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卡】
張儀欺楚
《史記·張儀列傳》有載。張儀是戰(zhàn)國時期著名的縱橫家、外交家和謀略家，和蘇秦是同門師兄弟。與蘇秦的“合縱”策略相反，張儀致力于使秦國與一些諸侯國合作，聯(lián)合對抗他國，逐個擊破各諸侯國后成秦霸業(yè)，即“連橫”戰(zhàn)略。為了破壞各國的合縱聯(lián)盟，他自告奮勇前去離間齊楚關(guān)系，于是便有了歷史上著名的“張儀欺楚”的故事。
***
一
透過血一般暈紅的帳幔，一座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臺映入眼簾，奢華無比，看著卻凄厲瘆人。桌上一方葵形銅鏡映照出一張美麗的臉蛋：笑如春山，狀似嬌柳，略施粉黛的臉頰泛起水潤的紅暈，泄露了少女的幾分俏皮。侍女將她的長發(fā)輕挽，綴上淡紫色步搖，再配上一件淺紫色連衫裙，霎那間顯得傾國傾城，連窗外那輪明月都心生嫉妒，黑著臉神采全無，使得這間屋子越發(fā)幽暗陰森。
“哎呀，差點(diǎn)忘了！”
美人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忽然一驚，慌亂地從花瓶中拈出一朵鮮紅欲滴的彼岸花，遮住鼻子，只露出一雙妙目，又忸怩作態(tài)地眨巴幾下眼睛，搖晃著羽扇似的花冠。燭臺的熒熒之光，柔軟昏暗，飄飄忽忽，映襯著美人的臉，像是被劃破了一大塊，血淋淋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但她自己卻很滿意，覺得是錦上添花了，對著鏡中的自己直拋媚眼。侍女在她的身后翻了個白眼，她都渾然不知。
“這下，大王不會注意到我這丑陋的鼻子了。那我在他心目中，必然是完美無瑕的。多虧鄭袖娘娘提醒了我，不然，這丑可就丟大了?！泵廊四樕下冻鲆环N如釋重負(fù)的表情。
清冷的月光照見楚宮后院，一條蛇和一只蝎子先后從宮墻的裂縫鉆了進(jìn)去，大概是覺得此地戾氣太重，慌不擇路又逃了出去。這里是楚懷王的寢宮，今天是他的寵妃魏美人侍寢的日子。只見美人嬌羞盈盈地以花遮鼻，蓮步輕移，一雙電眼閃個不停，以為大王一定會被她迷得七葷八素找不到北，誰知，迎接她的卻是大王暴怒的臉和一聲嘶吼：“你這個不識抬舉的婦人，竟敢嫌棄寡人有狐臭！來人啊，把魏美人給我扔到糞池里！”說罷，大王又換上了一種陰陽怪氣的聲調(diào)：“哎，等等！寡人也不是無情之人，看在這些日子的情分，也不能做得太絕。你們把她扔進(jìn)糞池之前，先把她那嬌貴的鼻子卸下來，這樣，她就不會再受臭味的困擾了。”
“是！”宦官的聲音嬌嬌柔柔，卻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戾，“來人啊，把魏美人拖入大牢，把她的鼻子卸了！”緊接著，便是武士們殺氣騰騰的腳步聲傳來。
“什么？不，大王，這一定有什么誤會……大王，您聽我說，不是這樣的……大王，大王！饒命??！不！”
魏美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兩名強(qiáng)壯的侍衛(wèi)拖進(jìn)了黑暗無邊的夜色里。隨后，一聲刺耳的慘叫聲劃破夜空：“鄭袖，你這個心如蛇蝎的毒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啊！”
