見到過。
也是這般帶著恨意,眼眶通紅,眼底似有驚濤怒浪。
她來不及細想,腹部隱隱傳來的力道讓她如芒在背,稍有不慎,那刀子便能順利滑入其中。幸好時值冬夜,她裹了一層又一層,即便有刀子抵在腹部,但也能稍作緩沖。
四周人流仍不息,一股推力順著四周往中間聚攏,一波又一波,稍有不慎,那刀便能借著人群的聳動輕而易舉往她身上傾斜。
這時,那男人像是察覺到什么,神色一變,握著刀柄的手微微一顫,利落地收回了刀。他陰沉著臉,在許臨略顯詫異的神色下朝一旁橫沖直撞,眨眼間便已掠去幾米。
許臨直直望向那人,卻只見他在奔走了十余米遠后,身子徑直一軟。
“誒,你這是怎么了?”
“快快快,來個人搭把手?!?p> “他怎么突然暈倒了?”
人群炸出一聲驚喝,登時一群人全都湊了過去。
許臨正欲過去看看情況,順便勸阻什么,但轉眼間就瞥見一道黑煙,那黑煙從男人頭顱處緩緩冒出,圍在其身旁的人們卻看不出絲毫異樣。
“沒事吧?!鄙虺捎窨聪蛟S臨腹部,擔憂道。
她剛想伸出手,手腕就被人猛一拉扯,暈頭轉向之間,她猛然撞到一個人的下巴。
“哎喲?!?p> 后趕來的張晏明一個踉蹌,下巴處被一硬物撞得生疼,他剛想罵幾句什么,偶然抬眸撞進一雙泛紅的眼睛,所有的話登時被阻隔回去。
許臨剎住了腳步,一時之間有些拿不準主意。
剛剛那抹黑煙,明顯是劫入了體殘留下來的。那股煙正朝著相反方向疾速掠去,此時要追想必也來不及。
正余回頭之際,她手腕一緊。
人群又是一陣推搡擠壓,力氣極大,許臨一個重心不穩(wěn),便跌入到了一個熟悉的懷里。
鼻尖蔓延著清香好聞的梅香,許臨眨了兩下眼睛,正欲起身,不想那股推力又是撲向她后背,她剛直起來的身子又撲向了沈巡懷里。
許臨:“……”
頭頂響起沈巡略有些模糊的聲音:“怎么樣,傷到哪兒了嗎?”
許臨呆愣了一下,迅速拉開距離:“沒事,我穿的衣服后,那人只是把我棉襖刺穿了,并沒有傷到我?!?p> 她甚至還在可惜那件棉襖。那是她當年剛有一大筆收入時購置的一件衣服,質量不予評說,但足夠貴。
想到這里,她有些肉疼。
倏然,她想起了更為重要的事情——
“你剛剛看到了嗎?是劫!”
沈巡臉色有些難看:“看到了?!?p> 劫又在這種人群密集時刻出沒,明顯是拿捏了他們不敢隨意亂闖的心理。人一旦多了,什么危險都有可能發(fā)生。而混跡在人群里,也是最好的藏身之法。只要有力量,那么劫可以轉瞬躲到其中任何一人的身體里,神不知鬼不覺。
現(xiàn)下天氣寒冷,多數(shù)人裹了厚厚一層棉衣,有的人甚至圍了圍巾。在這種情形之下,更是不好找到劫在哪里。
這只劫過于聰明,很難不讓人想起一月前的那只大劫。
那只劫的目的性一直很強,它針對的,正是許臨。
“先離開這兒?!鄙蜓岔⒗洌撎摂堉S臨,隔開擁擠人流,朝著外面走去。
張晏明見許臨沒事,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走在前面,很快便走到了一塊空闊的地方。轉過身時,正見沈成玉蔫蔫地跟在他身后,不由感到稀奇。
“你不跟許臨一起走了啊?”他問。
誰知,沈成玉在他頭上氣勢仍不減,她狠狠剜了一眼他,話語兇狠,語氣卻是帶著點哽咽:“關你什么事?”
張晏明忽的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中帶了一絲同情:“你別太過在意了,這個意外不是咱們人力所能及的。我也經常這樣,幫不上他們什么忙,但不也沒什么事么?過于內疚反而增大了心理負擔,看開點兒……”
他把拖后腿說得如此清新脫俗,沈成玉橫了他一眼,倒是沒顯得那么頹喪了。
許臨根本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經歷得多了,倒也成了一種習慣。
眼前浮現(xiàn)出那雙泛著紅的眼睛,和夢境里那雙眼一模一樣,不由讓她有些心悸。
那只劫就是沖著我來的,一而再再而三,它總能找到我,再有什么別的借口也無濟于事了。她想。
到底為什么?難不成,真是她殺了那幾位仙長,所以那位陸元豐前來報仇了?
