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jié) 湖心懇談（二）
饒如卿仔細回想了一會，慢慢道：“2020年8月12日，晚上11點40左右。那天挺奇怪的，我平常都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徹底睡著，那天就像累壞了似的，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
左楚白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我是2020年8月13日凌晨三點多，也是困到不行立馬睡著。”
“我們入睡的時間只相差三個多小時，但來到這里的時間卻差了十多年……怎么說，兩個世界之間的時空扭曲弧度能算出來嗎？”饒如卿挑眉看向左楚白，一副了然的神色。
“而且，”饒如卿加了一句，“這個世界的各種稱謂和大部分禮教細節(jié)是與唐宋時期相符的，但也不乏各種亂入的不同朝代的細節(jié)；同時，你一定也發(fā)現(xiàn)了，我們所熟知的許多典故和經典詩文在這里并不存在，也不知道是沒有出現(xiàn)過還是時間未到?！?p> “我這些年翻了這么多史書，發(fā)現(xiàn)很多遠古的記載都已經佚失，唯一能確定的是至少在春秋時歷史就在某個時間點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從而導致了此后一系列的變動。所以，我傾向于認為，這里是歷史的‘另一種可能性’帶來的結果?！?p> 確實，正如饒如卿所說，信息太少了，而兩個世界之間的聯(lián)系也過于稀薄。即使能憑借兩人入睡穿越的時間差算出饒如卿口中所謂的“時空扭曲弧度”，他也是對二人來到這里的原因和方式束手無策。
連怎么來的都搞不清楚，談何回去？更何況二人都不是學這種高深物理的，能算得出來才怪呢。
左楚白的臉上就顯現(xiàn)出了喪氣之色。
饒如卿正要拍拍他肩膀，安慰他“該怎么過便怎么過”，他忽然又打起了精神，開口卻變成了另外的話題，語言也切換回了中文：“還有一事?！?p> 饒如卿面色一僵，手默默地縮了回來，心中暗道，這人可真是一點兒都沒變，自我調節(jié)能力還是如此強大。
“說吧?！别埲缜渖焓置^杯子，又喝了一口左楚白煮的茶——嘖，果然還是沒自己煮得好喝。她心里就升起了一絲小小的得意。當然，開口也不再是英文了。
“對于慕世子向鎮(zhèn)國侯府提親一事，你怎么想？”
饒如卿一口茶還沒下肚，差點給噴了出來，她連咳好幾聲才順過氣來，抬頭看向左楚白：“你問這個干嘛？不對，怎么你一個待在這么偏僻地方的小管家也知道這事兒？”
左楚白瞥了饒如卿一眼：“你當我原始人？那事兒整個京城都沸沸揚揚了，我好歹是世子的家臣，消息還是能拿得到手的吧？”
饒如卿噎了噎，過了一會才有些忿忿地答道：“能怎么想，互利互惠的好事兒唄?！?p> 左楚白把手中的茶盞放下：“不是，誰問你這個了，問的是你心里頭怎么想，有沒有真考慮應下來嫁給他？”
“??？”這回饒如卿可真是吃了一驚，“什么玩意兒，你怎么這么問？”
左楚白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還不是要關心一下鐵樹什么時候開花？”
饒如卿癟了癟嘴，真的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后才回答道：“嫁給他是不可能的吧。你先別急，我當然知道他硬件軟件哪兒都好，可是我也是有理由的嘛……”
“首先，他來提親也只是特殊情勢之下的順勢而為罷了，又不是真心想娶我，那我何苦貼上去呢對吧！其次，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帶了點兒真心，但他立志做……”饒如卿神秘地湊近了點兒，壓低聲音道，“皇帝！”
左楚白白了饒如卿一眼，示意自己知道，用不著這么神神叨叨。