楚宮的另一角，傳出一聲輕輕的，讓人不寒而栗的女人的冷笑：“哼，一只剛剛長出翅膀的野山雞，也敢跟孔雀爭寵，真是不自量力?！?p> “這個魏美人，臉蛋和身材完美無缺，腦子卻發(fā)育不良，竟然把情敵當(dāng)成閨蜜。鄭袖娘娘給她送去點(diǎn)綾羅綢緞、香幾玉案，略施小計就騙取了她的信任，給她出了個餿主意，竟然輕輕松松就要了她的命！”先前服侍魏美人的侍女已經(jīng)換了主子，準(zhǔn)確地說，是回到了原先的主子鄭袖身邊。她和另一名侍女嘮著嗑，“鄭袖娘娘說她雖然容貌絕代，但還是有瑕疵，美中不足就是鼻孔太大，有點(diǎn)像河馬，她居然信了，還聽娘娘的話，拿朵花遮著鼻子去見大王，哈哈，真是河馬鼻子插花——嫌事（屎）不夠大！這下可好，攤上大事了吧！”
“這些貪圖享樂的女人，以為進(jìn)了后宮，就擁有了富貴和榮寵。殊不知，在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不僅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金銀珠寶，還有不計其數(shù)的枉死的冤魂。”另一個侍女冷冷地說道。
魏美人含冤入獄，被施以極刑，整個后宮卻只飄蕩著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
二
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臺華美無朋，絢麗奪目。桌上一方葵形銅鏡襯映出另一張美麗的臉蛋，比魏美人更成熟嫵媚一些。她披著一肩云霓，看鏡中容顏如玉，細(xì)細(xì)地描畫粉黛，抹去眉間愁跡。
“送給你們用幾天的珠寶家具，我悉數(shù)收回。送給你們玩幾天的男人，我也將終生收回！”鄭袖自言自語，似笑非笑的眼眸透著寒意，嘴角咧出野獸飽餐之后那心滿意足的弧度，只差淌血了。
“娘娘！靳尚大夫求見?！笔膛畞韴?。
“請他進(jìn)來?！编嵭涫掌鹆霜{子的表情，換上一副兔子的面具，走到前廳去迎客。
靳尚是朝堂上的紅人，權(quán)傾朝野；鄭袖是后宮里的紅人，獨(dú)享榮寵。兩片紅相疊，便是紅得發(fā)紫。那么，國家離黑也就不遠(yuǎn)了。
“娘娘，不好了，張儀來楚國了。張儀您記得嗎……額，他當(dāng)初在楚國就是個屌絲，娘娘身份這般尊貴，自然不可能認(rèn)識他。他以前在相國大人門下當(dāng)食客。有一次，相國在宴會上給來賓們展示大王賞賜的國寶和氏璧。大人也是得意過頭了，竟然玩起了擊鼓傳花，讓大家傳著看。這一來二去的，和氏璧居然在眾目睽睽下不翼而飛了。大伙都懷疑是張儀那小子干的，因為他最窮，窮人最愛偷東西不是？就把他抓來一頓拷打。這小子把吃到肚里的雞尾巴雞舌頭雞牙齒啥的吐了一地，就是沒把玉吐出來，結(jié)果被打了個半死。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今日在堂上再度相見，張儀搖身一變成了秦國相邦，尊貴的使臣，連大王也對他待若上賓?！?p> “哦，真的嗎？這倒是位奇人！”鄭袖也不由得對張儀刮目相看。
“我看是氣人！夫人啊，您得有心理準(zhǔn)備……我……我聽說那張儀答應(yīng)大王，要去中原六國幫他搜羅美女。把那些中原女子的美貌吹得天花亂墜，什么皮包骨啊，皮焦肉嫩啊，聽著就讓人流口水……”
“是說那些美人腰細(xì)膚白吧？中原水土自然比咱們南蠻之地的更養(yǎng)人。唉，真叫人羨慕。”
“嗯，對對……還是娘娘文化水平高。您看我這詞不達(dá)意的，嘿嘿，回去得把《山海經(jīng)》拿出來溫故一下，看看里面是怎么描寫妖魔鬼怪的?！苯信阒?，心里卻想：白骨精裝小白兔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把這些女人全都扒皮抽筋嗎？