她,或者說她前世,真的是那種不可寬恕的魔頭嗎?
……
經此一遭,所有人都沒了逛逛的心思,徑直去往張晏明訂的餐館。一路上,幾人各懷心思,彼此之間都未在說些什么。
“別想了,先好好吃飯,今天不是除夕么?更該高高興興才對?!?p> 張晏明打破了這莫有的沉默,抄起菜譜就點了六七道菜,緊接著,將菜譜推到沈成玉跟前。
“好了,我點完了,該你點了?!?p> 沈成玉默默無言地拿起菜譜,看都未曾看一眼,便遞到了沈巡跟前。沈巡又是將菜譜推到許臨跟前。
張晏明:“……”
合著大家都不點菜了?
他巴巴地看向許臨,眼里帶著祈求,頗為可憐。
許臨本沒什么心思,但見整個包廂里氣氛都不對勁,更是頭疼。她接過菜譜,拿著筆隨意勾了兩三道菜。
張晏明的話很對,現(xiàn)在是除夕,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不能因為劫的出現(xiàn)破壞了這個氣氛。況且現(xiàn)在劫混入人群,根本找不出蹤影來,與其擔憂難受,不如隨意而為。
沈巡瞥眼掃見許臨眉頭舒展,這才拿回食譜,遞到了沈成玉跟前。
“喜歡吃什么就點?!?p> 沈成玉本有些心不在焉,但見其余幾人似乎并不將剛剛的事放在心上,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一陣推拉之后,幾人終于能安寧坐在一塊兒吃一場獨屬于他們的年夜飯。
“你們也不用回家團聚的么?”
許臨在碗里抬起頭,看了眼沈巡。沈巡家不是在另一個區(qū)嗎?怎么這個時候又帶著沈成玉跑到南平來了。
猶記得上回,沈巡帶她去的那個宴會就在另一個區(qū),開車去往目的地兩個多小時才能到。那時候還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這時候想必已經堵得水泄不通,他兩又怎么會突然來南平?
沈巡道:“已經團聚過了。”
許臨表示理解,不想大多數(shù)普通家庭,像他們這種家庭,簡單聚一下想必也是萬分困難的,他們每個人幾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所以吃完飯或許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一言二語中,許臨甚至在頭腦中構想了一出豪門大戲。
“吃完飯了你就先回去吧?!鄙蜓灿U了眼沈成玉,語氣冷淡。
沈成玉:“?”
她眼神幽怨,敢怒不敢言,躊躇半晌,弱弱問:“可以多待會兒嗎?”
“你說過的,看到了就立馬回去?!鄙蜓矝]有商量的余地。
張晏明:“?”
你們在打什么啞謎?
沈成玉略有不甘,但不敢忤逆沈巡的話,磨蹭良久,終于從桌上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還有點事?!?p> 她拾起斜跨在椅子上的包,揮揮手:“下次見?!?p> 等到人徹底從屋內退出去后,許臨才微微感到不對勁,但那股怪異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如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般拂過心內,又無影無蹤了。
不過沈成玉走了,幾人的話才能敞開了說。
張晏明問道:“所以等會兒吃完飯,我們還去不去看煙花?”
那只劫極有可能隱匿在人群中沒有走,如果這時候回去,說不定能遇見它。只不過人太多了,除非有束縛住它的法子,否則極難對付它。
許臨沉吟片刻,轉頭看向沈巡:“你有什么辦法么?”
她好像開始對沈巡有種莫名的依賴,這種依賴甚至連她自己也無法準確察覺。
沈巡沒做準確回答,只是問:“送你的那根紅繩戴在身上嗎?”
許臨:“啊?”
已近十一點鐘,這時候外灘人流量明顯比剛剛更大。半空之中彩氣球隨風舞動,放眼望去,極盡炫目。
“我去買點東西,你們倆就先待在這兒。”她叮囑其余兩人。
說完,自顧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耳邊是夜風近乎嗚咽的聲音,越遠離觀看點,這邊越是顯得寂靜無聲。偶爾只能看見幾個男男女女從身旁擦肩而過,留下一聲聲淺笑。
許臨目不斜視朝著既定方向走去,倏然,身后傳來一陣沙沙聲,她腳步不停,嘴里嘟噥道:“怎么回事?好像走錯了?”
這里比之前那塊地方更為安靜,由于離外灘過遠,甚至路邊看不到來往的行人。路燈將她的影子打在身側,隨著她速度的加快一會兒長一會兒短。
她頭皮略有些發(fā)麻,僵直著手往前走。這時,眼角余光突然瞥見什么,許臨腳步一頓。
只見她身側的影子忽的停住,而在她影子旁,又悄無聲息多出了一道影子。
許臨尚未來得及反應,肩膀處突然傳來一絲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