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母親連夜趕來救火

　　季曉蕓的母親，五十多歲的老太太，正靠著一個(gè)大行李箱蜷縮在她家的門邊，睡著了。她的鬢角已經(jīng)斑白，臉上布滿細(xì)紋，眉頭輕輕皺著，睡得很不安穩(wěn)。

　　季曉蕓狠狠吸了口氣，擦干了自己的眼淚，安撫地拍了拍同樣被嚇到的兒子，才蹲下來，輕輕推了推睡著了的母親。

　　“媽，媽?！奔緯允|輕輕地喊著。

　　季母很快睜開眼睛，看了季曉蕓一眼，又看到季曉蕓身邊的柴子榮，臉上神色舒展開來。

　　“榮榮哦，我是阿婆，記得我嗎？”季母坐起來，牽過柴子榮的小手，小聲問道。

　　“阿婆，紅燒肉。”柴子榮稚氣地回答。

　　季曉蕓三個(gè)月前才帶著柴子榮回過老家，一向挑嘴的柴子榮獨(dú)獨(dú)對(duì)季母的紅燒肉垂涎不已，愛不釋口。所以看到阿婆，柴子榮就說紅燒肉，倒是把季母逗笑了。

　　“哈哈，榮榮真聰明！還記得阿婆呢，阿婆好開心??！”季母站起來，在自己的后腰扶了扶，這才看向自己的女兒，“曉蕓，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媽，是我婆婆給你打電話的？”

　　“嗯。說榮榮沒人帶，我這不是一著急，就過來了嗎？”季母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又轉(zhuǎn)過身拿自己的行禮。

　　季曉蕓連忙伸手幫忙，心里難受，話說的也慢：“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我知道家里根本就離不了你。你這樣突然過來，家里是不是亂成一團(tuán)了？”

　　“哪里有你說的那么夸張，是突然了些，但是我人都來了，自然是都安排好了，你就不要瞎擔(dān)心了?！奔灸笇?duì)她笑一笑，“沒事啊，別多想。也別因著這個(gè)跟你婆婆置氣?！?p>　　“你來之前怎么不跟我說一聲，我們也好去車站接你?。窟€有你來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還沒有等季母回答呢，她又反應(yīng)過來了：“哦，對(duì)了，我手機(jī)昨晚沒電關(guān)機(jī)了。你敲門了吧？我昨晚睡的太沉，以為是做夢，根本就沒有聽見?！?p>　　季曉蕓心里更堵了。

　　她生婆婆的氣，氣婆婆自作主張還不通知她；氣母親逆來順受，不懂得愛惜自己；氣柴向東諸事不管，害母親受累；更氣自己無能無用，年紀(jì)不小還要母親為自己周全；甚至第一次后悔買這套房子，不僅太大了，隔音效果也太好了些…

　　“曉蕓，你別哭啊?！奔灸干焓掷澳憧次也皇呛煤玫倪^來了嗎？我還怕找錯(cuò)了地方呢?！?p>　　季曉蕓吸吸鼻子，拖著行禮，把母親帶進(jìn)家門。柴子榮跑過去喊爸爸，她也沒有阻止。

　　“媽，您怎么過來了？”柴向東起床來到客廳，顯然也是大吃一驚。

　　季母剛坐下來，又站起來，笑笑，“不是說她蘭姨回去了嘛，我過來搭把手，幫你們照看照看孩子?！?p>　　明明是婆婆強(qiáng)行逼著來的……季曉蕓心疼又憋屈。

　　“那真是太辛苦您了?！辈裣驏|咧開了嘴笑，露出一口整潔的大白牙，“您來了，我們就都有福了?！?p>　　算你會(huì)說話！

　　季曉蕓抿抿唇，拽著季母來到一個(gè)房間門口，“媽，您今天先休息，其他事情回頭再說。以后您就住這個(gè)房間吧，這里朝南，陽光充足些?！?p>　　“不用不用，我一個(gè)人睡這么大的房間干什么！”季母連連擺手，“你給我安排個(gè)小房間就行了。”

　　“房間都是這么大，沒有小的，您看著辦吧！”季曉蕓耍賴。

　　“榮榮房間在哪里？我看看?！奔灸高€是不答應(yīng)。

　　季曉蕓帶著季母走到自己房間隔壁：“喏，榮榮房間在這里?！?p>　　季母走到榮榮房間對(duì)面，打開門，“我睡這個(gè)把，離榮榮近?！?p>　　“這個(gè)朝北，不好啦！”季曉蕓不同意。

　　“聽你的還是聽我的，嗯？是你住還是我??？”季母拿出做母親的架子。

　　“向東，你幫我說兩句嘛！”季曉蕓扯出柴向東。

　　“隨媽高興吧?！辈裣驏|拍拍季曉蕓的肩膀，“你幫媽鋪個(gè)床，換上干凈的床單被套，缺什么趕緊去買?！?p>　　柴向東的話讓季曉蕓心里很是受用，連著婆婆給自己母親的委屈，因?yàn)闆]去接人對(duì)柴向東的遷怒，都消散不少。

　　“不用不用，我看盡夠了，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用曉蕓幫我收拾，我自己可以的。你們趕緊去上班吧？”季母對(duì)他們夫妻說完，又對(duì)一直乖乖站在季曉蕓身邊的榮榮說：“榮榮，跟阿婆在家好不好？”

　　季曉蕓見母親的行李箱雖大，帶的卻都是家鄉(xiāng)特產(chǎn)，自己的東西確實(shí)不多，想著家里東西也齊全，便不再勉強(qiáng)，妥協(xié)了，“床單被套什么的都在那個(gè)柜子里，你喜歡什么盡管取用。我今天先把榮榮送去我婆婆那里，您收拾完就休息一下，昨晚沒有睡覺呢！”