“靳大人，您看我一介女流，一直努力成為大王的賢內(nèi)助，把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么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大王卻總是喜新厭舊，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我……我這心里憋屈啊……”說著，鄭袖竟用手抹起了眼淚，她這一刻的難過倒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她心想：好不容易扳倒一個魏美人，又要來一堆韓美人趙美人，我這糟心日子何時是個頭？
“娘娘別難過。張儀這不還沒走嗎？我看這小子就是想跟大王討點(diǎn)賞錢。要不咱倆趕緊去找他談?wù)?，給他點(diǎn)錢把這小子打發(fā)走？”
“事關(guān)緊急，也只得如此了，還請大人引見一下張先生。”鄭袖楚楚可憐地看著她的救星。
“小人愿為娘娘效犬馬之勞。您等我的好消息吧，再會。”靳尚拱手告辭。
當(dāng)晚，張儀果然收到了楚懷王、靳尚和鄭袖送來的三重厚禮，金銀珠寶把他來時乘坐的馬車塞得滿滿的。他看著閃閃發(fā)光的馬車，心里冷笑一聲：你們把我當(dāng)小混混了，以為這點(diǎn)蠅頭小利就能把我打發(fā)了？哼！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縱橫家”的厲害！接著，他朝相國府的方向作了個揖，自言自語道：“相國大人，當(dāng)年您雖然把我打得體無完膚，卻保住了我的舌頭，本人真是感激不盡哪！您不是以為我偷了玉璧嗎？現(xiàn)在，我鄭重地告訴您，我將用這根舌頭，偷走您的國家！”
三
葵形銅鏡映照出鄭袖氣急敗壞的臉，雖是濃妝艷抹，卻慘白如紙。她剛剛接到通知，大王要宴請張儀，請她作陪。
“這個地痞無賴，收了本宮的錢竟然還不滾，還敢提出讓我陪酒。這臉皮撕下來烙十張餅綽綽有余！”鄭袖委屈難耐，用幽怨的眼神瞥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愕然發(fā)現(xiàn)，在那張美麗而憔悴的臉上，額頭和眼角不知何時添了幾道細(xì)紋。
鄭袖精心打扮一番，頂著一頭花冠，穿上華麗而沉重的禮服，像一只發(fā)福的孔雀，但步伐依舊輕盈，妖嬈。她飄飄悠悠地走入大殿，見楚懷王、靳尚已按序就坐。她悄悄和靳尚對了一下眼色，便嬌笑著走過去坐在大王身邊。
楚懷王深情地凝視鄭袖片刻，轉(zhuǎn)向側(cè)立身旁的宦官，讓他宣張儀進(jìn)殿。
張儀畏畏縮縮地走了進(jìn)來，叩頭行禮：“下臣張儀。參見大王、鄭袖娘娘?！?p> 楚懷王笑道：“張子免禮?！?p> 鄭袖端莊地附和道：“張子免禮?！?p> 張儀聞聲抬頭，一臉驚愕，使勁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僵在原地。
楚懷王詫異道：“張子？”
靳尚嚇得連忙去推了推張儀，連聲道：“張子失儀了，張子醒來！”
張儀仿佛如夢初醒，朝著宦官侍立的方向連連胡亂作揖：“哦，哦，下臣失禮，下臣失禮?！?p> 楚懷王見張儀慌亂的表現(xiàn)，不覺好笑：“張子，你怎么了？”
張儀夢游似地看了看鄭袖，囁嚅道：“這位就是鄭袖夫人？”
“正是?！?p> 張儀忽然號啕一聲，撲地跪下，捶胸頓足地哭道：“下臣慚愧，下臣無知，下臣是井底之蛙，下臣對不起大王??！”
楚懷王一頭霧水，忙叫靳尚扶起他道：“張子快起，你這是要做什么？”
