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夢游之后,宋珈好像總算擺脫了晦氣,沒再做過奇怪的夢,修煉也如同突破某種瓶頸、一日千里。如此,她覺得,也差不多該把某人忘了。
最近她最關心的事就是處理一塊玉。
這塊玉她是出門歷練時偶然撿得,當時它正躺在一塊焦黑的土地上,似是遭到了拋棄,半身掩蓋在土里。由于接近玄色,宋珈好不容易才發(fā)現它的存在。
這塊玉相貌丑陋,黑里泛著血絲一樣的紅,但意外地靈氣充盈,于是宋珈如獲至寶一般將其拾了回去。然而現在她卻對這么一大坨玉該如何處理犯了難。
最后宋珈將其打制成了一副手鏈和一副項鏈,一串戴手上,另一串……
“祟縉,你看,這是何物?”
兔子正蹲在地上幫她挖藥草,聽到宋珈的呼喚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便是鑲著黑玉的項鏈。
祟縉本來皮膚就是深棕色,黑玉項鏈這么一戴,幾乎就要消失在他的膚色里了。
“祟縉……對不起,我一時沒把項鏈和你的膚色聯系起來……”
兔子倒沒在意膚色問題,只是沉浸在喜悅里邊,滿臉喜愛地摩挲著經細致打磨過后的圓胖黑玉。
“珈珈送的東西,我怎么會嫌棄呢?唯一讓我不滿意的,就是這個?!闭f完,他把項鏈從脖子上取下,學著她繞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硬是把一串項鏈戴成了手鏈。
現在,他們手上便戴著一對同樣的手鏈。
“宋珈,你聽說過十萬大山狼妖的故事嗎?”
她搖頭。
“十萬大山的狼妖,會在與自己兩情相悅的對象身上留下與自己相同的符文,這樣不論對象走到天涯海角、經過幾轉輪回,他們一樣尋得到。”祟縉溫柔而深情地看著她。
“……感覺像是編的一樣?!彼趺礇]聽說過狼妖們身上有紋身。
“不錯,是我編的,但跟我要表達的意思差不離?!?p> 說著,他就上前輕輕拿起宋珈戴著手鏈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手里。他的手暖暖的,讓皮皮想起無數個被兔毛包裹的夜晚。
“如此,宋珈和我就有相同的符文了。你走到哪里,我都會追著你不放?!?p> “……”這小子真會說話啊。雖說這么腹誹著,可宋珈還是紅了一張臉,心臟像小鹿跺腳一樣砰砰直撞。
……
“祟縉,你覺不覺得這塊玉戴起來感覺有點濕乎乎的?”挖了半天藥草,宋珈突然察覺了手腕處的濕潤。
宋珈見兔子摸摸手腕搖搖頭,她滿腹狐疑地翻看起自己的手鏈來,結果真的發(fā)現黑玉上掛著類似于淚珠的水滴。她帶著一丟丟好奇、鬼使神差地小小舔了一口,竟發(fā)現和淚水一般的咸。
“真是奇了,沒想到一塊玉也會掉眼淚??伤鼮槭裁匆粞蹨I呢?”
“就像小狗一樣,被舊主人拋棄,即使現在得到了新主人的關愛,也還是會哭一下的吧?”祟縉又做出了如童話故事一般的解釋。
但是宋珈這次選擇相信這個童話故事。她愈加關愛起這半塊玉來,無時不刻地戴著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珈感到自己的修煉伴隨著這塊黑玉的出現愈加通暢順遂起來。
“好像是有這種說法,碰到和自己有緣的法器飾物然后功力突飛猛進之類的。但沒想到真被徒徒你碰上了?!睅熥疬@次自己親手沏了一壺茶。
“徒徒,依為師看來,你很有仙緣,千萬不要栽在一顆小石子兒上哦?!彼傅氖屈h有道。
“師父放心……”甫一點頭,宋珈就又感到手腕處傳來一陣濕潤感。她用袖子將黑玉輕輕擦干,就再也沒管。
黑玉給她帶來的自信,讓宋珈在一次雷陣雨天氣中遲遲沒有回家。
“這種靈草只會在下雷陣雨的時候冒個頭出來,雞賊得很。要是你吃了這么一朵靈草,估計都能直接飛升吧?”
“真的嗎?”黨有道把頭湊過來瞧,眼睛里直放光。這種表情放在一張美男臉上稍微有點違和。
“你別太期待,我不會去摘的,怕被雷劈?!彼午旌衾惨宦晫俨輬D鑒合上,差點沒扇到某人的臉。
這個混蛋,明知是雷暴天氣才有的靈草,還一副恬不知恥的模樣,希望我摘給他來吃!
當時沒體會到的情緒,現在這么反芻一下全給涌上來了,順便也讓她想起了一些自己不曾記起過的細節(jié)。
那家伙最后好像露出了一種什么神態(tài),當時她覺得不是欠罵就是欠揍的表情,但如今仔細一回憶,似乎并非如此……
本來記起一點,結果被一道驚雷打散了她全部的思緒。宋珈回過神,繼續(xù)在雨中尋起靈草來。
雨越下越大,基本聽不見雨點一一落地的聲響,只有大片大片的雨水砸在地面上的轟鳴聲,就像無數盆洗腳水同時潑在了地上。
那朵靈草果真在一處陡坡上顫顫巍巍地冒雨破土而出,散發(fā)著幽幽的白光。
宋珈找準下腳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朝靈草爬過去,一邊控制方向、一邊防止打滑,縱使如此,有幾下她還是差點踩空、一命嗚呼。
“為什么我要來采這破靈藥?”宋珈在近乎筋疲力盡中捫心自問,卻發(fā)現答案在心中已經纏成一團解不開的漿糊。
狂風席卷了這片樹林,似乎要把宋珈她一口吞掉。
是什么眼神呢?她覺得當時黨有道肯定沒有露出太過浮夸的表情,而只是一種眼神的傳達而已。
總算挪到了靈草跟前,宋珈一把將它拔了下來。剛露出一副欣喜卻略顯凄慘的表情,便聽見頭頂上炸開了一道足以使人喪失視覺聽覺的電閃雷鳴。
“……雷公電母今天是不是吵架了?”喪失意識的前一瞬,宋珈如此抱怨道。
感覺只過了一小會兒,她就聽見有人在輕輕地喊她的名字。被大自然力量劈散的思維讓宋珈尚無法判斷出雨停沒停、這是哪里,以及身旁喊她名字的人到底是誰這種問題。所以她本能地覺得約莫應當是小兔子救她來了。
“祟縉……我是不是又被你救啦?”
“……”
“……我又干出這種危險的事情了,但是這次起碼有點收獲……”說著,她把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靈草展示給身邊的人看。
“是吃了就能飛升的藥草哦……”宋珈覺得在兔子面前心情最是放松,心中的謎團也跟著漸漸解開了,“有一天,有個人跟我說,他想要吃這個……我今天終于給他采到了,我很厲害吧……”
說著說著,她又掉起淚來。
許是連祟縉都被她的勞模精神所感動,他這次一點怨言都未發(fā)表,就一把將皮皮擁在了懷中。
直到再一次虛弱地昏睡過去,宋珈都沒發(fā)現這只兔子比平常要硌得慌些。
她將百草圖鑒忽地合上,把黨有道的腦袋推了回去,正好對上了他的眼神。
這眼神讓她立即扭過頭不敢再看,因為穿過其中她已看見了各種景象。在那景象中,他們兩人擁有彼此,攜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