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
“生了,生了,恭喜老爺,是個女孩?!碑a(chǎn)婆滿臉堆笑的跑到白顯面前。
白顯望著懷中的女兒,表情失望中帶著沮喪。
“哎,怎么又是個女孩?!卑罪@心中想到。
話說這白顯年輕之時機緣巧合拜師霍剛,此人便是威震西南霍家堡掌門人,人送外號“落葉奪命箭”,由于其悟性好,肯吃苦,武藝可以說是突飛猛進,加上其身形修長,一套“落葉十八式”耍的有模有樣。
受王朝體制約束,脂人是不能為官的,于是乎,學成后的白顯只能回到老家,做了武師開啟了武館,由于白顯有真才實學,且授課待人毫無保留,所以前來習武之人絡繹不絕,隨著知名度的提高,白家的聲望也與日俱增,成為西南為數(shù)不多的脂人大戶人家。
雖說白顯早已名利雙收,但是連生三胎女兒的困擾已成為其心病,自己已經(jīng)快50了,眼看白家就要絕后,此時卻傳來夫人懷孕的消息,尚未出世的老四,成了白顯最大的精神寄托,沒想到最后還是空歡喜一場。
內心已有些絕望的白顯,脾氣逐漸變得異常暴躁,飯桌上丟碗摔筷都是小事,罵妻打女之事也常有發(fā)生。大姐、二姐、三姐因受不了父親的打罵而遠嫁他鄉(xiāng),只剩下老四一人面對隨時都會爆發(fā)的父親。
為了緩解內心的那份不甘,白顯對老四從小就定下了近乎變態(tài)的要求,不準蓄長發(fā),不準穿女兒裝,不準戴首飾,不準和女孩玩耍等等。
老四五歲之時便授之于武藝,對其訓練的程度也是夸張的嚴苛,每日結束,多數(shù)情況下老四都是鼻青臉腫,一雙白嫩的小手上長滿了老繭,面對嚴厲的父親,老四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咽,每天深夜訓練結束,都會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老四從小的裝扮讓周圍大部分人都以為她是位長相秀氣的小男生,但女孩畢竟是女孩,老四見識到了自己的打扮和周圍女孩子不一樣,天性使然,她漸漸也喜歡上了花裙子與好看的手絹。
那日,年僅十歲的老四半夜偷偷戴上了母親的銀鐲子并套上了花裙子,裙子尺寸明顯偏大,但是穿在長相清秀,且胸部已經(jīng)悄悄有些隆起的老四身上,也別有一番風情。
就這樣,老四每天深夜,都要如此自我欣賞一番,哪怕是偷偷摸摸,哪怕只是稍縱即逝,只要穿上花裙子,戴上金銀首飾,老四便感覺到白天受再多的苦都是值得了了。
這一切,其母魯氏早已知曉,出于母愛與愧疚,她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幾次差點被白顯發(fā)現(xiàn),都被魯氏巧妙的化解了。
時光飛逝,一轉眼,又過去了三年,隨著老四日漸精進的武藝,她本人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充滿靈性的大眼睛,修長的身形,胸前也由小荷才露尖尖角變得飽滿圓潤。
為了掩人耳目,白顯命魯氏開始給老四纏上裹胸布,開始的那一段時間,老四被裹胸布折磨的上氣不接下氣,呼吸都困難,動作身法明顯慢了半拍,挨了父親不少毒打,但是一想到晚上能換上女裝,在月下起舞,她的嘴角始終是微微上揚的。
常在河邊走,終究會濕鞋,那日苦練結束的老四,回到閨房,雖然被父親折磨的精疲力竭,但她依舊不忘換上女裝,體驗當回女孩的感覺。由于過度疲勞,老四合著裙子,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老四剛醒,映入眼簾的便是父親憋得通紅的臉龐,和在一旁掩面哭泣的母親。老四突然意識到,自己疏于換裝,趕忙一個鯉魚打挺,慌亂中跪在了地上,等待接收懲罰。
出乎意料,她并沒有迎來父親的巴掌與責罵,良久,耳畔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聲。
“是我錯了嗎?是我錯了吧!”隨后父親轉身離去。
“快起來吧,看樣子你爹是原諒你了。”一旁的魯氏把老四給扶了起來。
望著父親有些佝僂的背,老四心中非但沒有絲毫的開心,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是您錯了嗎?不,您沒錯?!崩纤牡吐曌匝宰哉Z道。
隨后的一年之內,老四徹底與女裝或者說是女性身份告別,自己也把名字從女人味十足的白淑改成俊朗瀟灑的白朔。
白朔練功更加刻苦,白天苦練武藝,夜晚挑燈夜讀兵書,定期還與自己的姨丈“鬼谷子”學習些陰陽術數(shù),短短一年的時間其水平突飛猛進的速度,讓白顯都驚詫不已。那時候的白朔便早已做到,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七十二路兵法爛熟于心。整個武館的弟子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一人打十人也不再話下。
白朔這般不要命的付出,為的就是不讓父親因為自己事女兒身就對自己失望,她要證明女人比男人要強一百倍,強一千倍,直到她遇到了那個人,她的想法變了,他的果斷,他的睿智,他的魄力,都讓白朔無比佩服,讓自己早已堅若磐石的內心開始漸漸融化了。
是的,那個人就是張禮謙。
格日勒下令全國范圍內逮捕脂人之時,白朔家的武館自然沒能幸免,父親白顯背著神弓,手持銀槍與白朔帶領眾弟子,拼死抵抗,但雙券難敵四手,最終父親與幾十個師兄弟力竭戰(zhàn)死,死之前,白顯緊緊握住白朔的手,眼睛里滿是慈愛,滿是不舍,滿是鮮血的嘴里,卻再也沒能說出半個字。
白朔與其余幾位未滿十六歲的脂人少年,被抓去洗丹池,等待上仙。不巧的是,天亡帕沙,半個月后西南蠻夷便血洗了這個古老王朝的整個西南地區(qū)。
曼尼軍接管了洗丹池,血腥的交易依舊在繼續(xù)。
在洗丹池待了一年半間,由于懂些陰陽術數(shù),自然受到特殊照顧,臨死前也給安排了個單間,得以保住女兒之身未被發(fā)現(xiàn)。同時,在這一年半里,白朔親眼見到了,一批又一批脂人少年被拉去上仙,更有丹女淪為一群丑惡士兵的性奴,無論怎樣,都逃不過,取丹之后皆七竅流出黑血而亡的命運。
白朔眥目俱裂,時間久了,便慢慢學會隱忍,她知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在這個關鍵時刻,不能露出任何馬腳。
于是她便與其它三人密謀逃跑,那日,一名守衛(wèi)醉酒,另一名守衛(wèi)鬧肚子,真是天賜良機,其中一位叫“小古羅”的瘦小少年,迅速偷了鑰匙。四人本以為能逃出升天,可是牢門的異常開啟,觸發(fā)了警報,面對前來追捕的大批曼尼士兵,白朔帶領三人拼死抵抗,最終只有白朔一人大難不死,但也已是渾身傷痕。
白朔獨自駕駛者嚴重損壞的地形車,奔行在慘白的月光下,突然,眼淚猶如細雨,從她俊俏的臉龐滑落。
遠方,似是有人緩緩吟唱:
月黑風高夜,歌舞升平中。
金碧輝煌富貴享,豈知脂人血淚流。
越惘不惘
前幾日下鄉(xiāng)扶貧,筆記本未帶,昨日返程,定將殘篇速速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