張儀用力擠眼淚，結(jié)果擤出一把鼻涕，趕緊用袖子往臉上一抹，用鼻涕代替眼淚，顯出一副極為傷心的表情，哽咽道：“下臣有罪，下臣無知，虧得下臣還夸下?？?，說要為大王尋訪絕色美女?？梢灰娻嵭浞蛉?，下臣就知道錯了。下臣走遍列國，就沒看到有誰的容貌勝過她的。下臣向大王請罪，大王要下臣尋訪六國美人的事，下臣有負(fù)所托，辦不到??！”
楚懷王做賊心虛地瞥了一眼鄭袖，尷尬地笑道：“你啊，的確是見識淺薄，寡人早就說過，天底下沒有什么東西是我楚宮沒有的。寡人宮中，早已經(jīng)收羅了天下最美的美人?！?p> 張儀長揖為禮，羞愧道：“下臣無顏以對，這就退還大王所賜的千金?！?p> 楚懷王回道：“千金嘛，小意思，寡人既然賜給了你，哪里還會收回去。”
張儀喜道：“大王慷慨。微臣多謝大王，多謝鄭袖娘娘?！?p> 鄭袖和靳尚對看了一眼，眼神復(fù)雜而慶幸。
四
潛在的威脅消失了，鄭袖總算過了幾天清凈日子?？蓻]多久，整個楚國都不清凈了。
“不好了娘娘，大王要發(fā)兵攻秦?！币惶?，靳尚又慌慌張張地跑來報告。
“為何？”比起聽說情敵來襲時的驚慌失措，此時的鄭袖卻是鎮(zhèn)定無比。
“因……因為張儀騙了大王，說是讓大王和齊國斷交，便把商、於的六百里土地送給楚國。您聽，這承諾多誘人！不費(fèi)一兵一卒就獲得六百里地，傻子才不同意呢……”
“后來呢？”鄭袖這下緊張起來了，她擔(dān)心的是，如果大王獲得新土地，是不是又要去那邊搜羅美人了。
“大王當(dāng)然高興壞了，也不顧屈原、陳軫等人的勸阻，當(dāng)即拍板：與齊國斷交！連發(fā)了幾封絕交信，一封比一封言辭激烈，就這大王還嫌不夠，又派了個在糞坑里刷過牙的使者，跑到齊國大殿前破口大罵，把齊王連同他的前宮后院、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齊王大怒，命令衛(wèi)士們當(dāng)場將使者砸成了肉餅?？吹酱笸踹@么有誠意，張儀這才滿意地回國了。誰知道，大王派人前去辦理土地交接事宜，張儀忽然翻臉不認(rèn)人，說：‘什么六百里，我說的是我自己家的六里封地！’這折扣打得！大王暴跳如雷，下令伐秦。”
“噢，那就好?！甭犃诉@話，鄭袖卻轉(zhuǎn)憂為喜，連靳尚看了都不免心寒。
靳尚離開后，鄭袖又對著鏡子臭美起來。她驚喜地發(fā)現(xiàn)，眼角的細(xì)紋又消失了。
五
丹陽（今江蘇省鎮(zhèn)江市丹陽縣）一戰(zhàn)，楚軍大敗，被斬首八萬，楚軍將佐七十余人被俘。楚懷王不僅沒要回張儀承諾的六百里地，反倒把自家的漢中（今陜西省漢中市）六百里地給弄丟了。他的郁悶可想而知。
然而這一切，在鄭袖眼里，不過浮云而已。大王只要不去找其他女人，他的憂愁，又與她何干呢？
這天，靳尚又來了。
“難道您沒感覺到危險正在臨近嗎？”
“什么危險？”
“秦國主動找大王求和，答應(yīng)把剛剛占領(lǐng)的漢中六百里地還回來。大王卻說：‘區(qū)區(qū)六百里地而已，本王不要了！你們讓張儀來楚國一趟，六百里地送給秦國了！’沒想到，張儀還真來了。大王不等他開口，就下令拖進(jìn)死牢，還說要烹了他！”
“噢，大王是準(zhǔn)備把他蒸了還是烤了，還是涼拌呢？不過，這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最近在減肥，只吃素?！编嵭淅^續(xù)旁若無人地對著銅鏡搔首弄姿。
“我聽說，秦王為了解救張儀，打算將上庸（今湖北省竹山縣西南）之地六縣獻(xiàn)給大王。秦王還挑選了一位美人，又讓十名能歌善舞的宮女作陪嫁，正準(zhǔn)備送到郢都（楚國國都，今湖北省荊州市荊州區(qū)）來呢！”
只聽“嘩啦”一片響，鄭袖跟前一案幾的化妝品都被掃落在地。
