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夜色籠罩，城頭上的兩個小廝掌著火把來回竄步，好讓自己的身子骨暖和些，不然這凜冽的寒風他們可吃不消。另外幾個小廝在城頭下圍起一團篝火，借著醉意吹噓著各自那些個不入流的愛好。
矻蹬蹬，矻蹬蹬，一陣馬蹄聲伴隨著地面的細微震動打斷了推杯換盞的幾人，隨即驚醒的鳥獸為這原本安寧的夜晚增添了幾分不確定。不多時，遠處依稀看得十數(shù)個火點上下跳動，直奔此處而來——永安城。
為首那個小廝急忙招呼伙計們拉樁設卡，心里盤算著這大晚上的還能給自己逮著一只肥羊。誰曾想一柄飛劍呼嘯而來，帶著一聲鶴鳴，將足足有十寸厚的拒馬射穿，幾個小廝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永安城，顧家，顧長風在此，何人敢攔。”
只見為首那人身著華裘，分明是一身儒士裝扮，眉宇間卻又有幾分俠氣泄露。儒士旁邊的女子同樣衣著華貴，清冷而落落大方，左手拖起一柄銀色長槍，槍頭掛著幾縷紅纓，在她懷里，一個估摸著剛滿歲的嬰兒正憨甜地睡著。兩人身后十數(shù)名隨從都穿著清一色的護衛(wèi)服，胸口處赫然繡著一個“顧”字。
一行人馬直接沖過拒馬，看來他們原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打算，電光火石之間，儒士隨意瞥了一眼那為個首的小廝，小廝頓時感覺如墜冰窖，全身癱軟了下去。等他回過神來，一行人早已向城內(nèi)疾馳而去。只剩下那柄長劍在拒馬上震動的余音，余音繚繞，揮之不絕，不斷刺激這幾個小廝的神經(jīng)，他們明白自己今晚招惹了不該招惹的存在。
城門附近，在某些更為隱秘的角落，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離開原來的位置。永安城內(nèi)的幾處府邸，影子們不約而同匯報，“大家長，他回來了?！?p> 子時過半，顧府仍燈火通明，顧家上下的家仆都恭恭敬敬地候著。他們或多或少聽到些風聲，本家的大家長今日回府，只是他們肯定沒料到會這么晚，畢竟誰家大人會在風雪天星夜兼程。
“大爺，三爺，大家長回來了，大家長回來了?！币粋€小廝興奮地自前門向中堂連跑帶喊，喊叫聲驚動了整個府邸，原本恭敬的家仆們也時不時抬起頭四處張望，都想著能夠一睹大家長的風采。
“可看清了，確是我二弟？”一個中年男子問到，邊問邊朝著前門快步走去。
“對對，可別將我二哥認錯了。”與中年男子同行的另一個男子對跟在兩人身后的小廝說著。他可沒像今天這般失態(tài)過。瞧著男子的體貌，倒是比中年男子顯得年輕不少，而且給人一種琢磨不透的感覺。
二人正是顧家大爺——顧清山，顧家三爺——顧弄玄。
在這河川一帶，顧家一府三兄弟，大哥顧清山信奉商道，本著凡事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的原則，掙下了顧府這偌大個家業(yè)。三弟顧弄玄專研詭道，尤其偏愛鬼谷之術，縱橫裨益，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手段。老二顧長風，癡迷武道，年少成名，十三歲時于河川一帶同代稱驕，十七歲時代表南唐上國出戰(zhàn)京州天才大賽，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所謂少年意氣風發(fā)，莫過于此。
二人剛到顧府門前，便看見不遠處一隊人馬行將而至，定睛一瞧，正是方才在城門口劍嘯鶴鳴的儒士——顧長風。
“大哥，三弟，我回來了?！鳖欓L風開口道，聲色沉穩(wěn)。
“走走走，咱兄弟許久未見，今晚你可得好好給我講講此番上京之行。”顧清山話音剛落就要去拉著顧長風的手往府內(nèi)走。
“對對對，二哥，今晚可得好好聊聊。”顧弄玄也學著大哥的動作，伸手就要去拉顧長風，二人一左一右。
“咳，咳，咳?！鳖欓L風表情略顯尷尬地咳嗽了幾聲，用眼神示意二人自己身旁還站著一個人，這么個大活人怎么就給人家忽視了。
