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板頻頻點頭:“你放心,別說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同意,藝術(shù)怎么可能被他們這種混帳東西糟蹋?!?p> 聽完楊老板的話,呂叢的表情溫和了許多:“嗯,那就拜托您了?!?p> 楊老板嘆聲氣:“您客氣,我這小戲院要不是你這幾年幫襯著,早就開不下去了?!?p> 正說著,楊老板兜里的手機響起來,他彎著眼說自己先出去接個電話。
出門后,楊老板去到對面酒吧門口的椅子上坐著講電話,絲毫沒看見玲瓏院門口此時正站著個人。
從買完卷餅到現(xiàn)在,任真迷路已經(jīng)迷到懷疑人生,這里面簡直太難走了,小巷錯綜排列,迷宮似的。
酒吧也都關(guān)著門,連個能問路的都找不到。
她拿著半瓶水,垂頭喪氣的到處尋找出口。
突然,淡淡的檀香味從不遠(yuǎn)處飄過來,任真嗅了嗅氣味,眼里頓時有了光。
她靠著氣味,終于發(fā)現(xiàn)一家開著門的店鋪。
萬幸,自己的嗅覺還算不錯。
“玲瓏院?”任真站在門口,門開著條縫,確定檀香的味道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暮?,任真小心翼翼的將門推的更開了一些。
然后,整個人傻在原地。
熟悉的場景讓她一度鼻子發(fā)酸,方桌木椅,雕花戲臺,沒想這里竟然藏著一家戲館。
難不成是老天爺?shù)闹敢?p> “你好,請問有人嗎?”任真探頭進去,小心翼翼的詢問。
“……”
半天沒人回復(fù),任真只好往里走了走,又是一愣。
戲臺下,男人逆光坐著,頭發(fā)剪的很短,光影勾勒出他瘦高卻很結(jié)實的背影。此時,他正帶著耳機,一只胳膊撐在桌面上,手支著腦袋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有那么一瞬間,任真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好熟悉,腦海里竟一晃而過呂叢的身影。
“呂叢…”她不自覺的念了一聲。
男人卻依舊一動不動。
下一秒,任真甩甩腦袋,也許是太想他了,才會有這樣的錯覺。
定了定神,她四下看去,屋里無論是裝修的風(fēng)格,還是桌椅的擺放都十分講究,這里的確是一家戲館。
在心里短暫的竊喜了一下之后任真再次環(huán)視周圍,屋里除了這個男人外,再沒有其他人。
她舔了舔嘴唇,糾結(jié)了一下,想想還是決定過去問問,這里是否招人。
正當(dāng)她抬腳往里走時,楊老板回來了。
“小姑娘你找誰?”
聲音來的突然,任真嚇得七魂沒了六魂,拍著胸脯緩了好半天。
楊老板忙說抱歉。
任真笑了笑,說:“沒關(guān)系的?!鳖D一下又問:“您是老板嗎?”
楊老板點頭:“我是,您有什么事?”
任真攥著兩只手,略微有些緊張:“請問,您這還招京劇演員嗎?”
楊老板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身材高挑,五官清秀,說話的聲音也像綢緞一樣細(xì)軟,看起來是有點像行內(nèi)人。
只是,自己這戲院如今已經(jīng)是人家酒吧的地盤了。
楊老板:“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這不招人了?!?p> ……
“我唱的很好的,您可以試試戲,我五歲就開始學(xué)京劇,青衣出身,花衫我也能唱?!比握鏄O力為自己爭取機會。
楊老板露出無奈的眼神:“小姑娘,不瞞你說,就在二十分鐘前,我這間戲院剛剛賣給了一個開酒吧的人。這個行當(dāng),現(xiàn)在不好做啊,聽我一句勸,改行吧?!?p> 任真意外的看著老板,想起自己的第二任師父,當(dāng)年,也是為了謀生路,師父不得已賣掉了京劇館,走前還跟她說:“任真,放棄吧,這行真的不好做?!?p> 楊老板見她半天不說話,安慰性的拍拍她的肩膀:“沒事的,你還年輕,機會多得是。”
任真慢吞吞的點了點頭,失落道:“謝謝老板?!?p> 直到走出玲瓏院,任真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問路的,又折回去。
楊老板正在接電話。
“你怎么能說不來就不來了呢?明天是閉館演出,東家出了每人兩萬,你不能打人家臉啊?!?p> 環(huán)境實在安靜,電話那頭的聲音也清晰可見。
“楊老板,你知道的,我不缺錢,以前在您那唱戲也就圖一樂,我明天真的有事,實在抱歉?!?p> 沒等楊老板在說些什么,對方便掛斷了電話。
楊老板氣的一個勁兒的撓頭,正犯愁,一轉(zhuǎn)眼,又看見了任真,仿佛大旱遇甘霖似的上前拉住任真。
“小姑娘,你當(dāng)真會唱?”
任真還沒整明白,懵懵點頭。
“好,太好了,那…你看明天能不能來唱一場?”