鄭袖馬不停蹄去找楚懷王，雙眼噙淚，嬌嬌滴滴地說道：“人各為其主，張儀就算得罪了您，也是為了國家，沒有什么好責(zé)怪的。再說，您現(xiàn)在這樣對待張儀，秦王肯定會以此為借口，興兵討伐，楚國人民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請您把臣妾母子都遷到江南去，免得成為秦人的魚肉！”說著就哭了起來。
鄭袖一會撒嬌一會撒潑軟硬兼施這么一折騰，楚懷王沒了主意。他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想了一夜，終于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第二天一早就釋放了張儀，并且禮送出境。
這一天，有四個人笑得特別開心。
張儀的主子——秦惠文王拿到了漢中六百里地的契約，笑出了驢叫聲；
張儀看著自己乘坐的馬車離楚國這個鬼門關(guān)越來越遠(yuǎn)，離通往他人生巔峰的秦國大門越來越近，撫掌大笑，驚得兩匹馬跑出了獵豹的速度；
靳尚瞅著堆滿地下室的黃金，那雙狹長的眼眸中掠過狐貍般狡黠的光芒。那是張儀派人送來賄賂他的重金。
而鄭袖呢，則拿著剪刀擺弄著花瓶里一朵朵鮮紅欲滴的彼岸花，卻不是在修剪，而是報復(fù)性地將整個花冠一一削去?？谥心钅钣性~：“大家只看到彼岸花嬌艷、美麗，卻不知道，她的花語是欺騙、死亡！哈哈哈……”一陣比狼嚎還猙獰的笑聲，久久回蕩在楚宮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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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讓人又愛又恨的楚懷王
夏旭志
“宮斗大戲”《美人心計》由魏美人揭幕。旁白處，首先用兩個自然段不遺余力地渲染了魏美人的美艷無雙，緊接著畫風(fēng)突變，轉(zhuǎn)向楚懷王出場后美人慘死的場景。只因美人以花掩鼻，觸怒有狐臭的懷王。而這場陰謀的導(dǎo)演和始作俑者，竟是同樣美若天仙，但心如蛇蝎的懷王的另一寵妃——鄭袖。
俗話說：最毒婦人心。鄭袖為了獨(dú)享榮寵，和懷王朝堂上的紅人，權(quán)傾朝野的靳尚沆瀣一氣，置楚國利益于不顧，把懷王的后宮和朝堂搞得烏煙瘴氣，間接導(dǎo)致了“張儀欺楚”的成功。更為搞笑的是，當(dāng)懷王得知自己被張儀耍后，要?dú)⒌魪垉x，鄭袖竟然又把張儀給救了。最終，張儀全身而退，被禮送出境。鄭袖救張儀，竟然是為了阻止懷王得到所謂的秦國美女。懷王一再被張儀戲耍，鄭袖一再被張儀、靳尚合伙欺騙，這對夫妻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鄭袖的聰明，全用在爭風(fēng)吃醋上了。
文末，作者把人物刻畫得更是活靈活現(xiàn)，同時也對故事的結(jié)局做了一個交代：秦惠文王拿到了漢中六百里地的契約，張儀的馬車駛向通往他人生巔峰的秦國大門，靳尚瞅著張儀賄賂他的黃金堆滿地下室，鄭袖則報復(fù)性地拿起剪刀虐花……
這個結(jié)尾給人意猶未盡的感覺，忍不住查閱史冊，對楚懷王后來的故事做一個補(bǔ)充。
楚懷王者，熊槐（約公元前355年－公元前296年）也，戰(zhàn)國時楚國第37位國君。懷王早期，破格任用屈原等能臣進(jìn)行改革，政治上相對清明，國力蒸蒸日上，不斷開疆拓土，大敗魏國，消滅越國，一度將楚國疆域拓展為戰(zhàn)國諸國中的“巨無霸”。張儀的同學(xué)——縱橫家蘇秦曾斷言：“縱合則楚王，橫成則秦帝”。
