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jié) 湖心懇談(一)
慕云深看著饒如卿回函上漂亮的英文花體,皺著眉頭問左楚白:“這是什么?”
實在沒料到慕云深會親自來檢查回函的左楚白,開始后悔自己抖機靈寫了張英文小紙條送過去。他沉默了半晌,終于開口道:“祖安文字,祖安話。”
他在心里頭默默地給英語道了個歉。
慕云深沒有多說什么,倒是很研究了一會那些符號。他想起,饒如卿那塊玉佩上,刻的好像也是這種文字。
祖安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對她而言如此重要嗎?
慕云深心中的煩躁感更甚,再不發(fā)一言,舉步離開。
第二日,饒如卿如約而至,來到那座精巧的湖心小涼亭時,左楚白正在煮茶。
“嘖嘖嘖嘖嘖,你竟然會煮茶了,可以啊。”一掀開亭子周圍的擋風簾子,看見亭內就只有左楚白一人,饒如卿就不客氣地開始吐槽了。
左楚白握著裝水的小勺,往壺中加水的動作不停,抬起眼皮看了饒如卿一眼,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比四娘子煮得好一些?!?p> 饒如卿朝他翻了個白眼,大步走至石幾旁坐下,環(huán)視了一圈,繼續(xù)吐槽道:“有事?你這擋風的簾子只放了兩旁的,我們前后的你就這么開著?”
左楚白將煮好的茶倒了一杯,推至饒如卿面前,幽幽道:“是啊,風朝這么個方向吹,所以放了兩邊的簾子,前后打開這不是因為我們孤男寡女坐一處得坦蕩些么?!?p> 饒如卿斜了左楚白一眼,暗暗腹誹道這人到了古代怎么變得越發(fā)臭屁,一邊伸手取過他煮好的茶,悠然地開始透過這涼亭打量四處的設計。
說實話,如果說這大宅子是左楚白設計的話,她確實不感到意外。
左楚白與她一樣來自后世,雖說學的是管理和金融兩個專業(yè)——別問為什么他也是雙專業(yè),他們這小破校最不缺的就是輔修第二專業(yè)的學生!說到這個饒如卿就充滿了怨念:左楚白這兩個專業(yè)穿到古代來好歹有點兒用處,而自己這倆專業(yè)這十多年來一絲發(fā)揮作用的機會都沒有!——但其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旅游。
蘇州園林他毫無疑問地曾多次到訪,而且去一次就要同饒如卿贊美一次它們的設計感,同時抱怨一下自己為什么沒有學建筑或者風景園林專業(yè)。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有了一個設計宅邸的機會,左楚白將它設計得與自己最喜歡的那種格局相仿,同時甚至將一些細節(jié)模仿得幾乎還原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從近處的景致收回目光,感嘆了句這景還頗有些“小橋流水人家”的味道,便看向剛剛放下勺,才喝了一口熱茶的左楚白道:“In English?(用英語)”
“成?!辈蝗缯f左楚白正有此意。雖說兩人談話的地方是處于湖心的涼亭,再加上饒如卿的武功之高,要偷聽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自從昨日慕云深讓自己主動約饒如卿見面,今日按要求來到這兒后,他心里總感覺有一絲不對勁。
兩人一同穿越到同一時代這種事還是過于匪夷所思,這種怪力亂神的情節(jié)任兩人以外的任何人聽聞,后果都無法預測,以防萬一,用英語交流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幸而兩人所在的小破校對英語口語十分重視,因此交流起來倒也沒什么太大的困難。
“怎么著,昨天慕云深有沒有問你什么?比如我倆咋認識的之類?我感覺昨天我們太過激動,他說不定會對你有什么懷疑?!别埲缜湎葘⒆约鹤铌P心的問題拋了出來,“今天我倆在這兒明目張膽地見面,他同意了?”