“?。俊?p> 楊老板急道:“明天我們這里有一場閉館演出,你剛才也聽見了,我這有人撂挑子,可這戲折子都發(fā)出去了,你看,你能不能幫忙給頂上?”
“我…”
“不白唱?!睏罾习謇^續(xù)道:“東家給每人包兩萬的紅包,多劃算啊,怎么樣?”
雖然具體情況任真還是弄不太明白,但是對于急需掙錢的她來說,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好,那我需要試戲嗎?”
“好好好,咱們?nèi)ズ笈_,你在后臺唱兩嗓子我聽聽?!睏罾习逡握嫱锩孀?。
經(jīng)過男人時,任真忍不住的往他那邊看了一眼,光線比較暗,看不太清楚那人的長相,但感覺年齡應(yīng)該和自己差不太多,也許是楊老板的兒子。
任真也沒細(xì)想,趕緊去追楊老板。
進了化妝間,里面整齊的擺放著兩排化妝鏡,所有的戲服也都按照行當(dāng)有序的排列在墻邊。
任真覺得把這里改成酒吧實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自己有一天能變得強大,她一定要開一間這樣的戲院,誰也不賣,然后好好的宣傳一下京劇,告訴所有人,這個行業(yè)其實很洋氣。
任真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按照楊老板的要求清唱了一段《狀元媒》選段《傅丁奎休要發(fā)癲狂》。
楊老板簡直不可思議,這小姑娘年紀(jì)不大,唱戲卻能這么穩(wěn),想想還真是可惜了,多好的苗子。
“好!”任真唱罷,楊老板為她叫好:“小姑娘你真是厲害,明天下午兩點直接過來,就說是楊老板讓來的,自然有人接待你?!?p> ……
任真高興的答應(yīng)下來,離開時,男人已經(jīng)不知去向,但外套還掛在椅背上。
那要是呂叢該多好,任真又突然失落起來。
送走任真,楊老板剛進屋,呂叢恰好也從衛(wèi)生間的方向回來。
“剛才有客人?”呂叢坐回原位。
楊老板眉眼間全是笑:“剛才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丫頭進來問我這里招不招人。這不剛好明天的演出有人撂挑子了,我就讓她試唱了一下,唱的真是好,你明天一定得聽聽?!?p> 呂叢也不知怎么,心里微微一顫,想起了她。
從玲瓏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街兩邊的酒吧也都開始營業(yè)了,路兩邊站滿了酒保。
大家正熱情的招呼著來往的行人。
天氣漸熱,呂叢把襯衣外套拿在手里,耳朵里塞著耳機,一路走過燈紅酒綠,心里卻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
酒吧街外,一輛黑色保姆車停靠在路邊,呂叢徑直走過去。
自動門打開,他附身鉆進車?yán)铩?p> “小少爺,您是回家還是去別的地方?”司機問他。
呂叢無聲嘆息:“回家吧張叔?!?p> 張叔點頭,發(fā)動了車,等開出一截后又問:“你吃飯了嗎?”
后座的呂叢正閉著眼:“吃了?!?p> 車?yán)锇察o下來,張叔將車燈關(guān)上,不再打擾他。
車外霓虹閃爍,保姆車向前行駛著,一道一道的光暈劃過呂叢略顯蒼白的臉。
他靠在車門處,腦袋懶懶的枕在胳膊上,眼神空的可怕。
許久之后,車子緩緩開進一處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別墅區(qū),諾大的洋樓珠寶盒一樣精致,車子停穩(wěn)后,呂叢在下車前對張叔說:“謝謝您,每次都得麻煩您接送。”
聲音是少有的溫潤。
張叔笑的隨和:“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理解?!?p> 呂叢沒再多說什么,淡笑一下,下車回了家。
屋內(nèi)燈火通明,呂叢卻也沒想跟誰打聲招呼,進門后直接就往二樓走。
剛走到轉(zhuǎn)角處時,身后突然冒出一個人,沖著他大喊大叫:“呂叢!你還是不是人!怎么你是世界中心嗎?大家都得圍著你轉(zhuǎn)!那車是我媽的專用車你不知道嗎?你說叫出去就叫出去!害的我媽下午只能打車去公司開會!”
沖他表達不滿的人是呂嘉航,比呂叢大半歲的堂哥,一個被嬌慣著長大的闊少爺。
自從呂叢來到這個家,他便對這個弟弟充滿了敵意,總覺得他來就是來跟自己爭家產(chǎn)的。
殊不知,呂叢根本就不屑于和他搶什么。
但他卻總是喜歡自導(dǎo)自演,呂叢在他的劇本里,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反派角色,必須鏟除掉。
他一頓指責(zé)過后,呂叢腳下一頓,捏著欄桿的手緊了緊,懶得理他。
呂嘉航見他不說話,覺得他是不尊重自己,便更生氣:“你擺副臭臉給誰看呢?!你就是個寄生蟲!一天到晚吃我們的用我們家的,還得我們?nèi)覒T著你!你到底長沒長心??!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