有著這般光彩照人的豐功偉績，稱楚懷王為一代明君也不足為過。只可惜，雄才大略的耿直boy楚懷王時運(yùn)不佳，遇人不淑，連續(xù)碰到了他生命中的幾個克星，在內(nèi)有鄭袖、靳尚、公子蘭為首的一群奸佞，在外又有張儀、秦惠文王這兩個國際大忽悠。楚懷王接連上當(dāng)，先是被張儀騙得“自斷臂膀”，失去了齊國這個重要盟友，又連連挨打，白白在公元前312年的丹陽之戰(zhàn)中丟了漢中六百里地和八萬將士的性命。公元前299年，楚懷王重蹈覆轍，不聽忠言，一意孤行，與秦昭襄王會盟于武關(guān)。也許，他天真地以為，秦楚兩國之所以誤會重重，都怪張儀挑撥是非，混淆視聽，在于君主間缺乏面對面的溝通，只要與秦昭襄王當(dāng)面談?wù)?，雙方好好打幾天“摜蛋”，聽聽小曲、看看戲，便能很好地解決邊境領(lǐng)土爭端等一系列重大問題。又或許，他還惦記著秦國美女，想去見見她們的廬山真面目。于是，楚懷王飛蛾撲火般，毅然決然地去了。秦昭襄王一看：“小樣，叫你來你就來，膽真肥，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眼珠一轉(zhuǎn)，便將深牢大獄這個見面禮砸給了千里來相會的傻白甜楚懷王，脅迫其割地……
這一幕似曾相識。公元前639年，懷王先祖——楚成王也曾趁會盟之際扣留宋襄公（春秋五霸之一，信奉“仁義”），開了破壞邦交禮儀的先例。但楚成王也只是把宋襄公羞辱一番，不久即將其放回。
楚懷王可沒有這么好的運(yùn)氣，被扣秦國的三年里，數(shù)次跳跑，每次都被抓回，其子不思救父而自立為王，諸侯自以為無害于己而不討伐。但難能可貴的是楚懷王為了國家利益，在秦國的軟硬兼施下，拒不割地，使秦國一沒能得地，二沒能找到攻打楚國的借口。
公元前296年，楚懷王客死于秦，梓棺返楚，“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史記·楚世家》）”
楚懷王走了，也帶走了楚國中興的最后一絲希望。從此，這個曾撐起戰(zhàn)國時期三足鼎立格局（秦、齊、楚）的大楚國一蹶不振，從一線霸主淪為不入流國家，終為秦國所滅。
縱觀懷王一生，也曾勵精圖治、雄心萬丈，但因避免不了人性的弱點(diǎn)，如好色、虛榮、貪心，一步錯步步錯，才最終走入人生的絕境……在弱肉強(qiáng)食的亂世，他天真地以為天上會掉餡餅，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張儀設(shè)下的“利益”陷阱，難以自拔。政治上的不成熟和軍事上的接連失利，終至落得個客死異國的凄涼下場，可悲可嘆。但反觀其被秦國扣留時的種種表現(xiàn)，在極其險惡的環(huán)境下，他仍然能夠不懼秦國的淫威，忍辱負(fù)重，堅守對楚國的忠貞，實屬難能可貴，這也是他受到世人普遍同情與尊敬的重要原因。
流光荏苒，造化弄人。秦國統(tǒng)一六國后，才傳至秦二世便被推翻。陳勝、吳廣在大澤鄉(xiāng)，項羽、項梁在會稽先后起義，打的都是“楚”的旗幟。項梁起事后，采納范增的建議，自稱武信君，立熊心為楚懷王，以從民望。熊心本是楚國王族后裔，相傳為楚懷王熊槐之孫，在楚國滅亡后，隱匿民間為人牧羊。《史記·項羽本紀(jì)》：“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也?！?p> 先人早已作古，但楚懷王能為世代楚人所懷念，成為有著鴻鵠之志與反抗精神的英雄、“霸王”們的精神領(lǐng)袖，也算死得其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