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請客不是吃飯
徐美如坐在父親面前,簡版地說出這兩天的行蹤。
行蹤已經(jīng)說完,還想聽什么?
此時徐漢英才明白,根本不需要聽什么行蹤,只要女兒毫發(fā)無損地坐在眼前,就能說明一切問題。
女兒應該無事。
但是讓徐漢英相信女兒無事還比較困難,因為女兒身上藏著多個重大疑點。
比如,徐美如言稱,她在同文書院近衛(wèi)叔叔辦公室,聽到汪先生和梅機關商量投降事宜。
那么徐美如的白紙情報就是從近衛(wèi)叔叔辦公室內拿到。
可能嗎?
幾乎不可能。
因為同文書院是日本半官方的情報收集組織,絕對不可能參與汪日密謀之事。
徐美如就是從其他極其核心的地方拿到汪日密謀情報。
推理正確。
徐漢英沉浸在推理過程中的態(tài)度讓徐美如以為,她已經(jīng)徹底打敗父親。
現(xiàn)在父親已是無話可說,無話可問。
父親相信啦!
接下來好辦啦!
徐美如自然而然地故意撇著嘴巴。
她裝出很委屈的樣子,抱怨,“爸爸,近衛(wèi)幫我們一個大忙,將盧師傅從監(jiān)獄里面救出來?!?p> “照片我已經(jīng)取回來!正放在我房間里面,晚上和媽媽一起看看。近衛(wèi)沒有收我錢?!?p> “我得感謝人家,花點時間陪近衛(wèi)做些事情,也算還個人情!別人幫忙,我在感謝,你們不應該有想法!”
言語之下的意思就是,不要小心眼。
更不要問來問去。
好緊張。
徐美如暗自松口氣,自覺已將故事和感情編織得完美無缺。
可是徐漢英清楚地記得,女兒和盧師傅對搭救事件的詳細描述存在差異。
在女兒的描述中,缺少身穿西裝的日本人。
盧師傅告訴徐漢英,這個人好像才是事件當中的關鍵人物。
因為在火車站現(xiàn)場的兩個日本軍官聽從這個日本人。
兩個軍官,一個是澀谷少尉,一個是中村少尉;日本人是憲兵司令部特高課課長林木。
女兒是不是故意漏掉重要關節(jié)?
無論是否如此,都是徐漢英極力要知道的事情。
這是底細,這是要害。
如果特地問出來,女兒一定會起疑的。
怎么辦?
不難,徐漢英是經(jīng)驗豐富的高手。
徐漢英跟著徐美如的話頭,提出對應的想法,“近衛(wèi)搭救盧師傅,是我們家的人情。”
“你陪近衛(wèi)做些事情,不能算還人情,我和媽媽要感謝人家。我們家盡快請他吃飯!吃什么,哪里吃,你們倆盡快定?!?p> 這是話引子。
徐美如現(xiàn)在不想違逆父親,連忙稱好,先把事情應下來。
徐漢英接著說道,“我記得和你說過,要請近衛(wèi)吃飯,感謝人家,你是不是忘記啦!”
徐美如笑笑,還真得忘記!
她連忙回應父親,“等我再次碰到近衛(wèi),立即落實這件事情。”
徐漢英趕緊責怪女兒,“你這樣做,會讓近衛(wèi)覺得我們家不通人情世故?!?p> “記得把那個澀谷少尉也叫上,還有那個身穿西服的日本人,把他也叫上!他在盧師傅的事情上應該也幫了不少忙?!?p> 極其高明地在事情上提起這個人。
關鍵的是,人越多,越有機會查清楚近衛(wèi)的底細。
邀請澀谷少尉能說的過去。
剛開始是澀谷抓的人,最后是澀谷忙前忙后幫助救的人。
不能只記得別人的壞處,要多記得別人的好處。
身穿西服的日本人?
徐美如困頓很長時間,也想不起來他是哪個人,最后反問父親,“爸爸,你說的是誰?”
徐漢英沒有直言。
他向徐美如灌輸中國民間習俗,“按照中國的習慣,要把所有的恩人都得感謝到,今后才會有人愿意幫忙。”
“如果請客吃飯謝恩,請了這個人,忘記另一個,人家會說閑話的,而且我要搞清楚,我們家今后能幫別人什么。”
辦事之前,規(guī)則先行。
徐漢英繼續(xù)說道,“請客吃飯可不是還人情,我們接下來要送禮,要幫忙,要辦事,這才是還人情?!?p> 徐美如聽得不耐煩,實在是太絮絮叨叨!
怎么還人情?
她自然會聽從爸爸媽媽。
但是父親剛才提到的那個身穿西服的日本人到底是誰呀?
怎么爸爸會知道,而我不知道呢?
徐漢英看到女兒瞇瞇怔怔,以為又在設法藏事情,覺得必須明說,便兜底而出,“盧師傅說,在上海火車站,那個人?!?p> 徐美如的思路迅速被帶到現(xiàn)場,立即就脫口而出,“是他呀!他是憲兵司令部特高課林木課長,是他去監(jiān)獄保人出來的?!?p> 說到這里,徐美如立即察覺父親的企圖,他在深入打聽消息。
天吶!
不能再說下去!
徐美如收口,不言。
徐漢英得到第一個新消息,立即想到,“小小的特高課長根本不可能知道汪日密謀,女兒還有更加重要的情況沒有說?!?p> 父親又在沉思不已,又在想辦法套話!
徐美如知道如何斷掉父親的念想。
立即補充一句話過來,“司令部憲兵抓的人,關在司令部監(jiān)獄,肯定要找司令部的人!”
接著徹底斷掉念想,“近衛(wèi)說過,林木課長的人情他會去處理的。”
斷得干凈。
徐漢英不好再多問,便轉頭說道,“你工作的事情,已經(jīng)和上海法政大學的吳教授談好,先去做他助理?!?p> 徐美如心里暗松一口長氣,連忙點頭稱好。
審訊結束。
徐漢英接著問道,“助理是暫時的,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言下之意就是,你得有打算才行,父母只會時時刻刻幫你一把,最后的主意要自己拿住。
知心的父親!
徐美如露出笑臉,舉起拳頭,滿臉嚴肅地說道,“主持公道,聲張正義。”
這是日本法政大學的前半個校訓。
徐漢英苦哈哈地笑起來,跟著說出后半個校訓,“除暴安良,扶弱濟困?!?p> 他跟著女兒讀著校訓,心里倒是凄惶惶的。
眼前的上海正飽受日偽欺凌,眼前的中國正慘遭列強蹂躪,哪里有公道能主持,哪里有正義可聲張!
徐美如接著說出自己的打算,“我喜歡法律,我喜歡做律師,在外我聽從爸爸的安排,在家我聽從媽媽的安排?!?p> 這是心里話,不是哄爸媽開心。
當斷是非曲直是向往的事業(yè)。
徐美如想讓每一個無辜的人得到公平的對待,無論他們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女兒喜歡,徐漢英不好多說什么。
今后的路只能女兒自己走下去。
初入社會的年輕人沒有理想和信念,恐怕不能走多遠。
盡管現(xiàn)實往往很快就會將一切打擊得粉粉碎碎,讓你體無完膚,再讓你跪下來淚流滿面。
現(xiàn)實之下,徐漢英已經(jīng)想好,如何把現(xiàn)實拿給徐美如看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