左楚白對饒如卿這連珠炮一般的發(fā)問了然地點點頭:“他確實問過了。也虧你能想到‘祖安’這詞來試探我,上輩子喊我‘祖安文曲星’還沒喊夠?我與他說你之前在祖安從游俠兒手中救下了剛醒不久的我。記著啊,別說岔了?!?p> 至于第二個問題……如果如實告訴她,今日的見面本身就是慕云深授意的,饒如卿定然會對慕云深的目的起疑,那到時候自己的任務很可能便難以完成了。
想到這兒,他繼續(xù)回答道:“世子確實知道我們在此處見面,是我主動和他提的。畢竟關于我倆穿越這事,我想盡快確認一下?!彼D了頓,“至于怎么讓他同意,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方法?!?p> 饒如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顯然很不習慣他打馬虎眼兒。不過作為多年的至交好友,饒如卿在相信他的能力的同時也選擇信任他,便沒再追問。
“那就行。我還擔心昨天若是因為我試探之后的反應太大,讓慕云深懷疑你呢。要不是昨日你用英文遞了張條子過來,我都可能懷疑不是你本人約我?!别埲缜鋰@了口氣,“實在沒辦法,在這里孤孤單單呆了十多年,遇見你真的太驚喜了,確實一下沒控制住情緒。”
聽饒如卿提到那紙條,左楚白自然而然地回憶起了慕云深昨日檢查回函時的那張臭臉。
他臉上的表情僵了僵,直接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而道:“時間不早了,先談談穿越這事吧?!?p> 饒如卿聽得,點點頭,十分嚴肅地先發(fā)問了:“你來這兒多久了?”
左楚白回憶了一下:“有四年了吧。”
左楚白醒來的時候,只記得自己剛剛打完一局游戲熬了個很兇的夜,困到不行倒頭便睡。而一睜開眼,看見的不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而是這榮朝湛藍得沒有一絲霾影的原生態(tài)天空。再偏偏頭,身旁怪石嶙峋,自己左側的小腿則傳來陣陣痛意。他試著動了動,發(fā)現自己似乎是骨折了。
他沒有原主的記憶,從懸崖底下掙扎著爬起來時,被一個砍柴路過的老樵夫救下。從此以后,他便以左楚白的名字開始了穿越生活。
所幸的是,這原主似乎是個大戶人家的郎君,落下懸崖的時候身邊還帶著好些值錢的物件,以至于在被慕云深“撿走”前,他還能優(yōu)哉游哉地旅旅游,偶爾隨手憑聰明才智和后世的先進知識賺點兒錢,生活過得也算愜意。
饒如卿聽著就雙眼發(fā)紅光: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幾乎接近她內心定義的咸魚生活了!而且為什么左楚白的運氣就這么好,一穿來就直接是個與靈魂年齡相仿的身體,而自己還要從零開始裝小朋友?
想著想著她也釋然了一些:反正他這樣的幸福生活也在被慕云深拐來這兒的時候結束了,都在幫慕云深練兵了,要還不知道自己是上了賊船,那可就不是她認識的左楚白了。哈哈!
想到這兒,她饒有興趣地問道:“會武功嗎?”
左楚白鄙夷地看了饒如卿一眼,心知她一定是想借此和他打一架或者嘲笑他一番,但還是如實回答了:“原主會,本來就有點身體記憶,這幾年為了自保,我也自己找了點資料對著練了練?!?p> 饒如卿果然來了興致:“打一場?”
事兒還沒談完呢!打什么打!昨天慕云深發(fā)火這事兒老子還沒找你要精神損失費呢!
他結結實實沖饒如卿翻了個白眼,正要拒絕,突然想起現在因為身份不同使得兩人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畢竟她來這里已經十多年了,脾氣有沒有因為家庭背景變得嬌縱還不得而知,若是使得這位有身份的大小姐不快,自己的老板慕云深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想起昨日慕云深發(fā)怒的模樣,左楚白打了個寒戰(zhàn)。
太可怕了,管學生會的老師差了他好多個數量級呢。
思及此處,他乖乖地答道:“等談完之后吧。”
饒如卿眨眨眼,點頭表示同意。
左楚白的面容嚴肅了起來:“你還記得自己來這里之前是哪年哪月哪日嗎?能不能精確到小時?”
雖然來到這里已經四年,與饒如卿相同,他也是屬于既來之則安之的類型。但當面前出現了第二個同樣的穿越人士時,他這四年里沒有一刻如同現在這樣,迫切地想找到回去的方法。所以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便是盡可能地弄清楚兩人穿越事件中的共同點,以求能給自己的回歸大計帶來一些新的啟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