　　“是啊媽，你坐了一夜的火車吧？先休息，今天就不要忙了?！辈裣驏|跟著說。

　　“誰說我媽是坐了一夜的火車？車子夜里十二點(diǎn)就到了，我媽在門外守了一宿?！奔緯允|還是忍不住給自己母親抱屈。

　　“那怎么不敲門??？”柴向東顯然也很吃驚。

　　“當(dāng)然是敲了門的，是我們睡得熟，沒有聽見。”季曉蕓撅著嘴巴解釋。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沒有敲門，怕折騰你們，讓你們不好睡覺?！奔灸刚f著，還拉了季曉蕓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說。

　　“那曉蕓你幫媽收拾，讓她早點(diǎn)兒休息?！辈裣驏|看看鬧鐘，“我先去洗漱了?！?p>　　柴向東去主臥了，季母拉住季曉蕓，“我說你提那個(gè)干什么，多事兒！”

　　“媽。”季曉蕓不服，“我受了委屈不要緊，我不要你受了委屈還不說。我婆婆沒有經(jīng)過我直接讓你來就是不對(duì)，我們沒能去車站接你更是不對(duì)，現(xiàn)在累你在門外守了一晚上，更不能白白忍著，至少要說出來叫他們知道?！?p>　　“哎呀！”季母松掉季曉蕓的胳膊，“真心疼人，不在面上，更不在話上，你少說些！”

　　過了一會(huì)兒工夫，柴向東換了衣服出來。季曉蕓眼一瞅，就知道他穿的正是自己早上備好的那一套，莫名心情好了些。

　　早飯還是熱的，季曉蕓直接端了出來，拉著母親坐下，隨后又幫柴向東添了碗粥。

　　柴向東三兩下解決了早餐，起身從包里拿出一疊錢，也不數(shù)，直接交到柴母手上：“媽，辛苦您啦。這是我們的生活費(fèi)，您隨便用，不夠再問我拿，想吃什么隨便買，我這就送榮榮去我媽那兒，不陪您啦！”

　　季曉蕓看著，心情頗為怪異。

　　老實(shí)說，柴向東平時(shí)很少過問家里的事情，自從上交了工資卡，更是不曾問過一句家庭開銷的事情。今天能主動(dòng)提出去送榮榮已屬難得，更稀奇的是居然一下子拿出那么一疊現(xiàn)金來交生活費(fèi)，還是從手提包里。

　　那一沓子錢，少說也有萬兒八千的，看樣子，包里還有更多。

　　雖然季曉蕓從來不認(rèn)為當(dāng)妻子的就應(yīng)該克扣男人的零花錢，但柴向東的舉動(dòng)，她還是覺得違和得很。

　　因?yàn)椴裣驏|給生活費(fèi)的樣子，太自然、太流暢了，像是平日里慣常做的?？墒欠置?，不管是婆婆那里還是家里，柴向東真的沒有給過現(xiàn)錢，他微信里就有小幾十萬的零錢，哪里需要用到現(xiàn)金呢？

　　季母倒是沒有多說什么就收下了，等柴向東出門的時(shí)候，又拎了一堆東西出來，“向東，這些帶去給親家母嘗嘗??？”

　　“哎呀，媽，不用不用。我婆婆他們吃不慣?！奔緯允|趕緊阻止母親。往常她回家?guī)|西過來，總是第一個(gè)想著公婆。但他們確實(shí)不大喜歡的樣子，后面再有也不送了。

　　季母期初還當(dāng)季曉蕓舍不得，直到柴向東也再三推說不要，才作罷。

　　等柴向東帶著孩子出門，季母坐下來，拉著季曉蕓的手，“你怎么又瘦啦？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的樣子。向東對(duì)你好不好？”

　　“人家想瘦還瘦不下來呢，就您瞎操心。至于向東，你不是一直都說他好么？”季曉蕓靠在母親身邊，身心慢慢放松下來。

　　“人是好人，看著簡直就找不到缺點(diǎn)?？墒情|女耶，女人的日子就跟穿鞋一樣，別人看好看沒用，得你自己舒服。我就怕他不知道心疼你，怕他是個(gè)不曉得冷熱的?！奔灸概呐拈|女的手，語重心長。

　　“看您老精的哦！我自己不知道冷熱么？我自己沒手沒腳么？我還不曉得心疼自個(gè)??？我就是心疼您。您這次過來，弟妹說什么了沒有？”

　　“她沒說什么啊，你家的地址還是問她要的呢！”

　　季曉蕓沒有看到季母的臉，也沒有看到季母回話前那一剎那的停頓，心里放松下來，真心服氣，“您真能干，憑著個(gè)地址就能找到這里。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我們來接啊?！?p>　　“我不是還長著嘴嗎？有地址，我不怕問不到路，我也識(shí)字。深更半夜的，你們都要上班，我就不折騰你們了。”季母坐正身子，推推季曉蕓：“你還黏糊啥哦，趕緊去上班，別遲到??！”

　　“不著急，我有數(shù)呢?！奔緯允|看看掛鐘，還是坐直了身子，嘴上有念叨：“去接您怎么算是折騰呢？您要是被人騙了怎么辦？年紀(jì)大了，還不服老，您以為您還年輕吶?！?p>　　“敢說你娘老啊，嗯？我沒老呢，老了怎么幫你們帶孩子，小瞧我是吧？”季母語氣輕松，笑到一半突然停下來，“誒，你的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