二人反應過來，方才把視線落到女子身上，心里止不住驚嘆，世間竟有如此女子，銀槍素衣，英姿颯爽，落落大方，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當二人發(fā)現(xiàn)這女子懷里抱著一個嬰兒時，懷疑地揉揉自己的眼睛，當他們確信自己沒有看錯時，兩人不由得帶著幾分戲謔地笑容看向顧長風。
顧長風則是一臉正氣凌然的樣子表示，看我干什么？
許是受不住二人的來回打量，女子開口道，“各位兄長，在下江晚舟，辛得長風兄長一路護送?！?p> “那這孩子？”顧清山口直心快，話剛說出口，才發(fā)覺多有不妥。
對于這個問題，江晚舟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大哥。二哥和江姑娘一路風塵，我們先進府內(nèi)再細說末節(jié)?！鳖櫯鈬馈．吘骨也徽摯藭r正值隆冬，單讓一行人在外頭站著答話似的，也有失禮數(shù)。
隨即幾人穿過長廊，來到中堂二樓中間的屋子，家仆們早已提前將房屋正前方的竹簾收卷了起來，這樣樓下的一池方塘正好將月色倒映，從湖面散發(fā)出銀白色光輝，恍若仙境，房間內(nèi)每人的桌上也都陳列好美酒佳肴，就等著有人享用。
江晚舟將嬰兒抱在懷里，小心落座。小家伙倒是睡得香甜，這一陣兒的響動聲都沒吵醒他。
顧清山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嬰兒的來歷，于是又厚著臉問顧長風，“老二，這孩子是你和江姑娘？”
“噗?！鳖欓L風正在飲酒，結(jié)果差點沒被一口嗆死。
“這孩子是我撿的?！边€沒等顧長風回答，江晚舟便接過話匣回答道。她倒沒有因為顧清山的失言而有絲毫的慍怒。
不過他們?nèi)硕紱]有察覺到顧長風此時表情的細微變化，嘴角似乎閃過一抹笑意。
“各位兄長，在下……有一事相求?！苯碇鄯讲沤?jīng)過長廊時幾度深思，才決定開口。
“江姑娘請言?！鳖櫱迳轿⑽Ⅻc頭。
“我如今居無定所，這小家伙跟著我朝不保夕，不知可否將他托付給顧家撫養(yǎng)?！?p> “這……”顧清山欲言又止。倒不是因為顧家養(yǎng)不起一個孩子，原因在于顧家一府三兄弟，雖說大哥三弟都已成親，卻都未有子嗣出生。若顧家收留這小家伙，依禮制他將是顧家未來的少家主，而家族傳承，最看重血脈。
思索片會兒，顧長風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口道“我倒是喜歡這個小家伙，不如將他養(yǎng)在我的名下?！?p> 顧家大家長開了口，大哥和三弟也不會再反對。顧府能夠在永安城站穩(wěn)腳跟，靠的不僅僅這偌大的家業(yè)，更重要的是兄弟齊心。只要三人中有一人決定做某件事，其余二人必定毫無保留地支持。
江晚舟拱手道謝，看向顧長風的眼眸里多了幾分異樣的情緒，不過須臾便消散不見。因為師傅告誡，修道之人不可與俗世有過多牽連。若非自己身受重傷，道基受損，本不該招惹此間因果。修凡終是殊途。而自己極力表現(xiàn)出來的凡人姿態(tài)，對顧家眾人而言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
之后幾人觥籌交錯，暢談甚歡。不過大多是顧清山和顧弄玄問，顧長風和江晚舟答。不知不覺已過了丑時，幾人這才作罷，各自回寢。
江晚舟回到自己房間，卻沒有入睡，而是盤腿而坐，雙眸沉熄。在她頭頂，一朵金蓮緩緩盛開，周遭的裂紋卻顯得非常突兀，讓這朵金蓮隨時都有破散的可能。江晚舟雙手結(jié)印，開始調(diào)動天地靈氣進行修補。若有哪位前輩在此，或許能看出她使用的正是仙家道統(tǒng)鵲希所創(chuàng)秘法——天回醫(yī)術。
自仙道沒落，俗世中人常將武道與仙道混為一談。兩者在境界上雖無差異，但仙道中人參悟秘法，與天道靈氣更為契合。若同境對敵，仙道之人在秘法的加持下可碾壓武道之人。
賣貓糧人
五月十八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