饒如卿這才又挺直了身子，繼續(xù)道：“如果真的嫁給他了，那不就意味著我以后要做皇后了？把我囚禁在深宮里一輩子只看到那一片兒天，不如把我殺了！再者，皇帝得充實后宮吧？總不可能一輩子只有一個皇后陪在身邊吧？”
左楚白沒說話，饒如卿便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繼續(xù)給他分析：“雖然說歷史上確實是有后宮只一個皇后的皇帝，但那獨孤皇后后來怎么樣了？還不是在史書里落得了個善妒的名聲？左楚白，你可別忘了自己也是從法律規(guī)定一夫一妻制的地兒來的！我在這兒求個一生一世一雙人都不行嗎？”
左楚白咂咂嘴，最終還是沒說話。饒如卿看了他一眼，又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共同的理想了？”
沒等他回答，饒如卿便自顧自地接了下去：“快樂地混吃等死，做條咸魚它不香嗎？對吧！我這些年在全國各地開酒店，還不是為了攢夠后半輩子、在自己和家人安全之后能躺平不努力的老本兒！要我進宮，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p> “我坐在這里，也并非我的本意。若不是因為這亂世和我所處的位置讓我今天不得不坐在這兒，我早就癱著不努力開啟種田生活了?！?p> 說到這里，饒如卿的表情明顯有些幽怨。
左楚白默了默，想起自己當初被慕云深“騙”來此處，本是想著能有個安定的去處，同時將這里當成一個“中轉”的落腳點，也能借此好好給自己攢點兒家底，順便規(guī)劃下未來的生活方式。結果到了這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是上了“賊船”！
若不是在四處云游的過程中已發(fā)現(xiàn)這天下已有隱隱傾頹之勢，以及一路而來培養(yǎng)出的對慕云深能力的信任，他可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留下。當然，離開的前提是他真有能力走出這峽谷。
左楚白想到這兒，臉上的表情不由得也幽怨了起來，終于憋出了兩個字：“行吧！”
他抬手去拿茶壺，卻發(fā)現(xiàn)里頭已經空了。饒如卿注意到他的細微表情，便問道：“還有什么要說的沒？我倒是沒啥要問的了?！?p> 左楚白仔細想了想：“好像沒了。”
饒如卿興致一下上來了：“走走走，打一架去！我讓你三招，用簫和你打！”
左楚白一轉頭的功夫，饒如卿的白玉簫已經拿在了手中。他心知此次是躲不過了，只能喏喏地跟著她出了湖心亭。
在兩人撩開擋風簾子之前，有一道身影迅速消失在湖旁的桃花林內。
饒如卿和左楚白直接在這一片活水之上打了起來。
她果然如同自己承諾的那般等著左楚白出招，而他也不矯情，抽出腰間佩劍，虛虛挽了個劍花便從一個刁鉆的角度向饒如卿刺去。
饒如卿一動不動，只在劍尖堪堪要觸及她鬢發(fā)的那一刻迅速往旁邊一閃，左楚白只看到一道虛影，自己的劍不出意料地撲了個空。他并不放棄，又以更刁鉆的角度和更大的力道，迅速旋身，換了另一個招式，由刺變挑和平掃。饒如卿雙手背在身后，腳尖微動，同時向后一仰，完美地避開了這兩次攻擊。
三招已畢，左楚白心中對饒如卿的武功水平也有了計較，在饒如卿將背著的手放下前，他另一只空著的手則拔出了腰間的另一把佩劍。
嘖！練的是雙劍流！饒如卿眼中興味更濃，果然不愧是她的好男閨，上一世那么優(yōu)秀，這一輩子他的能力也沒有一絲一毫地被埋沒。而且不管原主的身體記憶還剩下多少，能在來此地之后僅僅四年將雙劍流練到這種程度，實在是令人驚嘆。
想到這里，她也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去應付翻飛而來的兩把寶劍。
湖邊的桃花林中，慕云深看著湖面上饒如卿如蝴蝶般蹁躚、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劍影中上下飛舞的倩影，竟并未花多少氣力便已讓左楚白落在了下風，卻是怔怔然輕聲喃喃道：“此志本就因你而起，再為你放棄這江山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